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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雷坑 (2)

我说:“是啊,我们这六百多人若在青竹山内打转转,说是打游击,敌人尽管有十多个师,可要真想消灭我们也并非易事。可是,就我们这点人,能保护青竹山的群众生灵免遭涂炭吗?显然不行,敌人很可能采取更残酷的报复,到头来,我们的行动处处受到限制不说,乡亲们还会受我们牵累。相反,我们跳到外线作战,倒可以牵着敌人的鼻子走,相信敌人一定会尾追不放,青竹山的乡亲们也就可以少受点祸害。”

听我这样一说,才旺、何大小都松了一口气,就连龙海山也不再坚持抬杠了。

我见大家都没有反对意见,便说:“如果大家都同意下一步行动方案,那就抓紧时间做好准备吧。”

“安置伤员的任务交给我了。”刘瑛说。

“我看剩下这六百来号人要打乱原来的各团建制,重新编队。”龙海山说。

“缩编成一个团怎么样?”何大小建议。

“不,还是保持青竹山红军独立师的番号,”我没同意何大小的建议。“下面不再保留团和营,直接编成六个连,龙师长,你看这样行吗?”

“我同意雷政委的意见。咱们要以实际行动表明,独立师的旗帜没倒,尽管咱们离开了闽东,可早晚还会打回来!”龙海山说。

见大伙不再有意见分歧,当下就这么定了。

刘瑛安置伤员的工作很顺利。有的“红属”人家,家里有人参加了红军,那感情硬是不一样,眼见得那些血迹斑斑的伤员,就像见到了自家亲人一样,未曾说话,眼泪先掉落下来。有的人家分配了一个伤员还嫌少,干脆再要一个。好在苏维埃撤走时刘瑛身上还带了一部分光洋,她索性全在雷坑村分给了那些伤员安置户。她感慨道:“青竹山的群众,阶级觉悟就是高,走遍天下,恐怕再难找到这么好的群众了。”

龙海山道:“阶级觉悟?哪来的?天上掉下来的,地上冒出来的?要不是独立师拼死拼活在二马岭打上一仗,你想把伤员丢下来就走,没那回事!”

我得承认,他说的确实有道理。

尽管雷坑的群众踊跃接受我们的伤员,可那毕竟只是个三十来户人家的小村子,安置不下我们那么多的伤员。有的人家愿意接收两个甚至三个伤员,可是,如果有了敌情,需要躲进深山,他们怎么照顾得过来?我们不能不考虑这个因素。于是,我们的目光落在了一个孤独的老太婆身上。

她就是“烂竽根”的娘。

“烂竽根”叛变之后,那个孤独的老太婆在雷坑就像一堆陈年狗屎,没人理会,许多人见了她惟恐避之不及。村苏维埃还将其列为“反属”,几次派人上门警告她。那是在楚天雷被捕后的日子里,那个孤老婆子还含冤抱屈地到村苏维埃哭闹过几回,她说肯定是村上搞错了,她家“烂竽根”不会叛变,“烂竽根”是楚书记送去福州的,楚书记最了解她儿子,等楚书记回来了,就晓得“烂竽根”是不是叛徒了。

后来,楚天雷被解救回来,安置在雷坑养伤,他证实了“烂竽根”叛变的消息,那个老太婆才认账,再也不敢哭闹了。

刘瑛吃不准那孤老婆子会不会收养红军伤员,她想不妨去问一问。这种事情,除了她之外,还能交给谁呢?

当初来雷坑,她曾去过孤老婆子家,把“烂竽根”叛变前托她捎来的钱带给了那老婆子。现在,全村烧得就剩下一间房,就更好找了。

老婆子住的茅棚西边塌了一个角,看上去像是东边翘了起来。走进门去有一股子难闻的烂番薯味道,令人作呕。里面光线很暗,刘瑛的眼睛好一会才适应过来,棚子里没有人。刘瑛心里忽然一阵轻松,她转身想要退出去的当儿,却发现门框上伏了一具黑影,幽灵显魂似的,仔细一看,正是那个孤老婆子。她肩上挂了一小捆柴禾,目光幽幽地盯着家里的不速之客,一句话也不说,哪怕她事先咳嗽一声也好啊。刘瑛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差点拔出手枪夺路而逃了。

“你、你去砍柴了……”

刘瑛不由缓缓地向门口挪动脚步,脸上却带着几分僵硬的笑,她觉得自己脸上的肌肉和那层皮,都像是从别人那儿借来的。

与上次来时一样,老婆子仍然一言不发,不过她却侧过身子,让出一条通道,似乎表明她不想为难刘瑛,要放她一条生路。刘瑛见状,反倒不怕,更不会夺路而逃了。她打算好好和这个怪里怪气的老婆子谈一谈,哪怕谈到“烂竽根”也在所不惜。谁知,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嗵嗵”的急促脚步声。

小钟那张焦急的脸,出现在门口的光线里。

“刘秘书长,快,雷政委请你快走,白狗子来了……”小钟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刘瑛明显感觉到,那老婆子浑身一震。

白狗子这就追到雷坑来了?动作可真快啊!刘瑛顾不上再和老婆子纠缠,她撞开拦在门口的老婆子,跟着小钟匆匆离去。

情况果然严重,敌人兵分两路,正向雷坑包抄而来。刚刚安置下去的伤员,必须由雷坑群众负责掩护撤进深山,而部队又不能马上撤走,必须顶上一阵,为疏散进山的群众和伤员争取时间。问题是和敌人一旦纠缠上,要想撤出战斗,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毕竟,部队已经激战了一整天,撤到雷坑后根本没来得及喘口气。

龙海山又激动了,他说:“这一仗说什么也得打,二马岭都打了,雷坑这一仗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毫不犹豫地说:“对,不顶一阵子,雷坑的群众和伤员撤不进深山,等于把他们留给了敌人。”

刘瑛说:“打是必须要打,不过,不能再用二马岭那种笨办法,掘壕据守,同敌人打阵地战,那是毛委员说过的乞丐同龙王比宝,咱们哪里比得过人家?”

“那你说怎么打?”龙海山倒是格外看重刘瑛的意见。

“依我看,我们的六个连分成前后两个梯队,主动迎向敌人,打它个措手不及的遭遇战,打乱他们的阵脚,趁乱咱们赶紧脱身。”

“要是敌人撇开咱们,进村烧杀怎么办?”才旺怀疑这个战法。

“不会的,”刘瑛很肯定地说。“你们想,敌人首先是冲着咱独立师来的,他们怕的就是找不到咱的踪影,如今冷不防被咱咬了一口,他们哪能咽得下这口气?肯定穷追不舍,咱们趁此机会把敌人引走,引得越远越好。”

“嗯,这办法不错,就是不知部队能不能吃得消,毕竟战士们都太累了。有的战士撤下来,连饭都没顾得上吃,光顾着埋头睡大觉了。”

“部队再发动一下,鼓励战士们,一要把敌人打痛打懵,二要把敌人引走甩掉,这两条做到了,就是胜利!”我接过龙海山的话头说完,大家就都没意见了。

我们决定,由龙海山和何大小带领原一团、二团残部编成的三个连在前面,我和才旺带着另外三个连在后面跟进接应。刘瑛跟着我们后续部队。

部队拉开距离,迎着其中最近的一股敌人,匆匆出发了。

时间已过了正午,尽管山区天黑得早,可离太阳下山还相当遥远。如果一旦和敌人缠在一起,无法脱身,那对我们来说绝对是致命的。我们都深深理解这一点。可事已至此,我们别无选择。不是鱼死,就是网破。我看到,不等指挥员的命令,那些衣衫褴褛、神情疲惫的红军战士们早已上起刺刀,子弹上膛,平端着步枪,随时准备射击和格斗。二马岭一战,弹药接济困难,有些从红带会入伍的战士怀念起从前的长矛,索性在雷坑找到些长矛,也掂在手上,准备近身肉博战。我感到很欣慰,部队虽然损失很大,可士气犹存,这就是一支打不垮的部队的重要标志。

忽然,前面枪声大作,传来声嘶力竭的呐喊声、惨叫声。龙海山他们和敌人接火了。

我让才旺在队尾断后,我带着几挺机枪走在前面。转过一片杉木林覆盖的山包,便看到一群黄军服的敌人尾追着龙海山他们,穷追不舍。那些敌人队形散得很开,他们边跑边射击,有时还短暂停下来卧倒在地,用火力掩护追击部队,可见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不过,他们百密一疏,没想到红军还有后续部队在接应。随着我的一声命令,我们的几挺机枪开了火,三个连的战士喊着杀声,勇猛地扑了上去。敌人显然没料到身后会遭到攻击,他们一下方寸大乱,有的回过身来对付我们,还有的在犹豫,不知该怎么办好。我们趁此机会,一个猛冲,就把敌人冲垮了。个别想负隅顽抗的敌人很快成了枪下之鬼。

“不要停留!冲,冲出去就是胜利!”

我拼命吼叫着,提醒那些想停下来捡取敌人枪支弹药的战士。

战士们不再犹豫,一股风似的冲了过去。

前面的枪声渐渐弱了。

相反,我们的身后,反倒响起了密集的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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