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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玉师张普

洞中空气很不好,闷热、潮湿,底下的水潭似乎是一潭几千年的死水,发出腥臭的味道。

我转头往水帘洞上方望去,霍青嬨默契的用手电筒帮我照着,在我们站的石台上方十几米的地方,石壁上有一个水桶大的洞口,水正是从那里涌出,落下的。

霍青嬨手电一闪,石台的侧面有东西,那是什么?在石台侧面几米外平行的位置,一个巨大的机械……呃,居然是个木质水车。

几根粗大的胡杨木耸立在黑暗中,上面支撑着一个巨大的水车,车轴外包裹着一层看似是铜皮的东西,只是长时间在这样潮湿的环境中,生锈的都快长花了,哪能还能看出是铜皮,只能看出大概的样子。

水车的车轴还连接曲轴,可惜已经隐入底下的黑暗中,视觉角度的问题,我们也看不见了。

接着说水车,木头长时间在这种环境中,早已长满了绿毛。水车没有转动,因为它在水帘洞旁边几米远的地方,没有水流直接冲到上面。真不知道造这个水车的人是啥意思,涌出水的洞口离水车还有一段距离,这根本就冲不到水车的那些槽子上啊,冲不到那如何让水车动。要说用那个洞口的木槽接水,转到水车上,也不对,木槽的出水口比水车要低,怎么能把水转移到水车上呢。

这啥意思啊,谁搞出来这么一个不着调的东西,我一直以为这样的东西只有现代人能造出来呢,没想到这古代人也会搞这些抽风的东西。

看完这个让人抽风的设计,我们继续往前看,手电一齐照过去,石台外居然有一座木头桥,说是木头桥已经有点夸大,其实就是两根比碗口稍粗的胡杨木并排着被木楔子钉到了一起。木桥另一端是一个和石台平行的木质高台,具体什么情况就看不清了。

稀奇的是这个木桥,木桥靠近石台这头,两根原木前端还镶有两根细一点原木,分了个岔,一直衍生到水帘洞的洞口,与那个用原木掏空做成的木头水槽相连,横着搭在石台上。水槽微卸,一直通到水车那边,上面流下的水有许多都顺着水槽流了下去。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上面落下的水虽然没有直接落到我们头上,但是却也和下暴雨一样。

我用工兵铲砍了砍那个木桥,这个山洞要是和上面的那个白玉宫是同一时期的话,到现在也有几千年了,谁知道会不会腐烂,别我一脚踩上去,和踏到纸片上一样就悲剧了。

不过好像蛮结实的,有点纹丝不动,稳如泰山的味道。我又用脚踩了踩,还行应该可以过去,就是上面有些滑。

“这东西应该做过防潮和防腐的处理,”老林顺着手电光仔细的端详了一下,又开始充大尾巴狼,“而且胡杨木本身就木质坚硬,防腐、防潮的。”

我用工兵铲刮掉木头上的一层滑腻的东西,露出树皮和被工兵铲砍过的新木头茬,里面虽然水份很大,但貌似没有朽掉的迹象。

“嗯——看样子防腐工作做得不错——”我对几千年以前人的工作给予了充分的肯定。

“我先来——”曹爷说道,“要是我背着乔大少都能过去,那你们就更没问题了。”说完不待我们说话,他一把抢过霍青嬨手里的手电,走上了桥。我是那个气啊,这小子咋尽蛮干呢,要试也是逐渐加重分量啊,哪能向他那样倒着来的。“老板,我要是被这个疯子害死了,你要给我爹养好送终啊——”乔大少郁闷的闭上眼睛,一副死活随意的模样。

“哇哈哈哈——”曹爷听了乔大少的话,大笑着大踏步的顺着木桥前行,如履平地。

两根碗口粗的原木,说粗不粗,说细也不细。龙大少端着手电筒侧身给曹爷照亮,却照到原来在桥中间的低下,还有一根粗原木,就像桥墩一样从低下支起了桥,听了龙大少话我这才放下心来。曹爷这小子狗命好,还真让他给蒙上了,就是乔大少可怜了一点,曹爷在桥上晃晃悠悠的把着苦命的孩子给吓了半死。

曹爷过桥后,其他人也一个一个的走过去,没出什么问题,到恐龙专家时有点麻烦,这丫头死活不肯上桥,最后还是骆驼使蛮力把她扛过去的。在生命面前,什么男女授受不亲都是扯淡的话。即使她疯了,自己没有意识,但我们这些正常人也有让她活下去的义务,毕竟人不是牲口。

其他人都过完了,我对身边的一直打着手电照亮的龙大少说道,“走吧,我们也过桥。”

龙大少将手电转了过来,对准木槽,照了照说道:“我总觉得这个水车和木槽有些古怪。”

是啊,我也觉得古怪,照理说,没人会在这样一个地方修这么一个用不着的东西。龙大少不顾头顶上的流水,侧身将手伸进有水的木槽里,好半天才抠出个东西,放在灯下一照,似乎是块铜锈。

“原来这个木槽里包了层铜皮,”龙大少扔掉手中的铜锈说道。

“这是什么意思?”我有些搞不明白了,为什么木槽里要包铜皮呢,这个铜皮和水车上的铜皮有什么关联呢,这个水槽到底是干什么用的?我心中是一连串的疑问。

“包铜皮可能是害怕高处落下的水长时间冲击,把木槽砸穿。”龙大少分析道。

龙大少用手电四处照着,一会看看水车,一会看看木桥,一会又看看水槽,还比划了几下距离,好半天之后才说道:“如果我没猜错,这个木桥其实是可以翘起来的——”

我不解的看着龙大少,龙大少拉着我走上木桥,一边走一边解释,原理很简单,等过了桥之后,乔大少回头看了几眼,给我指了指,我也就看明白了。

按照龙大少的解释,这座桥其实是一个杠杆,一头是山洞中间的木台,一头是那个水槽,支点就是那根我们认为是桥墩子的粗原木。龙大少一边解释,一边比划,当木台上某种力量增加,这一头就会受力向下,然后水槽就会翘起,水槽翘起后正好就到了水帘洞上面的那是进水口的正下方,水会流到水槽中,然后水槽里的水就会顺着微微有些斜下的水槽,往下流,而升起后的水槽另一个出水的地方正好在水车的上方,这样,流下的水就会落入水车的槽子中,从而带动水车转动。至于水车转动会有什么后果,龙大少也不知道,水车底下的那个曲轴,实在是太复杂,而且底下太黑,谁也搞不明白。

这家伙家里不愧是做机械制造的,看来是没少在机械方面下功夫。

我走到桥边,也就是杠杆下沉的那一头,用脚踩了了木桥,没有下沉的迹象啊。龙大少说:“这东西不是靠人力把它压下去的,一定有机关——”

他这一句话,吓得我们这些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生怕一不小心触动什么机关,这水车转动是个好事还是坏事我们也说不上,小心点为妙。

木台也是用碗口粗的胡杨木横竖叠加两层修建的,有二三十平方米的样子,比我家客厅大,上面很滑,不过还算稳当。木台中间有一块石碑——打磨光滑,有棱有角的石碑。

我们打着手电凑了过去,出乎意料,碑文居然是用汉语写的,而且还是我们能看懂的那种楷书。仔细想想也是,汉朝时,楷书、草书、行书就都已经出现了。

碑上赫然刻着几个大字,“楼兰白玉宫督造玉师张普遗骨处”。凹进去的字槽里还涂着有金粉,只是年代久远,金粉已经掉的差不多了。

除此之外,碑身还用细凿轻刻了一副人物像,虽然字和像有些地方重叠,但是却区分的很清楚,让人一眼能看明白,字是字,像是像。那人物像,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宝石男身后穿汉服的汉人,也就是乔大少所说的二师兄。

此刻二师兄没有站在宝石男身后的那种恭敬了,昂首挺胸一幅器宇轩昂的派头。更离谱的是这小子脚下还踩着祥云,身后还有一些飞行的鸟雀,似乎是在给他送行,这人站在祥云上负手而立,眺望远方的眼神无比深邃。这是要干嘛,回去继续当天蓬元帅吗,那也不用搞这么拉风吧。

看到这石碑上的话,我也猜出的个大概,这个叫张普的人是个汉朝的玉石雕刻家,受聘到这个地方建造了这个白玉宫。只是他为什么要把这石碑立在这,而不立在白玉宫中。

乔大少已经从曹爷背上下来了,此刻正拖着他的跛脚,四处转悠,他转到碑的背面看了看,惊呼道:“你们快来看,这后面还有字——”

我们又转到碑后面,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刻满了整块碑。老林凑过去借着手电的光线,看了半天之后,才开始诵读起来,这老家伙颇具古风,读得是抑扬顿挫,就是慢了点,字太小,老林已经有些老花眼的前兆了。

我有心换眼神比较好的乔大少上去读,又害怕这文盲看不认识上面的字,只好让龙大少因为拧亮了手电,这才解决了老林的压力。龙大少为了节约电池,如果没什么事情,他的手电是不开的。

“征和二年……普同玉师四百七十二……徒工三千百余……受楼兰王尝归邀……至此……造白玉宫……王以国士待普……委以督造……敢不力竭……元凤三年初成……屠师匠……唯留普……仍厚待之……遂刻汉帝跪像……国师万年造迷魂阵震天鼓水流机关……大成……并屠军士奴仆……前后所屠……皆倾于此潭……了普心愿……留臂于此……终不事玉……”

后面老林唧唧歪歪的又念了一大堆,都是说见到这个羊脂玉山时的惊叹,还有一些建造过程中,这几千工匠如何如何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的故事,我没用心听。这汉代人,貌似不太重视遣词造句,形容词也太少,反复都是一些什么惊为天人、敢不效死之类的话。

看来宝石男身后的家伙就是这个他了,这个叫张普的家伙还真是个汉人,可能在中原靠雕刻玉石混吃混喝,还落了宗师的头衔,结果受到一个叫尝归的楼兰国王的邀请,脑袋一热,跟着四百七十二个玉石雕刻大师带着三千多底下的学徒就来了,楼兰王做作的一把就把他感激坏了,带着人从征和二年干到元凤三年,终于完成了主体工程。

结果那楼兰王估计是想拖欠农民工工资还是怎么招的,可能又被那些人讨薪烦的不行,愤怒之余大开杀戒,把那些大师和徒弟全杀了,只留下这个叫张普的一个人。杀完人楼兰王才想起来事情还没干完,赶紧又对硕果仅存的他好的不行,又把这个叫张普的人给感动了一把,干出了丑化自己国家领导人形象的事情。

期间,还有一个叫万年的国师,造了这么一个水车机关,然后杀干净了这里的士兵和奴隶。

要说这水车,我也知道点,这东西应该是东汉末年才有的,传说中是孔明兄造的,但是那时的水车和这个不一样,那个是人踩着,靠人力提水,属于低端产品,这个是用水力做动力,属于高端产品,这东西其实应该叫筒车,唐朝才有的。这国师也够牛叉的了,领先世界六百年以上,就制造出筒车,而且是以筒车为动力的升级版。

再继续说张普,他以前估计雕刻的都是些玉佩啊、手镯啊之类的小东西,第一次包这么大的工程,把这个张普也激动坏了,干了许多年终于得偿所愿,然后独孤求败当年那种高手的寂寞油然而生,这小子也够狠的,得其所愿以后自断一臂,发誓再不摸玉石一下。

狠人啊,狠角色,再怎么激动,也不用自残吧。听名字也不是什么名家嘛,人家欧冶子当年也没像他一样啊。不过欧冶子要是像他一样,造一把神兵就要断只胳膊,除非欧冶子是属壁虎的,否则还真没那么多胳臂给他砍。

碑文念完了,老林却依然还不起身,依然蹲在石碑前,闭着眼睛,嘴里念念有词,手中还在不断掐算什么,样子就像路边骗财骗色的神棍一般。这老家伙不会又中邪吧,我指着老林对曹爷大喊一声,“曹爷——动手驱邪——”

听了我的话,曹爷袖子一挽,把手电还给霍青嬨,就要上去抽老林耳刮子。

老林一看曹爷的动作,就知道神棍装不成了,再装下去要出人命了,连忙摆手说道:“你们别吵,我在算年份呢——”

一听这话,我连忙凑到老林身边,我也好奇,这个世界第九大奇观到底用了多少年时间才建成的。

说完这神棍继续闭着眼,念叨着:“征和有四年,减两年……然后是后元,后元就两年……汉武帝挂了……然后始元是六年,始元六年和元凤元年是一年,然后元凤有六年,减三年……”原来这老小子是在算汉武帝和汉昭帝的年号,然后加出就是工程的年限。

好半天之后,老林睁开眼,看见我就蹲在他旁边,不由的瞪了我一眼,才对大家笑道道:“嘿嘿——算清楚了,从征和二年到元凤三年,一共是十二年的时间——嗯?元凤三年……”

谁还管他后面半句要说啥啊,又是一阵惊叹的议论声,这些汉朝的牛人啊,仅凭三千多人,用了十二年的时间,就弄出了这么一个世界奇观,不但高产还高效啊。

“元凤三年……元凤三年……”老林算完了年号,却依然对着石碑发呆,嘴里反复念着这句话,我们不敢打扰他,谁知道这次这老小子又想到啥玩意了。要是万一打扰到他,漏了什么能出去的线索,我就郁闷了。

突然,老林探身往碑文的最前面几行看去,好半天然后才缓缓的起身,说道:“果然是他——”

然后这老小子居然不说话了,好像是在闭目养神,看的我是一个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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