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
灰狼和千山孤接令到达独岛枯风山。
“这么多年，第一次，你让我们上山。”灰狼轻叹，目光在枯风山顶搜寻。
“她在海里。”凌轩楚淡淡道。
“你……”灰狼被千山孤拉住。
“留下遗言吧，枯风山，有来无回。”凌轩楚开宗明义。
灰狼皱眉，“啥？”
“教主说过，有人找到真相，对她来说反而是一种幸运。”千山孤缓缓抬起头，多少年了，她终于可以用自己声音，说出那个人真正的遗言。
“……妈的，千山孤？你也是女的？”灰狼大惊失色，千山孤是荒域第一高手，这些年行走中原，推行荒域武学的同时研究中原武学。
凌轩楚不为所动，依旧看着那起伏的波涛，“她还说了什么。”
“教主说，我看尽世间疾苦，我本身就是地狱。”千山孤揭开自己身上的斗篷，一个枯瘦的女人，站在海之角，站在天之涯，向着那片海。
“千山孤你说明白点，到底什么意思？”灰狼大惊失色，“你，凌轩楚，又是什么意思？”
千山孤看着那片海缓缓开口，“教主安排了一切。”
“一切？是什么意思？”灰狼只觉得浑身发寒，他觉得这两个都疯了。
“一切，就是一切的一切，教主知道纳维星要叛乱，教主安排了圣灵教分裂，教主带着我们去了中原，我既地狱，地狱杀幕，由我负责。”千山孤淡淡说着，“包括毒王谷大火，也是教主的意思。”
“也包括我。”凌轩楚走到枯风山崖边，“她算计了所有人，甚至在死后，算计了天下。”
“你，你既然知道……”灰狼浑身无力，跌坐在地。
“教主并没有想一直隐瞒。”千山孤回眸看向灰狼，“所有罪业，她都承认，她说过，我们不需要为她而杀人，因为她不需要。”
凌轩楚淡淡道，“你们的选择与我无关。”
千山孤苦笑，“果然，她说得对，如果女人无所求，那么，她永远不需要丈夫！”
“出手吧，你们两个一起。”凌轩楚阖上眼，“她既然给自己一个西方不败的名号，就让我看看她会不会败。”
千山孤抬手，不论她的武功如何登峰造极，她握不住那冰冷流转的海风，“她嫁给你之前，已经决定退位了。”
“所以？”凌轩楚笑了，带着苦楚。
“她一生不败。”千山孤勾了勾嘴角，“凌轩楚，她知道会有人追查，她说，做了就是做了，错了，就是错了，那是应该承担的后果。”远远的，千山孤听到了大海深处的歌声，或许那就是萧姒说的鲸鱼，在海底唱歌，然后死亡，坠落深海，滋养一片海域。
“我把她的名字写进宗祠，是因为我想那么做，我现在要杀那些人，也只是因为我想那么做。”凌轩楚终究腻味了，腻味了一切枉然的滋味。
“若她还在，她会杀了你。”
“就像当年她打伤我，去求死一样，是吗？”凌轩楚笑了，“她要的，我做得到，魔教教主？武林盟主！我都做得到！她为何那样一意孤行！”
“做得到？你与她不是一路人！”千山孤面无表情，“你应有尽有，你不过是介意她没有那么爱你罢了，你知道她在利用你，你恨她。”
千山孤冰冷的话语混在海风里，“多可笑，你自诩情深，不过是恨的够深。”
“我不该恨吗？”凌轩楚只是淡淡勾起嘴角，“我与她的事，旁人有什么资格评说。”
千山孤一时语塞，“你可知道，纳维星没有背叛她，圣灵教的新教义，是她和纳维星写的，我们，为了一切，都付出了一切，而你，你算什么？”
“千山孤！”
“出月破云诀，你不是一直在找吗？出月诀在我这里，破云诀在纳维星手里，会有人杀了你，为了一切！”千山孤想起了什么，竟然笑了，不过一瞬间的事，千山孤口中涌出鲜血，她吐出咬断的舌头，头也不回的跳下冰海。
她千山孤打不过凌轩楚，可是西方不败，不会败！
灰狼目瞪口呆的看着一切，他不明白，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灰狼，你的回答呢？”凌轩楚的声音在灰狼的脑子里忽远忽近。
“我……”
灰狼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山。
那一年，江湖上地狱杀幕重现，断断续续绵延了两年，不时有人满门被灭，甚至祸及亲友。
灰狼知道，那是凌轩楚做的。
此后又过了五年，圣灵教有一少年，自称西方不败，开始挑战凌轩楚。
最后，西方不败与凌轩楚决战于独岛枯风山，据说他们两个大战了七天七夜，双双掉进冰海，同归于尽。
灰狼在荒域看着奏报，自那次独岛之行后，他答应凌轩楚，不再踏足中原，圣灵教的新教义放在他手边。
“众生平等，当互敬互爱，风流易逝，唯意气永存，为天下者，当自知自行……神恕众生，众生皆是神子，得教行，不知不为过，不愿知为大过……”灰狼念着那教义，心中怅惘，“想喝酒了，那些老朋友，怎么一个都不在了？”
月光照着圣山，灰狼依旧坐在地上喝酒，他身边再没有人。
铃儿在凌轩楚继位教主后就自杀了，当年的人，当年的事就像不存在一样，都已随风消逝。
留下的？
凌轩楚的传说。
千山孤的传说。
西方不败的传说……
“西方不败？”灰狼笑着，“你真的没有败，你真的一生不败。”
灰狼跳下圣山，黑色的风，白色的月。
从那日起，灰狼失了武功，瘸了腿，曾经的灰狼死了，活下来的是圣灵教的圣徒，他拿着一本圣灵教的教义，一步步走在人间道。
从荒域走到中原，从战场走到王宫，从废墟走到城市，从墓园走到花田。
圣灵教苦行者圣徒布道第十五年，中原王朝彻底将荒域纳入版图，荒域结束了数千年的动荡混乱，荒域人终于和中原人站到了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