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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逼刘整反宋投元主 陷文焕遭围守孤城(下)

开庆元年,吕文德又被调往四川前线,任命为保康军节度使、四川制置副使兼知重庆府,总领四川财赋军政,始得建节开府。蒙哥汗围攻合州钓鱼城,吕文德溯长江而上,趁涨水顺风之利攻断浮桥,击退蒙军,打通蜀道,进入重庆。又率战船千余艘沿嘉陵江而上,增援钓鱼城,冲破蒙古将领李进防线。蒙哥派史天泽迎战,史天泽跨江注射,顺流纵击,吕文德战败失利,退回重庆。此番虽未进至合州,但对于合州保卫战影响甚巨也。其后蒙哥虽死,但忽必烈继续猛攻鄂州,吕文德又马不停蹄自重庆赴援,击败蒙军拔都儿部,乘夜进入鄂城,使得鄂州守愈坚固。鄂州围解,宋廷下诏说道:“吕文德援蜀之赏未足酬功,今援鄂之勋尤为显著,特赐钱百万,良田万顷。”此时吕文德达到戎马生涯顶峰,是南宋首屈一指战将。忽必烈北还之后,忙于蒙古内部纷争,一时无暇南顾,数年间边境无有战事。南宋内部窝里斗便毫无例外开始,吕文德便于此时角色大转,由中兴功臣化作党争先锋。陷害排挤刘整,便是其中一例也。致令刘整以泸州十五郡投降蒙古,四川抗敌局面大坏。吕文德终于在景定三年正月收复泸州,但逼反刘整,却给南宋带来不可估量损失,以至加速败亡。

吕文德起初在朝中倚靠乃是赵葵,后谢方叔取代赵葵为相,便又事奉谢方叔,其后更是阿附权相贾似道,严厉打击军中不服众将。贾似道由此投桃报李,乃将京湖地区军政大权付予吕文德。贾似道为得宋度宗信任,一面在理宗下葬后假意辞官,一面指使吕文德谎报军情,借机巩固自己权势。正因上有权相贾似道扶持,吕文德及其家族军事集团得以存续多年,绝非偶然之幸也。吕文德在度宗年间举荐亲朋故友近百人入朝,几可与贾似道并肩抗衡矣。但吕文德也非唯贾似道马首是瞻,后来谢方叔遭到贾似道陷害时,亦因吕文德极力搭救而致免祸。金庸大侠为在小说中为突出郭靖英雄形象,有意贬低吕文德,亦是有因可循焉。

闲话少叙,书归正本。且说刘整进京朝靓,向元世祖忽必烈献计:“欲灭南宋,先攻襄阳;欲克襄阳,先开榷场。”并说宋将吕文德可以利诱,求在襄阳城外设置榷场,可以掩护军事行动。忽必烈准奏,乃命人扮作商人向吕文德行贿玉带,求开榷场,吕文德看在玉带珠宝面上,竟然忘却军事常识,立即同意。其后不久,蒙古人又借口南人无信,要求建筑城墙以保护其货物。吕文德见蒙古人得寸进尺,感觉不爽,遂加以拒绝。元人又以重金贿其亲吏陈文彬,陈文彬乃向吕文德建议说道:“榷场若成,是我南人之利也,且日后一旦军事不利,可因此为媒向北人求通和好,有何不可?”于是吕文德复又转变态度,奏请宋廷开设榷场。蒙古人借机筑土墙于鹿门山,外通互市;内筑堡壁,以阻宋军南、北之援。襄阳守将此时乃是吕文焕,早就识破蒙古阴谋,遂两次上书兄长吕文德谏止同意元人筑城之举,但皆被陈文彬藏匿不报。其后蒙古又在白鹤城增筑第二堡,吕文焕再次派专人向兄长申诉,吕文德这才深悔,叹道:“是我误国家大事也!”但元人恐垒已就,大军继之南下,悔之不及。

咸淳四年九月,蒙军大举南下,兀良哈·阿术、刘整受命督师攻取襄樊。襄阳守将吕文焕向朝廷告急,贾似道大慌,遂命吕文德遣其部将张世杰、夏贵驰援襄樊。由此襄樊之战全面爆发,即金庸大侠在《神雕侠侣》中所述郭靖、黄蓉夫妇之守襄阳之战也。史说吕文焕号常山,小名吕六,与吕文德系出同门,乃为同族兄弟。吕文焕曾自述“少服戎行,壮临边徼。干戈满眼,轻性命于鸿毛;弓箭在腰,系死生于马足。不但驰驱于西北,誓将屏蔽于东南”。早年从军,随从兄吕文德经略贵州,后在鄂州、四川等地与蒙古作战。因在从军前便曾学习兵法,故建有不少战功,乃属年轻骁将。咸淳三年十二月,吕文焕以功累擢知襄阳府兼京西安抚副使,正式接替程大元镇守襄阳。蒙古大军长驱直入,围困襄樊,吕文焕一面遣使向朝廷告急,一面派人向兄长兼上司吕文德报告蒙军大至,正修筑鹿门、白河等寨,襄樊已被重重围困。吕文德不以为然,反而回书斥责吕文焕道:“汝休要妄言邀功。设若果有其事,亦是假城惑敌之计耳。襄、樊城池坚深,兵储足支十年,你只管坚守。果刘整妄作,待春水暴涨,我可乘流亲往取之!”吕文焕得书无语,只得整顿战备,固守待援。咸淳五年十一月末,吕文德因病致仕,特授少师,改封卫国公。诸将闻说大帅因病解职,于是军心涣散,中外为之忧惧。吕文德此时对逼反刘整及许设榷场二事深感愧疚,以致在同年十二月二日因发背疽而卒,谥号武忠,追赠太傅。后来吕文德家族除吕文信战死之外,集体投降蒙古,便将吕文德一世英名葬尽。吕文德亦因此被金庸踩于脚下,永世不得翻身矣。

只说兀良哈·阿术、刘整二将,引蒙汉大军前来围攻襄阳,日夜攻打甚急,吕文焕只得打点精神,设计抵御。那兀良哈·阿术乃是蒙古国开国功臣速不台之孙,都元帅兀良合台之子。蒙哥汗时从父征西南夷,平大理,克诸部,降交趾。前番征伐李璮有功,以宿卫将军升为征南都元帅。阿术与刘整急攻旬月不下,乃命在襄阳城西南及东北两角修筑城堡,控制宋军白河、汉水及陆路交通;又在城西、城南立栅,切断宋军东路;又在迎旭门外汉水中筑台,阻遏南宋水军。吕文焕多次出击,均未能破围,如此固守经年,内外交困。次年九月,阿术采纳刘整建议,训练水军七万,大造战船五千艘,以加强水上作战能力,使宋军无法再经汉水入援襄阳。间有张世杰、夏贵、范文虎等人多次入援,但都以失败告终。由此南宋朝廷对吕文焕开始不甚放心,朝臣中便不断有人上奏度宗道:“将军高达向以经营襄阳有年,且具水战经验,可代替吕文焕领兵,镇守襄樊。”贾似道因吕文德乃系同党之故不从。

宋咸淳六年,蒙古至元七年春,吕文焕以步骑一万五千人、兵船百余人,奇袭襄阳西北蒙军造船基地万山堡,反被蒙古将领张弘范打败。御史李旺趁机又向宰相贾似道进言起用高达,贾似道说道:“我若用高达,如置吕氏一门于何地?”李旺说道:“吕氏安,则赵氏危矣!”贾似道不答,遂遣心腹前往襄阳通知朝中之变,命吕文焕早日奏捷,以息朝中众臣临阵换将之议。吕文焕心中不爽,由此怨恨朝廷,时逢降元宋臣宋衜写信离间劝降道:“宋帝将易置腹心代公,其祸不可测也。”尽管如此,吕文焕仍奋力抗敌。

宋咸淳八年五月,襄阳已被围四年,吕文焕渐渐不支,再遣部将透围而出,向京湖制置大使李庭芝求援。李庭芝字祥甫,随州人氏,因出生时家中屋梁上长出灵芝,乡人以为吉祥之兆,于是其父便以庭芝为儿子命名。李庭芝少年聪颖,每日能诵读数千字,智慧常出于长者之上。王旻任随州知州时李庭芝十八岁,便对诸叔伯与父亲说道:“王旻贪残而不抚恤下属,随州定生祸乱,请迁徙到德安避祸可也。”叔伯与父亲勉强听之,举家迁徙。其后不到十天,王旻果被部曲挟持发动叛乱,随州民众死者众多。嘉熙末年,长江防务紧急,李庭芝以策论上书荆州帅孟珙,请求为国效力。孟珙善相,又梦见车骑称李尚书前来拜谒,次日李庭芝恰到。孟珙见其身材魁伟,回头对其诸子道:“我相人多矣,无有似李庭芝者,其名位将来必定越我。”即以李庭芝暂领施州建始知县。李庭芝到任后训练农民,治理军务,选壮士教其武艺。过年余,民皆知战守,善于骑射,无事则带武器耕作,兵寇至则全部出动作战。夔州将帅尽行其法,元人遂不敢轻攻。淳祐初年,李庭芝参加科举,录为进士,任孟珙幕僚,主管机密文书。孟珙死后上遗表举荐贾似道自代其职,而又向贾似道推荐李庭芝。李庭芝感恩孟珙为知己,于是扶送其棺柩葬于兴国县,随即弃官为孟珙服丧三年。

贾似道镇守京湖之时,李庭芝担任制置司参议,后移居镇守两淮,与贾似道议设栅清河五河口,增设淮南烽火台一百二十处。又任濠州知州,在荆山设城以备淮南,俱都切中要害。开庆元年,贾似道担任京湖宣抚使,留李庭芝暂任扬州知州。不久奏请担任峡州知州,以防守巴蜀长江出口。朝廷由是任命赵与訔任淮南制置使,李应庚担任参议官,屯兵南城,因大暑渴死万人。李璮欺李应庚缺乏谋略,趁机攻夺涟水三城,渡过淮河攻夺南城。鄂州解围,朝廷议论选择驻守扬州将帅,宋理宗说道:“无人能比李庭芝也。”于是诏命其主管两淮制置司事。李庭芝到任,随即打败李璮军,杀其大将厉元帅,平定南城而回。景定元年,李庭芝又在乔村打败李璮,攻下东海、石圃等城,迁徙三城民众到通州、泰州之间。

李庭芝初到扬州之时,此地刚受水灾,房屋全被淹毁。制盐亭户大多逃走,公私盐业萧条。李庭芝贷给民众所负欠款,借钱修房,又免除其所借贷;开凿运河四十里到金沙、余庆盐场,同时疏浚运河,放免亭户负盐二百多万。于是逃人都回,盐业之利迅速兴盛。元兵至时,因平山堂能鸟瞰扬州城,就构筑望楼其上,摆车弩以箭射入城中。李庭芝于是修筑高大墙围,募集汴京以南流民二万余人充实城中,命为武锐军。又大修学校教以《诗》、《书》,做俎豆,与士大夫修行习射之礼。郡中发生水旱灾荒,即命大开官库,兼以自己私财赈济灾民。扬州民众感恩戴德,敬之如父母。刘粲从淮南进京入朝,向宋理宗奏道:“李庭芝老成谨慎,军民相安。今边防不惊,百事皆备,实乃陛下委人得当,方有此成效也。”

闲言叙罢,书接前文。且说元兵围攻襄阳紧急,夏贵入援襄阳不果,大败于虎尾洲;范文虎调集各路兵丁再次增援襄阳,又被打败。范文虎以轻舟小船得以逃脱,士卒落入汉水被溺死者极多。吕文焕乃遣部将求救于李庭芝,复又告急天子,朝廷乃命李庭芝以京湖制置大使督师,入援襄阳。范文虎乃是贾似道心腹大将,闻说李庭芝将到襄阳,恐其争功,乃遣人送信给贾似道云:“我率兵数万人进攻襄阳,一战即可平敌取胜。奈何大功将成之际,朝廷复派他人来耶!某只请恩相付予特旨,不令末将听命于京湖制置使,事成则归功于恩相,不亦善乎?”贾似道览书大悦,即委命范文虎担任福州观察使,其部军由其统帅,不必听命于李庭芝。范文虎手中有此上方宝剑,自此趾高气扬,每日携其美妾走马击球,在军中为乐。李庭芝引兵而至,多次欲聚诸将进兵,范文虎皆回书作答道:“我派人求取丞相旨令,今犹未回。不得出兵将令,某不敢擅自进兵也。”言下之意甚明,某只听丞相命令,你京湖制置使须管不着我福州观察使也。李庭芝气个倒噎,无可奈何。至来年六月,汉水泛滥,利于水战。李庭芝乃大聚诸将,令趁水乘船入城。范文虎尚欲按兵不动,但惧朝廷怪罪,只得派张顺、张贵兄弟二人,携带盐、布等城中紧缺物资入援襄樊,自引大军在后接应。正是:合兵尚嫌力不足,反使抗衡元帅何!欲知胜负,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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