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晴风歇。一夜春威折。脉脉花疏天淡,云来去、数枝雪。
胜绝。愁亦绝。此情谁共说。惟有两行低雁,知人倚、画楼月。
---霜天晓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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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祐三年春?西南
一朵梅花最先绽放在山谷,随后是两朵,三朵,五朵,……,当花朵开满整个山谷,整个山间已是焕然一新,轻风袭来,香气凝人。
南方的春孕育着万物无尽的遐想,料峭春风吹酒醒,和煦的微风拂着山间的薄雾,暖阳带以人微醺的醉意,遥冬的大雁开始北归,欢呼雀跃的鱼儿朔游而下,寻找一处更深的山涧,泥土之上绿茵满野,发出肆意的清香散入空气。
不过,在这西南之地的另一处蛮荒,春天在这里似乎并不盎然,阴冷的湿气在此地徘徊,断恒残壁上也只是长出了新草,乱坟荒岗上开出了小花。燃尽的篝火旁柴堆还散落在地上,满地都是残刀断戟,它们以无声的迹象述说着此地的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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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这片荒芜之地向东十余里,有一条人们往来的山道,战争时期,这条道路寻常人很少往来,但因为近年来西南的防线日益完善,战争频率也有所降低,来往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不过,谁也不知道哪里可能埋伏着敌人,行走在山道的时候也都是小心翼翼的。
他们的对手是北方的蒙古人,现在的人们早已不再固执己见的认为那是一群北方蛮子了,自古以来,西南都是一片祥和安宁之地,很少经受战乱,直到近二十年来,蒙古人的南下,剑指蜀川。
起初的人们也并不在意,直到后来,蒙古大军势如破竹,用短短的时间将他们自傲的防御击的粉碎,开始烧杀掠抢,无恶不作之时,才彻底让人们收起了心里的侥幸,朝廷慌忙调集军队与其对战,但鲜有胜利。
后来输的多了,战况也开始慢慢变好起来,历经几任将士的浴血厮杀、官员的励精图治下,在原有的防线基础上,建立起更为完善坚固的山城防御体系,用于抵御强大的蒙古人,随后又大力恢复生产,蜀地的状况也日益好转,欣欣向荣直到今日。
死去的人在此长眠,而活下去的人还要肩负使命继续前行。从十几年前蒙军将成都府毁坏之后,新来的长官便将建设重心放到了重庆府,经过几年来的恢复,此时的重庆府也已经成为了整个西南最为富庶之地,到处都是犬马深色、莺歌燕舞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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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下旬?辰时初刻(7点)?重庆府
一支护卫队连绵走在蜿蜒曲折的山道上,天色有些暗,整齐的士兵井然有序的点着火把,整只队伍大约也就一百来人,两人一排并肩走着,倒也不显得拥挤,大多数人都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提防着可能出现的危险。
队伍的中间有一辆马车,马车后面还有几个丫鬟和管家之类的人,一对男女坐在马车的外面,那个男子约莫十七八岁,穿着一身华丽的黑色锦袍,腰间系着一根玉带,髻簪插在挽起的黑发,一副羁傲不训的样子,翘着二郎腿,东瞧瞧西瞧瞧,女子也不过桃李年华,身姿曼妙,此时靠在马车的门上打着瞌睡,仪容韶秀,有着说不出的清绝脱俗,不过却是穿着的一袭男装,坐在马车里面的似乎是一个中年妇女,穿着十分朴素的大襖,模样不显老,倒是风韵犹存,男子嘻嘻笑笑,仿佛在逗车内妇女的开心,一路上叽叽喳喳的,也没见歇停,倒是让原本有些冷清的队伍显得有些热闹。
“娘,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合州城啊?”
“从此地过去还有八十里,我们后天中午就能到。”
“啊,还有这么久啊,我感觉好累啊。”
“子良进来躺会吧,娘看你在外面也座了那么久了肯定也累了。”
“嘿嘿,娘,我开个玩笑,男子汉大丈夫,这点路算什么?等以后我上战场打仗,日行千里也不在话下,区区奔走一个月,那也是小菜一碟。”
妇女听了他的话,脸上露出不喜:“子良,你是不是忘了你之前怎么跟娘保证的?”
“?”
“嗯?”妇女的眉头一皱。
“哦,知道,娘,我这不是最近才决定的嘛,顺口就说出来了,你千万别当真,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不会去入伍的。”
中年美妇名为王丽珠,自然是那个叫左子良的母亲,见他认错态度诚恳,也不继续追究,撇过头去就不在理会他。
左子良心里郁闷,他是将门之子,从小立志能像他爹一样,将来去做个英勇的将军,也练就了一身的好武艺,可是自从爹战死沙场以后,母亲死活都不让他走他爹走过的那条路,她的身体本来就不好,左子良自然也不想违逆母亲的意思。
哎,他心里越想越郁闷,抬起脚就把一个石头踢进了路旁的草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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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锵……”
一声清脆的铁器声传到了左子良旁边女子的耳朵里,女子叫左倾梦,刚才那对母子在说话的时候她在打瞌睡,不过,她自幼习武,武艺境界比那个男子还要高许多,也初有点耳六路的本领了,即使在睡意朦胧中,这点寻常人听不到的声音,在她耳中也被无限的放大。
左倾梦感到好奇,这荒山野岭的哪里来的铁器声?难道有埋伏?心中有惑,决定去看一看,于是叫停了队伍。
趁着旁人的不注意,一下子溜进草丛,大概走进去三四米的时候,左倾梦已经看到前面有一个半靠在树下的人,一双鲜血淋漓的手抓着一块布捂在腹部,旁边的地上躺着一把匕首,看那样子,估计死在这里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了。
左倾梦柳眉一皱,既然看到了此地躺着一个死人,也不能当做没看到,决定上去给他收个尸,一边走,一边开始观察起这个人来,他穿着暗红色深衣,看那服装的色彩和布料,也不像是一般寻常人家用得起的,而且那把匕首也比较贵重,估计也是一个有身份地位的人,不过死在这里,也着实可惜。
当左倾梦走到树下,才看清了他的面貌,只见这个男子面如冠玉,神风俊朗,胸口戴着一块玉佩,俊俏的脸上皱着眉头,想必也是被奸人杀害于此了。于是蹲了下来,正准备抱起他,突然他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气息,虽然微弱,但左倾梦并不认为是自己的感觉出了错。这个人居然没死。
于是也不能过多犹豫,草草为男子包扎后,便把他背了起来,向山道走去。
…………
“小弟,过来。”
左子良听见她的喊叫,连忙走下马车,王母也拉开马车的窗帘,发现女儿的背上背着一个人,便也下马询问,左倾梦简单将事情解释了一下。众人也不会见死不救,叫来了随行的大夫替他救治,大夫忙活了一会儿,便告诉左倾梦。
“此人受伤颇重,这里条件有限,当务之急是要找一个医疗环境好的地方救治,而且能不能救活尚且还不能说。”
左倾梦问道:“这里附近最近的医馆在哪里?”
旁边一个侍卫模样的男子走了过来:“禀小姐,此地方圆十里之内荒无人烟,更远的地方也是如此,条件好的地方就在合州城,快马加鞭的话,今晚就能到达。”
左子良也点了点头,人命关天也的事也不能过多犹豫,左倾梦叫人把男子抬进马车,叫上几个侍卫,留下左子良照顾母亲,一行人便匆匆赶往合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