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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1922年4月21日,第一次直奉大战前夕,闻一多、潘光旦等十名清华学子,组成第三批灾区服务队,前往安徽灾区服务;虽然行前收到灾区发来的电报,因战事迫在眉睫嘱他们停止前往,但他们还是抱着一线或能为灾区苍生服务的希望,毅然离校……

夜。寂静的清华临街校门——一盏孤灯,如夜的独眼将幽幽的一小片光洒在路面上。就在那一小片光中,影影绰绰地聚集着些打绑腿背行李的人影,还有些兜兜袋袋放在他们脚旁,看去似兵非兵的样子。

是闻一多、潘光旦等十名学子。

果然不出校方所料,闻一多、潘光旦们不仅是些文学和文艺的信徒,而且是些人道主义的信徒,人世间的苍生一旦发出呻吟,他们就放下文学与文艺的事情不做,而义无反顾地循着那呻吟,打算去为人世间的苦痛服务。

潘光旦:“怎么,我们已等了很久,还不见一辆拉行李的车出现?”

一名同学:“那也只有继续等下去,否则,怎么办呢?”

闻一多:“我猜想,所有的车辆大约都被军方征去运军械了,我们莫如走往城里去吧!”

又一名同学看看地上的兜兜袋袋:“走?……”

闻一多:“就当我们也是些兵士,我们的行动是在执行命令,下令的长官是安徽灾区水深火热的苍生吧!何况,不消我们一直走到安徽去,只要走到城里的火车站就行了……”

闻一多说罢,拎起一件袋子,大步往前便走。

潘光旦愣了一愣道:“一多说得有理!”

也拎起一件袋子跟随而去。他腿有残疾,却走得坚定。

众同学面面相觑一阵,都不再犹豫,纷纷拎起地上的东西急急追赶。他们的身影走在夜的寂静的路上,一名同学低声唱起了当时的一首歌,众同学渐和其声……

京奉车站内许多旅客被阻此站,闻一多等学生们在听站长作解释。

站长:“同学们,你们关怀灾区民众的心情和精神,本站长是很感动,也很支持的。当今之中国,实在是特别需要你们这样一些不忘民众疾苦的青年学子啊……”

站长说得很真诚,但潘光旦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的话:“站长,不必表扬我们了,请快告诉我们不能通车的实际情况吧!”

站长:“情况是这样的,唐官屯以后的铁道因战事毁了一段,现在已经组织民工去抢修了,估计要等两三天才能通车。刚才,我好像听到你们中有人说上帝怎样怎样?”

闻一多回转身来:“对,我说的,我说上帝正在天庭朝下望着,看我们能否克服各种困难,挺进到安徽灾区去为灾民服务。”

“你信奉上帝?”

“我是基督徒,(指指潘光旦)他们也是。我们对上帝的信奉都很虔诚。”

站长:“我也信奉上帝和基督。我似乎听到上帝在要求我,应该帮助你们。这样吧,明天有去天津的一趟军车,我替你们跟车上的军官说说,看能否带你们到天津。那样,你们不是就可以由天津改道继续前往安徽了么?”

闻一多:“站长,我代表我们一行谢谢您了……”

闷罐式的车厢内,闻一多、潘光旦等学生坐在全副武装的士兵之间。

学子们各自暗暗端详周围的士兵,却没有哪一个士兵对学子们发生兴趣——车门敞开,他们有的望着外边飞快闪过的四月的大地,有的望着车顶棚,有的在独自发呆,而有的则凑在一起打扑克、赌钱……

闻一多的目光与小兵的目光无意间相视,闻一多微微一笑,小兵也不由微微一笑。

潘光旦:“你多大?”

小兵:“十七。”

在潘光旦问小兵话时,闻一多从书包里取出笔和本,在别人的背影的掩护之下,暗中为小兵画起速写来。

潘光旦指指同学们:“那,我们可都比你大,你是我们的小老弟噢!”

小兵笑,不再说什么,目光随之望向外面——看得出,那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在生人面前容易腼腆的小兵。

潘光旦像突然想起地从书包里掏出一盒没开包的烟,撕了封递向小兵:“吸支烟吧?”

小兵收回目光,摇摇头:“不会。”

潘光旦一时不知所措:“我是用自己的饭钱买的,要带到安徽灾区去慰问灾民的。”向别的士兵们伸着手又说,“会吸烟的士兵兄弟们,请都吸支烟吧。”

士兵们的目光一齐望向潘光旦,忽然一名老兵站起,一把从潘光旦手中掠去烟,东抛一支,西抛一支,并说:“会吸烟的都吸吧,不吸白不吸!”

那老兵满脸胡楂儿,与那小兵稚嫩的脸相对比,形成反差,尤其显出了那小兵的小,尤其使人觉得他根本不该端着枪去打仗。

忽然有另一个同学问:“士兵兄弟们,可以问你们一个问题吗?”

士兵们的目光纷纷望向那名同学。

那名同学:“你们为什么去打仗?”

正准备擦火柴吸烟的老兵,一口吹灭火柴,不吸了,目光瞪向那同学。

那同学:“打仗就要有人受伤,有人死去;你们打仗,还使铁路中断,使我们不能顺利去往安徽实行社会服务,你们究竟又为谁去卖命送死呢?”

士兵们的脸一时都变得格外阴沉了,车厢内的气氛也一时显得凝重起来。

老兵将烟盒向同学们一抛,站起来说:“弟兄们,听到了吧?人家学生公子问得多好啊?我们究竟为什么去打仗?为谁去卖命送死呢?”

潘光旦向那同学投去责备的一瞥。

闻一多此时已为小兵画好了速写,迅速换一页纸,又开始为老兵画速写。

老兵:“这位学生公子,也让我问你一句,你们为什么不必穿军装呢?你们为什么不必像我们一样,一道军令一下,就得去卖命送死呢?因为你们都是富家子弟。起码不是穷家子弟。你们的父母,宝贝着你们,岂能舍得让你们像我们一样成为兵?可我们,我们不当兵又能怎么办?!”一指小兵,“他老父母在饥荒那年活活饿死,他小小一个少年,房无一间,地无一垄,为了口活命饭,只好当兵!”又一一指着兵们说,“他本是老实巴交的农家子弟!他也是!他也是!还有他!农民除了土地,另外还能靠什么生活?可灾年使我们农民的汗水颗粒无收,还要受地主照样逼租的欺辱,讨饭让人瞧不起,当兵反倒成了我们唯一体面的活路!诸位听明白了吗?”

士兵们纷纷将手中的烟抛还给同学们,潘光旦等同学大窘。

闻一多起身道:“这位兵大叔,请不要生气,我们学生,也有深入了解社会的必要,也有调查社会的愿望,我们更有责任,把你们的无奈告之全社会,唤起社会良心对你们命运的关注。”

潘光旦:“是啊是啊,我们这位同学,代表我们说出了我们心底的想法。”

闻一多将速写双手呈递:“我们搭你们的军车,认识了你们,也是我们之间的缘分,为您匆匆画的这张速写,您收下作个纪念吧。”

老兵:“速写?什么速写?”困惑地接过,见画的是自己,乐了,“我这一辈子,从没照过一张相,现在老子也有自己的一幅像了,比照的大多了!弟兄们看画的像我不像我?”

于是兵们围拢了看,都说:“像!像!”

闻一多又将为小兵画的速写双手递向小兵:“这位兵小弟,我也为你画了一幅!”

小兵没有想到,愣了一愣才接过,于是士兵们也围拢了看,也都说:“像!像!”

于是有的兵请求:

“也为我画一张吧。”

“为俺也画一张吧。”

“为老子也画一张吧。”

更有的兵开始掏出自己的烟分发给同学们:“烟酒不分家,吸一支我们兵的烟!”

同学们自然都摇头说不会吸。潘光旦:“我们既然不像一多有绘画的技能,那么,就让一多为士兵弟兄们画像,我们为士兵弟兄们唱歌解闷吧!”

同学们异口同声:“好!”

于是潘光旦站起,挥双臂打拍子。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同学们:(齐唱)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

老兵却站起打断道:“不好,不好!”

同学们的歌声戛然而止,困惑不解。

老兵:“我们是要去准备冲锋陷阵,冒枪林弹雨的。此一去,弟兄们中,有的肯定就回不来了!不管为谁打仗,为什么打仗,总之打仗是我们兵的命。谁按月发我们军饷,我们就为谁玩命。不问为什么,也不后悔!男子汉大丈夫,当兵就不怕死,还是让我们为你们唱我们自己喜欢唱的歌吧!……”

众士兵以十倍响亮于同学们的声音齐应:“好!”

于是在老兵的带领下,众士兵唱了起来:

穷弟兄,咱们去当兵,

不为挣大洋,只为有饭吃……

天津站。晚。

军车喘息着缓缓入站。

站台上无一旅客,只有士兵排成警戒的散兵线,一派战前严峻肃杀的气氛……

车厢里,士兵们默默地站了起来,学生们也默默地站了起来,双方都有些依依不舍地彼此望着。看得出,一路上,他们通过交流结下了感情。

潘光旦:“我们该下车了。”

老兵:“我们也该下车了。”

闻一多:“士兵兄弟们,后会有期!”

老兵:“你们的命和我们的命,就像家猫和野猫的命区别那么大,恐怕是后会无期了。”

老兵说着,转身伸出了一只手:“把这位姓闻的学生给咱们画的像,全都还给他吧!”

闻一多:“这……”

一幅幅画像从怀里、背包里取出,交在老兵手上……

老兵看着闻一多,将画像一齐还到闻一多手上,又说:“闻先生……”

闻一多:“我叫闻一多。”

老兵:“我们都是些连自己的姓名也不识的人,而你们,若按过去的叫法是些秀才。今天我叫你先生也是应该的。我们再往前开拔,就是去向生死难料之地。我们如果死了,好的下场,被就地挖个大坑压插着埋了;不好的下场,暴尸荒郊野外喂乌鸦了。你为我们画的像,留在我们身上,难是一种纪念。还是留给你,才有点纪念性。所以,都还给你。”

这时,军列鸣笛。老兵催促着:“学生们,你们快下车吧!我们的车就要往前开了。”

学生们一个个心情沉重地跳下车。

最后只剩下闻一多,他呆望着士兵们,士兵们也呆望着他;双方都不知再说什么好,也已再无话可说。

潘光旦在站台上喊:“一多,亮绿灯了,快下来吧!”

闻一多深深地看了士兵们一眼,转身跳下车,不料跌倒,手中的纸页散落了一地,他顾不得站起来,便伸手去捡,一阵风刮来,纸页纷飞而去。有两位同学追着捡。

潘光旦扶起闻一多:“一多,跌伤哪儿没有?”

闻一多揉着膝部摇头。两名同学回来,他们只捡到了一张。闻一多默默接过看时,是为那名小兵画的一张。

军列又一次鸣笛,车轮滚动。

车门敞处,老兵和小兵们,向同学们一齐立正,敬礼。站台的尽头,在学生们的目送下,军列消失于夜色中……

闻一多发现铁轨间散落着几张纸页,分明是他为士兵们画的像。闻一多毫不犹豫地跳下了站台。

“一多,又有车开来了,危险!”潘光旦焦急地大叫。闻一多仿佛没听到,只顾捡着。果然有列车头亮着独眼似的灯开过来。潘光旦跳下站台,将闻一多拽向一边。列车头从紧紧抱在一起的二人身旁呼啸而过……

潘光旦:“你不要命了!”

闻一多却发现还有一张纸页,被刚刚开过去的列车头的车轮碾在铁轨上。

闻一多走过去,跪下一条腿,小心翼翼地企图揭下纸页,纸页还是被揭破了,其上老兵的速写少了半张脸……

学生们的身影,在幽幽的灯光下,朝出口走去。

站外也几乎无人,只有接他们的章元善和一名仆人,仆人手擎蓝底白十字的“华洋义赈会”旗帜。双方寒暄一番,一一握手。

潘光旦:“章先生,辛苦您了,这么晚了还亲自来接我们……”

章元善:“哪里谈得上什么辛苦,华洋义赈会幸有清华一批同学热忱支持啊,哪一位是闻一多同学?”

闻一多:“我是闻一多。”

章元善打量闻一多,自言自语:“正是我想象中的样子。”

潘光旦:“章先生,您也听说过闻一多在我们清华的学名不成?”

章元善:“不仅如此,而且有人经常在我面前谈论他啊!”

闻一多:“敢问章先生,不知是哪方面的朋友对一多……”

章元善笑笑:“恕我不能相告,起码现在不能。”话题一转,“同学们,先都到我家去吃饭休息吧!”

闻一多困惑地望着他。

远处传来“雷声”。

一同学:“听,要下雨了。”

章元善:“不是雷声,是炮声……”

闻一多:“难道是直奉二军,已经在前边打起来了么?”

章元善:“据说还没正式交火,但已是双方严阵以待,偶尔都试发几炮,探探部署。这一仗,双方都势在必打啊!”

同学们你看我,我看你。

章元善:“也没能安排一部车来接同学们,只能委屈大家步行了……”

闻一多:“章先生,我们不是来旅游的,不管前方有什么样的苦和危险,我们都会义无反顾的。”

章元善:“这正是闻一多口中必会说出的话了,不过,到我家后再议吧!”

一行人来到章元善家。饭后,章元善陪同学喝茶。

章元善:“也不知都吃好了没有?”

潘光旦:“多谢章先生招待周到。”

闻一多:“现在就议议我们怎样去往安徽的事吧。”

章元善:“既然同学们都迫不及待,那么也好。”起身取过一份铁路图,展开在桌上,指点道,“在马厂与沧州之间,是两军防线地带,也是你们无论如何绕不过去的,前两天火车因路毁出轨,轧死一名火夫,路局要去将尸体运回,尚不获军方通融。”

同学们面面相觑。

章元善:“同学们赈灾的心意已到,要不,明天还是回学校去吧?”

潘光旦征询的目光望向闻一多;闻一多默默地微微摇头……

章元善:“我的一位朋友,是直系军方的营长,他感动于同学们的赈灾之心,答应我可以允许同学们随他的属下,直接到他们的防线边界。不过,奉军那方是否允许同学们通过,就不得而知了……”

章元善掏出怀表,看了看又说:“两个小时以后,他的营就要向前方开拔了……”

整夜行驶在公路上的几辆军卡,头盔和枪支在月光下闪光。

炮声。傍山路上,士兵们在步行挺进。

一辆军卡上,挤站着同学们和士兵们。

一名同学跌倒,身体朝后压在背包上,引发一声婴儿的啼哭……

士兵们和同学们皆吃一惊,顿时站住。骑马的营长策马而至。

营长严厉地:“怎么回事,哪来的婴儿?”

闻一多和潘光旦一起从左右扯起那同学,二人都困惑地望他的背包……

那同学吞吐:“报告长官,不是婴儿。是我,是我背包里带的几个布娃娃。我想,我想,万一灾区有失去了父母的孩子,我们得学会哄他们……”

营长:“再也不许给我弄出什么声响来!”一勒马,又奔向前去。

直系前沿阵地。

营长持着话筒喊:“奉军的弟兄们,现有北京清华学校学生数人,以华洋赈灾会的名义,前往安徽灾区服务,望你们不要射击,能让他们通过……”

对方阵地悄无反应。

闻一多和潘光旦,各自扯着蓝白旗一端,一步步离开阵地向前走去……

营长在战壕里喊:“回来,回来!他们还没应话!”

闻一多、潘光旦相视一眼,仍毅然往前。同学们一个个爬上战壕,跟在后边。突然响起枪声……

营长:“卧倒!”

闻、潘二人愣愣神,这才带头卧倒。

枪声中,又一声婴儿的啼哭。

一辆卡车前,站立着失落的同学们。

营长:“都请上车吧!列车要让军车,卡车反而快,送你们直回天津。”

行驶的卡车上坐着同学们,闻一多双手捧着揉成一团的蓝白旗,其上有两处弹洞。

闻一多的堂兄闻家玺及胞弟闻家驷也是清华学子,闻一多在离开清华之前,向他们坦陈自己的感想:

“八哥、驷弟,我不久便要离开清华去美国留学了,但你们还在。依我的眼看,清华学子,当可分为四种。一曰少爷学生,贵胄子弟,出洋本易如反掌的,但年纪太轻,不便立刻实现,于是先在园内等一等。若上了别的学校,又太吃苦了。而清华有清华旅馆、洋楼、电话、电灯、电炉、自来水,看电影还有雅座,厨子听差,车接车送,既依旧做着少爷,还罩着全国第一等学校之学子的美名,恰合少爷的身份。所以他们除了打球、唱戏、雅座看电影、美钞购物、兼顾写写情书,别的什么都不知道,世间他人疾苦也毫不关心。这一种清华的少爷学生,我嘱八哥和驷弟,万勿接近他,更不可引以为友。我们闻家子弟,在家中虽也曾被少爷少爷地叫过,但骨子里,与他们是不一样的。别忘了,我们的身体里,也许流着文天祥那样的血……”

闻家玺:“是啊,家中来信相告,从我们闻家的祖谱中,果然查到‘文’‘闻’二字原本同姓以及文天祥夫人当年率族流落望天湖畔的依据。”

闻家驷:“一哥,你只管放心赴美吧,我和八哥一定牢记你的嘱咐。”

闻一多:“清华还有一类学生,我看他们是孩子学生。清华中等科的学生,有的虽入过高等小学,也有的却仅仅入过初等小学,总之真正高小毕业,刚合中等科程度的不多。等他们在清华毕了中等科的学业,也还是稚气未脱。他们固然跟少爷学生们不同,但行为却和少爷学生们往往一样。这类学生,万不可因他们的幼稚浅薄而轻视之,但也不足以引为知交。因为,那往往会连自己也渐变得幼稚浅薄了。”

闻家玺、闻家驷点头。

闻一多:“第三种是书虫学生,一心只求学名的高低。以为中国的落后,全因像自己的学子太少。仿佛多起来了,中国的一切落后现象就会好起来了。我以前,便是这样的一个学生。啊!离社会是越来越远,自己还不自知,还是一味地以为,自己对于社会,必是一个缺少不了的人物似的……”

闻一多不再说下去,也坐在塘畔一块石头上,凝思地望着荷花。

闻家玺:“一弟,我和驷弟都看出来了,你近来的思想,分明有所改变,那是什么事情导致,我们也不甚清楚。别人也只有猜测而已。但我和驷弟都认为,一弟你也不必太自责了。虽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但倘大睁了双眼细看我们的社会,面对那千疮百孔情形,我们学生也只有徒唤奈何啊!”

闻一多:“这中国社会的千疮百孔,其实已无需我们大睁了双眼细看,分分明明咄咄逼人地就在我们近旁,只不过我们从前对它关注得太不够罢了。”

闻家玺:“驷弟,一多刚才说到我们清华有四种学生,却只概括了前三种,被我们打断了话头……”

闻家驷:“不是被我们打断了话头,是他自己没再说下去。”

闻家玺望着闻一多说:“我想听你说下去。”

闻一多:“那第四种学生,是这样一些学子,他们首先是些特别热爱我们自己的中国的人。并且尤其热爱我们自己像酒酿一般醉人的文化。因着爱国,在无论来自任何方面的轻藐面前,都不至于卑贱地低下头,而一定会正视着对方说:‘无论这样或者那样,我都做中国人,中国是我唯一的国。’因着爱我们的文化,他们明了梳理和扬弃的必要。他们不甘做我们文化中腐朽的奴隶,不会将糟粕当成美食大快朵颐。所以他们愿意投身到大社会的进步的活动中去,将自己看作一支烛,有一分热,发一分光。为着我们的国的进步与文明,像林则徐自勉的话那样,‘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某教室。黑板上写的是“闻一多学兄赴美欢送会”。

闻一多:“大家既要求我告别之前对我们的母校留下几句赠言之类的话,那么,我便讲吧!不过,我这意见讲出来,恐怕有点骇人,也有点得罪人。但是这种思想在我头脑中酝酿了很久。美国的教授们,认为我们清华学子不懂美国,太没受着美国文化的好处。他们的意思,似乎还对我们很有一些失望和抱怨。但是我要说我们既然明了我们对于我们中国的文化都有扬弃的必要,对于怎样接受美国的文化,我们也是要本着这样的原则的。以这样的一种思想看清华,我们的清华已经未免太美国化了。清华的事事物物,我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我敢于说我讲的关于清华的话是没有错的。我们清华的学子,已经开始说这个有什么用,那个有什么用了!认为经济很有用,于是都去学经济;还都争先恐后到美国去学经济!图的是回来可以当经理,当买办,过优等华人的物质生活。但是如此简单的人生的价值观,竟真的是一个优等的人的标准么?凡与物质享受无关的,便真的与人无用了吗?物质享乐主义的盛行和攀比,已经将我们入清华时的初衷改变了呀!诸位,为我举行这个欢送会,我很感激诸位。而我对这感激的回报就是——请诸位回想回想我们入清华的初衷吧,我想,那初衷原本不是仅仅为自己打算的初衷吧?”

一名看去似乎还是少年的同学打断道:“闻一多,你马上要到美国去又是为了什么呢?”

闻一多的目光望向了那少年同学。

潘光旦:“一多兄去美国,是要去学美术的!”

那少年同学:“这就不是自己的打算了么?究竟有什么区别呢?”

梁实秋:“当然有区别,是为了去追求他在《美底斯宣言》中的理想,把另种美从别国带回来,奉献给中国!”

罗隆基:“大家先不要争论,还是听一多兄说下去。”

闻一多:“我们常自诩我们清华学子善自治,并且常以为这是美国文明教我们的。一方面,学生会、学生法庭,都组织起来了。可是过后呢?会也没人到,费也没人交。可是比阔绰、比浪费,却是往往出手大方。运动啊,演说啊,演戏啊,都变成了出风头的好时机。我们在清华的生活水平,看着寻常,可是比一般中等社会人都高啊。我们还常身在福中不知福。举动浮躁,行动也浮躁,连语言也浮躁。就以我自己为例吧,其实每每表现出的浮躁,又何尝比别人少一点点呢?请诸位放心,我既公开承认我自己的缺点,我就一定改……”

罗隆基、潘光旦、梁实秋带头鼓掌。

闻一多:“个人的打算,我也并非完全没有。西方人不是说我们中国的文化传统,只不过体现着一种民族自恋么?我们自己的同学中,不是也有一种论调,认为我们自己的文化,好比是涂釉绘彩的盘子,只有摆在精神餐桌上时美观,若摆在美术馆里却只不过是盘子么?不是认为,只有西方的文化,才算得上是正宗的精神大餐么?那么我就要亲自用我的眼到西方去看一看,若他们的文化真比我们的高级,我就虚心地学回来。不许我学的,我也要想方设法地偷回来!甘冒天下之大不韪,被判偷盗文明的罪名也心甘情愿!……”

同学们笑。

月光下,闻一多走在回寝室的路上。

背后有人轻唤:“闻一多……”

闻一多站住,回头,见是在欢送会上打断他话那一名少年同学:

“可以陪你走一段吗?”

闻一多点头。

二人并肩走时,闻一多问:“顾毓琇,对吧?”

少年点头。

闻一多:“请你原谅我刚才没有正面回答你的发问,因为你问着了我的一个大困惑。”

顾毓琇:“那是什么?”

闻一多:“其实我一直不明白,美国文明的真谛是什么。只不过感觉到了,影响着我们的肯定不是它的主体,而我们却连怎样做一个新型的中国人也似乎渐渐地糊涂了。”

顾毓琇:“也正是我们低年级同学的困惑。”

突然,一团黑影朝他们扑来……

闻一多迅速转身,张开双臂,保护地搂抱住了顾毓琇的头。

二人缓缓分开,都有几分不好意思。

闻一多:“是蝙蝠。”

顾毓琇:“谢谢!”

月光下,他们各自的脸上,分明都流露着将要分别的伤感。

顾毓琇:“你明天一早就要离校吗?”

闻一多点头。

顾毓琇:“一多学兄,我也请你原谅我,打断了你的话。”

闻一多:“别这么客套。这条路上蝙蝠多,还是走主路吧!被蝙蝠抓伤了皮肤,是会发炎的。”

顾毓琇目送闻一多的背影离去……

闻一多正在宿舍收拾东西,响起了敲门声。闻一多开门,见门外站着罗隆基、潘光旦、梁实秋。

罗隆基:“不打扰你吧?”

“哎呀,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就是打扰了,我们也还是要进的。”潘光旦边说边进了屋。

闻一多一边继续收拾东西,一边说:“猜到你们还会来。”

梁实秋:“一多,你明日一去,我们文学社全社有失依之感啊。”

罗隆基:“是啊,舍不得你离开我们啊。”

闻一多停了手,目光深情地望向他们:“我有留念送给你们。”

闻一多引他们走到桌前,拉开抽屉,取出用线绳扎的三卷纸:

“实秋,这是送你的。”

梁实秋展开,是《梦笔生花图》。

梁实秋:“这是你为我们《清华周刊》所作封面的原稿啊!你实该自己保存的。”

闻一多:“如果真有什么保存的价值,由你替我保存不是也很好吗?”

递向罗隆基另一纸卷:“隆基,这是送给你的。”

罗隆基接过展开,是一幅《荷花池畔》。

闻一多:“这是我前几天特意为你画的。如果说我与实秋之间的友谊,以诗为基础,那么,我与你之间的友谊,就是以那份对社会的责任感为基础了。”

罗隆基不由得与闻一多拥抱。

潘光旦抗议似的:“怎么,居然没我什么事?”

闻一多笑,默默从抽屉里又拿出一小块东西,且包在纸中……

潘光旦不满地:“为什么送我的纪念就这么小,而且用一块不起眼的纸包着,分明纪念本身不如他俩的,不要不要!”

闻一多:“送给你的纪念虽小,但是重啊!”抓住潘光旦一只手,硬塞给了他。

潘光旦剥开纸一看,是一方印,闻一多打开桌上的印泥盒,潘光旦将印蘸了蘸印泥,在一张白纸上赫然印出清清楚楚的字是——“我仰之光,我睹之旦”。

潘光旦也满意地笑了。

窗下忽然传来喊声:“闻一多!”

闻一多等走到窗前,推窗俯视——外面站的是顾毓琇等七八个同学,有人手中擎着燃烛。

顾毓琇:“闻一多,我们低年级的同学,也舍不得你离校,舍不得你离开我们清华的文学社。”

闻一多与梁实秋等三人感动对视。

顾毓琇等唱了起来: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

在一片依依不舍中,闻一多踏上了赴美之程。

闻一多在舱内读梁实秋的信:

习俗之予赠的滥调。文学社社友本不忧为,而别离之绪盘萦心间,遂成此诗,工拙弗计,可于途中一慰寂寞……

拿去,这是你的灵魂!

只这一句话能完成诗人。

我的朋友,

看渊潭久了,渊潭也看你!

嗅花香久了,香花也嗅你!

拿去——这是你的灵魂!

只这一句话能完成诗人。

……

他看完信,轻轻放好。只见同舱一位比他年长的男同胞斜眼问他:“到美国留学?”

闻一多礼貌而矜持地微笑点头。

“在国内读哪所学校?”

“清华。”

对方刮目相看:“哦,那该是全中国最有名的学校了。”

闻一多又笑,放好了皮箱,在铺位上坐下。

“那么,读了两年?还是三年?”

“十年。”

对方更是刮目相看:“十年,难以想象得很,难以想象。”

掏出一张名片相递:“这是我的名片。我在一家美国大公司里任职,经常回国替他们物色我们中国各方面的人才。为美国人服务,挣的就是美金!世界上只有美国的钱钞叫美金。为什么呢?因为只有美国的钱钞像黄金一样永远保值,因而尤其美丽!”

闻一多不愿再听下去,但出于礼貌地坐着,只不过在对方说时,目光望向了舱外。

对方:“请问贵姓?”

闻一多:“姓闻,名一多。”

对方:“闻一多,虽一而多,好姓,好名字。请问学的哪一专业?”

闻一多:“在清华学的是美术和文学。”

对方:“学了整整十年?”

闻一多庄重地点头。

对方连道:“可惜可惜!太可惜了。美术,学那些对人生有什么意义呢?即使在美国,也没有几个人因学美术学文学而住别墅有汽车的呀。不过不要紧,遇到我你算是有救了……你到了美国要学什么?”

闻一多庄重地:“继续学美术和文学。”

对方打断:“那一定是迫不得已很无奈的事了。真的,你遇到我你太幸运了。我看出你将来一定是位人才,我担保我的公司会改变你的人生,为你提供……”

闻一多终于没有耐心再听下去,起身道:“我在清华学了十年的美术和文学,既非迫不得已,也非无奈之事。我到了美国,也完全是为了我的爱好去深造。我觉得,我此生能亲近美术和文学,比遇到您还幸运。”

对方愣了愣,嘲讽:“爱好,多么肤浅的词。只有拥有了大量的美金之后,人才配谈论什么爱好!”

闻一多:“对不起,先生,舱里太闷了,我要到甲板上去透透气。”说罢,礼貌地微微弯腰,立刻迈出了船舱。

闻一多走到舷边,大口换气。背倚栏杆,目光追随着海鸥,任凭风将他的头发扬起。眼前的景象让他想起梁实秋送给他的诗。

朋友啊!

海洋里的熏风,将把“红烛”的光亮更扇亮些吧!

你就秉着熊熊燃着的“红烛”,

昂然驶进西方海岸的港湾!

朋友啊!

燃着你的烛吧!

在烛影摇曳里,我替你祝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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