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息之间,薛信的长枪枪尖已经点到了叶千阳的面前,枪尖剧烈地跳动着,伴随着破空的声音刺激着叶千阳的耳膜。
除了出手范围的优势之外,枪对剑的另外一个优势就是虚实的变化,枪长直而细,剑短平而宽。一个擅于使枪的人会把全身的力量集中在枪头三寸,力道可虚可实。若是对方以虚劲接实招,那么长枪就会破开防御直穿对方要害;若是对方以实劲接了虚招,那么在双方武器接触的一瞬间,对方的劲力就会走空,就像一刀斩在了棉花上。而这时枪头就会顺着对方的武器往对方的身上钻,这就叫打蛇随棍上。
薛信这一枪是实劲。
按理来说“盘蛇”在看不出对方的破绽的时候应该出虚招诱敌。但薛信不敢出虚招!因为叶千阳始终看着他的眼睛,他要是在这种情况下出虚招就一定会被叶千阳识破,而叶千阳一旦看破他用的是虚招,就会放弃防守直攻自己的命门,这一点薛信可以确信。
因为秋叶剑法是杀人之术!不会拒绝以伤换命的买卖。
“砰……”的一声重响,长枪与重剑磕在了一起,而后双双弹开。以剑对枪硬接,叶千阳剑上的力道并没有逊出薛信长枪上的力道太多。
薛信手臂上传来的酸麻感让他不得不再一次提高对对方力量的评估,同时也庆幸自己没有用虚招,如果自己用虚招的话,刚才那一下接触怕是要连枪都要脱手了……
“砰……砰……砰……”金属的碰撞声在叶千阳和薛信之间接连响起,薛信刚才那一枪虽然没有伤到叶千阳,也没能将他击退,但好歹也算是止住了叶千阳的攻势,让他没能直接近身。
而刚刚正面交锋的一枪,让薛信确信了叶千阳的实力在自己之上很多,所以他没有喘息的机会了,只能趁距离上的优势还在的时候用尽更强的招式压制住叶千阳。他只能一枪接一枪地刺出,他不知道自己的体力还够出几枪,但他必须一枪狠过一枪!
叶千阳把持着手中的长剑,一剑一剑地砍开薛信的枪头,这是纯粹的力量比拼!在这个距离上,薛信的长枪本该占尽优势,但他的对手是叶千阳。
叶千阳的老师对他剑术上的评价是坚劲威猛而通变化!意思是说他的剑术虽然在必要时也能屈让变通,但势上的威猛和剑招上的坚劲都是在说他不是一个轻易退让的人,而且他有着不退让的实力!
叶千阳自幼臂力过人,十岁就开始用重剑,等到了十三岁的时候,他用起重剑用起来已经隐隐超过了他的父亲,而叶千阳今年十七岁,正是少年气力上来的时候。所以在接下了薛信的第一枪之后,他就放弃了突进,因为他察觉到对手的力量不如自己,而且还有一定的差距。
可以强攻!这是叶千阳最终得出来的结论。于是他脚下一沉,将全身力量引向手中的重剑,然后全部施压到对方的武器上。
双方的武器不停地撞在一起又被弹开,再撞在一起,再被弹开……
薛信静静地看着停在自己胸前的长剑,他已经拼尽了全力,但叶千阳的最后一剑他没能拼过,当时他早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不过是拼着一口气在强撑,可叶千阳不是,他剑上的力道一次比一次强劲,根本没有半分力竭的迹象。
“这是真正的秋叶剑法……我认输。”薛信看着他眼前这个跟他一般大的少年,放下了手中长枪。
“乙组一场,叶千阳胜!”副裁判走上前来宣布道:“乙组二场,叶诚对阵谢长文,请双方上场!”
叶千阳走下场的时候,正好对上了正在往场上走的叶诚的目光,两人就这样互相注视着,直到擦肩而过两人也没有说一句话。
叶千阳坐在场外看着场内两人比试。叶诚跟他一样,用的是一柄重剑,虽然秋叶这个名字听上去有一点轻飘飘的感觉,但秋叶剑法的标配一直都是重剑!
中州叶氏以剑立家,纵使后代分家的子孙们已经互相没有多大关系了,但叶家的剑术却是无论哪一支分家都不曾放弃的,这是作为叶氏后人的荣誉。
巡视台上,叶桉问叶鸿:“台下这两个用剑的可是我叶家后人?”
“回国主,正是。现在台下这人名叫叶诚,是江陵一脉的后人,方才那个是叶千阳,可惜查不到族谱了。叶氏分家支系太多,许多没落的分家都不进族谱,查不到也是常有的。不过他既姓叶,而且使的又是内家剑招,应该是叶氏后人无疑了。”
叶桉笑着微微点头:“看来这一代的叶氏后人良才颇多啊,还算对得起先贤的盛名。我这个做国君的,也算是对先贤们有一个交待了。”
“国主圣明!”叶鸿回应。
一旁的内监总管连忙附和。“眼下秋叶国繁荣昌盛,国富民足,国主何止是有了交待,国主称千古名君都不为过。”
“好了,你就不要再拍我马屁了,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心里还是有数的。”叶桉笑着摆摆手,然后把目光移回了武场。
谢长文用的是一把文刀。这是中州的叫法,剑分轻重,刀分文武,厚而钝的叫武刀,薄而利的就叫文刀。
其实谢长文真正练的是一对短刀,他是个刺客出身的,这种武士的对决不是他的长项,文刀也只是他后来练的,毕竟平时跟同伙们训练他不能下杀手,可他又不想自己的短刀失去它的锐利和残酷,所以只好练了文刀来用作平时的训练。
叶长文的输并没有什么悬念,他甚至没有使出全力,他是个刺客,演武不是他的长项,杀人才是。
……至少在他亲眼见到杀红了眼的叶千阳和叶诚之前,谢长文是这么认为的。
“乙组二场,叶诚胜!”
短暂的休息之后,副裁判再次走上了武场。
“甲组,叶千阳对阵叶诚!”
……
“你看好谁?”武场下,薛信挑了挑眉问谢长文。
谢长文看了他一眼。“你又不是没和他们交过手,谁强谁弱你自己心里不是清楚吗,明知故问。”
“我当然知道叶千阳更厉害一点,不过打架这种事也不总是谁厉害谁就赢的呀。诶,我说,要不……我们俩赌一下。”
“赌什么,军中禁赌的你不知道吗。”
“行了,别忽悠我了,军中只禁赌钱。我们赌点别的,不算违反军规的。”
“你想赌什么?”谢长文其实也有兴趣。
薛信抬头望着天,突然转过头来说:“就赌下个月的衣服,谁输了帮对方洗。”
“好啊,你这么想帮我洗衣服我怎么能拒绝呢。”谢长文笑着回答。
“谁帮谁洗还不一定呢,说,你押谁?”
谢长文回答的很果断:“废话,我当然押叶千阳!”
“没出息。”薛信嘟哝了一句。
武场上,叶千阳和叶诚已经交上了手。叶诚的剑法和叶千阳是一样的——秋叶剑法。
这套剑法讲究的是以气势压制敌人,对方往往越打越觉得心虚,然后破绽百出。所以败在叶家剑下的人,很少有再挑战一次的信心,因为他们交手的时候,败在剑下之前就已经先在心底里先认输了。
但是当双方使的都是秋叶剑法的时候,这场对战就会演变成对拼体力的消耗战,因为但凡秋叶剑法有所小成的人,都不会输在气势上。
气势,是秋叶剑法的根基。
于是“砰!砰!哐!哐”的声音在武场上不断地响起。而且越来越紧密。
叶诚自幼练剑,极为刻苦,而且心性坚韧,出手颇有大家风范。他家是叶家江陵一脉的主家,一直以来都是族中同辈和后辈们学习的榜样,甚至族中一些长辈们也有不是他的对手。
叶诚很少输在比剑上,他赢下对手本该没有悬念,可惜他对上的是叶千阳。
叶诚在练剑的条件上绝对不输叶千阳,然而现实就是世界上大部分的事如果是要超越一般人,那么努力就可以做到。但当努力也只能做到超越一般人,真正决定一个人能否站到颠峰的,依然只能是他的天赋!
遗憾的是,叶诚的天赋不如叶千阳。如果说叶诚做到了完美地发挥了秋叶剑法,而对叶千阳来说,秋叶剑法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叶千阳的师傅在看叶千阳练剑的时候,曾经轻声感叹过“隐隐有祖师叶明的风范”。
双方交战数十回合之后,天赋上的差距隐隐开始显现。叶诚这边已经开始有点脱力了,但叶千阳看起来还是后劲十足。
而原本对本家剑法不起作用的气势压制在这里渐渐地开始对叶诚产生作用。他不断地提醒自己对方的气势只是招式上的表现,不代表实际的实力,但不断加重的喘息让他一再地质问自己是不是真的耗得过对方。
答案在他的心理逐渐地清晰——他耗不过叶千阳!也找不到一击制胜的办法,他很快就要输掉这场比武了。他的手脚从开始变得沉重起来,每挥出一剑几乎都抽走了他剩下的所有力量。他只能拼命地压榨自己的身体,挤出力量来挥下一剑。渐渐地,他的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起来,他只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喘息声,也只能感觉得自己疯狂跳动的心脏。
叶诚在用尽了最后一点力量震开叶千阳进攻的一剑之后,伏身半跪了下去。他的体力已经彻底地耗干,他现在连站起来都做不可能做到。叶千阳提着剑走到他身前,轻轻抬起了剑,然后又收了回去。
“记得帮我洗一个月的衣服。”台下的谢长文对着薛信挑了挑眼。
“叶千阳胜!”裁判宣布了结果。叶千阳站在叶诚面前抬剑再收回的整个过程中,叶诚没有做出任何动作,这个表现等同于认输。
副裁判宣布完结果之后,叶诚就倒在了武场上,而跟着他一起倒下去的,还有叶千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