“嘶，嘶，嘶...”一片片黑烟屑像雪花般散落在李大志的脸上，直到他从熟睡中惊醒，阿四已经把手中一盒全新的黑烟，撕去了近五根，剩下的半截他反握伸向大志的嘴。“啊..把嘴张开！张大啦！”为什么会睡在地上，这是哪儿？原来我在后门的过道上睡着了。“啊！松手，你这狗东西还咬我。”半截黑烟落到地上，震起几点碎花。阿四没有再说话，依靠着墙滑落在地上与大志面对面坐着。自个儿一直在笑笑个不停，但只有轻薄的烟屑会不时飘起，因着他恶笑时呼出的气，周围的一切再无任何变化。“你知道我笑什么吗？”傻子在笑，我不好奇。李大志把脸撇向门外，严实的铁门让他感受不到温度亦无法判断时辰。“行，你可以不理我。等别的人知道你偷了这么多黑烟，还撕碎在地上你怎么解释都没有用。”“你到底想干什么！”透彻的呐喊声仿佛穿透了铁门，猛烈地回荡一下，发出“砰”的一声。别把你的脏手堵在嘴上，想让我闭嘴就打晕我再说吧。“很显然，你并不想听我说。那我只好走了？”阿四拍了拍自己的手掌心，打掉遗留的灰尘。“我知道了，你说吧。”“乖啦？那地上的别浪费了。”一把红色的火机甩到了大志的胸口处又掉落在裤裆上。他缓缓地拿起唯一的半截黑烟，轻轻地按下火机。透过浓烟的迷绕可以看到他仇视的双眼正紧紧盯着自己，直到黑烟燃尽。
“我发现查老大说的没错，你和他们是不一样。把剩下的都烧了吧。”李大志按他说的把地上剩余的烟屑都点火烧尽了，纵然地板上留有橙黑色的油迹。“你知道为什么查老大对我和对他们不一样吗？”你有完没完，我根本不好奇你问的问题。“来黑烟馆的人很多，活的死了，死的死了，活着死了的人我是见得多了，像你这样真正活着的人并不多。”李大志摆正了体态，表现出一丝期盼他接着说下去的样子。他心想“如果大肚腩能跟我一直聊下去，说明现在已经是深夜了，如果不能说明还是时间还早。”
“我妈在我九岁的时候就死了，她还活着的时候我经常和她一起推车子去大街上卖水果。查老大就是我们的熟客，那个时候他经常和两三个朋友在我们那一围收保护费，但他从来不收我们的，只要七八个苹果或者橘子就可以了。”说到这时，阿四又不自主地抽笑起来。过道里传来脚步声，他的脸瞬间紧缩瞪着转弯口，那人便识相地离开了。“为什么死了？”阿四有些欣喜地看着他说“因为车祸，听说我妈死的时候被撞飞了十米远，全身骨头都碎了。就是从那以后，查老大便收留了我在他身边工作，管我吃管我住。”即便说到这，他的脸上仍旧挂着不变的笑容。“你爸呢？”“那个贱人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跑了，还带走了家里所有的钱。”李大志低了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的鞋带已经松了，刚想去捆绑，一根完整的黑烟又出现在自己的视线中。“怎么样，来一根吗？”“不用了。”意料之外的是大肚腩没有强制他收下，而是把烟塞回烟盒中。交叉手臂看着破旧的围墙说道“不知不觉我在这已经呆了十五年的时间！哼哼哼哼。”你笑什么，李大志的表情透露出疑惑。“直到某一天我在查老大的机密柜里发现了我妈的银镯。那个从我祖母辈就一直传下来的手镯，我妈从不摘下，本想着留给我未来的媳妇。你说她死的时候怎么会不一块带走呢？”此时的笑容已经化作拴紧的拳头带动胳膊在颤抖。“那个照顾我十五年的男人啊，为什么偏偏是你呢！”他又重新把烟盒和火机掏了出来掉在地上，沉默了一会儿。“以前查老大的那些朋友都跟我说我妈和查老大有染，我每每听到就发火，但个子瘦小没过两招就被放倒。”“那现在你可以复仇了？”李大志上下瞄了阿四的身材。“都是老东西了，死的死了，没死的也在家等死了。”“那你为什么不杀了他？”阿四用力地把拳头砸在了身后的墙上，久久不下直到血迹沾染了墙壁缓缓落下。再度作笑。“他叫我把你杀了，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简短的一段话强过黑暗中拳脚的毒打，强过苏醒后的刺痛，强过遮挡阳光的乌云。
“来黑烟馆的人只会越来越多，等查老大把赚到的钱花光了，他才会想起来，哦还有个李大志没处理，你说这个时候你在哪呢？”虽然阿四说话的语气变得凶神恶煞，但却显露出马脚。想起来？没处理？看来说杀我，只是在吓唬我。“你在哪我就在哪。”“哈哈哈，你觉得你说这话很酷吗？我和你说吧，现在有很多伙计在金野暗地里塞烟给那些赌客，只要他们迷上这个烟，就会找上门来，只可惜这的活再忙也不需要你了。”“你送我去金野吧，我来塞烟。”阿四犹豫了一会儿，又说“看来你小子还去过金野嘛，你想搬救兵？没门！”李大志使劲抱住阿四的后脚，胖子的劲大，愣是把他拖着走了两米远。“放心吧，你还死不了。只是会有点辛苦，谁叫李有米不还钱就跑了，要怪就怪他吧。”狠狠的两脚踩在了大志的手掌上，一瞬间手指头的指节处似乎发生的移位，他最终松开了手。
“查老大杀死了你妈，根本就没有什么车祸，他们说的都是真的。”阿四侧身站在转弯处，他把头往上仰了仰说了句“我会亲自送你去码头，你就在这待着吧。”“我呸！”唾液飞到了墙壁的血迹，只可惜血液已干二者不融而别。陈良华、余国峰、吴金刚、李大志、黄叔、陈姨，一个个在凉州城相熟识的亲戚或朋友，他们的面容铮铮浮现在自己的脑海中。“你知道吗？我听说人死之前，会把这一生经历过的所有事，见过的所有人都回忆一遍才离开人世。”这句话是唐可欣说的，那个时候他们还拿着麦穗互相挑逗着对方的胳肢窝，甚是欢乐。“原来我的童年已经过去，在无声无息中飘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