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向黑衣人迎面而至,黑衣人只得挥左手去迎击,疾风而出,将青鸾撕裂,但是分心相抗,木人杰的天劫紫芒随即破开月蚀的防守,将黑衣人立时吞没。只听得“嗤啦”声响,漫天碎布伴随着点点鲜血飞舞,一团黑气陡然破开紫芒的剑雨,飞跃而出,落在丈远之外。待那黑气散开,却见那黑衣人斗篷已然被全然撕烂,长发飘扬,在雨中挺立着,却竟是一头白发。此刻他的面容,方才被秦筱洁和木人杰二人看清。
当看清此人面容的那一刻,秦筱洁和木人杰登时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秦筱洁的“无期?”和木人杰的“二师哥……”同时出口,但语气之中的震惊如出一辙。
那黑气之中傲然而立的白发人,竟然是诸葛无期!
不过此时的诸葛无期,已绝非往日那个左半脸枯槁老化右半脸英姿俊秀的面容,而是整张脸都回复了十三年前那张俊俏模样。只是一条黑纹从他的颈后直至左脸,泛着诡异的荧光。
这人看着秦筱洁和木人杰,嘴角泛起诡异的微笑,道:“筱洁,人杰,你们可好?”声音却不再嘶哑难听,而是回复了如往日般迷人的声音,这人真的便是诸葛无期!不过他声音虽然不再可怖,但是想起此人数日前将将身死入棺,就连代表他天命星象的天权都已黯然无光,这听来无比熟悉的声音,反而让秦筱洁感觉鬼气深深,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秦筱洁颤抖着道:“你……你不是死……死了么?”诸葛无期笑道:“死?我怎么可能会死?我志向未成,怎么可能死去?”秦筱洁道:“你的脸……”诸葛无期伸出左手,轻轻抚摸过自己已然回复如初的左脸,微笑道:“筱洁,你瞧,我这张脸,是不是如同往日一般好看?”秦筱洁觉得他这话听来十分可怖,根本不知该如何回答。诸葛无期柔声道:“我诸葛无期武功智略,相貌才学,哪一样不是完美的,偏偏老天要将我的脸弄得人不人鬼不鬼,我怎能容忍?现在好了,天魔大人将我的脸复原,我又如往昔一般了。”言罢,脸上又浮现出他标志性的微笑,端的是十分诡异。
秦筱洁觉得面前这个诸葛无期,虽然有着如诸葛无期般的相貌脸孔,有同诸葛无期一样的声音,但是这个人与自己知道的诸葛无期已经全然不同。那日,诸葛无期是有意在她们面前假死的么?他便是他自己所说的天魔魔气新的附主?他这么做,难道真的就是因为这张脸?那****说三月后魔气才会在峨眉重现,然而魔气却提早出现了,是他故意欺瞒?那日夜里众人留宿客栈时,所散发出魔气被众人发觉的,也是他?
秦筱洁正自沉思,一旁的木人杰突然说道:“二师哥,你将你的灵魂出卖给天魔了?”
诸葛无期看着木人杰,微笑道:“人杰啊人杰,你何有此说?”木人杰道:“我只是从未想到过,我心中敬爱无比的二师哥,如今却堕入魔道,你往日给人杰说的那些正气的话……”声音已然恢复到平常的声音。但是说到后面,木人杰却说不下去了,他的表情显得痛苦不堪,明显是内心挣扎难安。眼神中英气尽去,尽是悲痛的神色。
诸葛无期哈哈笑道:“人杰啊人杰,我且问你,何为正?何为邪?何为神?何为魔?”木人杰一怔,愣在当场。诸葛无期又道:“正为正,邪为邪,所谓名字,不过代号而已,正能名为邪,邪亦能称作正。上古时,元始天尊胜元祖天魔,元始天尊便为正,元祖天魔便为邪。若当时元祖天魔胜元始天尊,却又如何?此时的正邪神魔,便与彼时全然相反,正亦为邪,邪亦为正,神魔何分?你看你身后的影子,又是什么?你一心想要捍卫的,又算做什么?”
木人杰愕然无语,呆立当场。诸葛无期微微一笑,转向秦筱洁,道:“筱洁,你向来聪明过人,你且说来,正邪何解?”秦筱洁也是怔住了,不知该如何回答。诸葛无期哈哈大笑,负手而立。
突然,木人杰神色一凛,朗声道:“你无需胡言!这世间正便是正,邪便是邪,自古正邪不两立,邪不能胜正!你虽是我二师哥,但你堕入魔道,我便要诛灭你!”他双目炯炯,正气凛然。
木人杰话音未落,身影已然欺上,天劫直奔诸葛无期而来。诸葛无期收敛起笑容,举月蚀相迎,紫芒黑气再次交接在一起,木人杰身后所形成的元始天尊幻象愈发清晰,昏暗天空上的魔脸也自咆哮不休。
两人交手间,紫芒与黑气迸射,猛烈的气劲四散开来,空气中尽是刀光剑影萧杀之气,将四周的残叶枯木都进一步摧毁。金顶之战后,峨眉再不得如此破坏力强大的交战,只是经过多日魔气侵染,峨眉早已是死寂沉沉。
秦筱洁看着木人杰与诸葛无期,两人一个神色坚毅,一个笑容诡异,两个人都不是她记忆中的人了。秦筱洁记得诸葛无期的微笑,绝不是这般让人感觉全身发麻。她沉浸在回忆里,从最开始那个卖身救母,被她父亲买下,怔怔地瞧着她的诸葛无期;到那个陪她玩陪她读书写字,带着迷人笑容的诸葛无期;到那个与他同上天机峰与她修炼武功,表情认真的诸葛无期;到那个带着师弟们爬山越溪,抱着木人杰总是笑容灿烂的诸葛无期;到那个她告诉他自己决心嫁给师傅凰离波时,在月色下孤立着目光迷惘全身发颤的诸葛无期;到那个被东方青龙魔气毁掉半边面孔,对自己躲躲闪闪欲言又止的诸葛无期;到那个多年后重见,在厉念乔身边微微笑似乎离他很远很远的诸葛无期;到那个平静地躺在简陋的棺材里,神色平静的诸葛无期……秦筱洁记得这样,那样的他,却从未见过如今的他,从未想到过如今的他,到底是什么,让他像如今这般?他为何会堕入魔道?秦筱洁自然是想不到的,她对诸葛无期翻天覆地的改变,显得不知所措。
“师娘,助我!”木人杰的声音猛然将秦筱洁从回忆中拉了回来。与其说木人杰是呼喊,还不如说更多的是呵斥的意味。秦筱洁看向木人杰,木人杰向她投过来的眼神威严凌厉。秦筱洁知道以木人杰本人的性格,是绝对不可能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的,但是此刻,木人杰元始天尊附体,已然在她之上,并非不敬。正是神魔两大附主交战之时,自己却在一旁走神,秦筱洁心知自己大是不该。
秦筱洁抬起天音,重新放在唇边,但是此刻已知此人的身份,她想着自己要对付的是诸葛无期,心情些许复杂。天音奏响,青鸾破空而出,围绕着木人杰和诸葛无期旋转飞舞,不时下落干扰诸葛无期。诸葛无期月蚀对抗木人杰的天劫,难以分心相抗青鸾的袭击,每每欲斩开俯冲而至的青鸾,但青鸾却不得片刻停留,立时又跃上云霄。待得诸葛无期全心对抗木人杰之时,青鸾又至,如此往复,诸葛无期不得不分心提防秦筱洁的青鸾,本来势均力敌的局面陡然转变,天劫紫芒全面压过月蚀黑气,诸葛无期脸上再无笑容,神情些许紧张。天空上的黑云魔脸咆哮不止,木人杰身后的元始天尊幻象神情泰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