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又是一年雪。
陈道玖却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少年。
院落之中，飞雪漫天，陈道玖闭眼持剑。
忽地，剑如影，势如龙，一剑横扫而出，卷起千堆雪！
剑收，再出，如此反复，却不知疲倦。
三年时间，陈道玖几乎每日都在练习拔剑之术，为的便是一个“快”字。
他虽是早已将黄泉剑法尽数掌握，可不知为何，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不得其解。
而瑾霓未学黄泉剑法，反而是钻研起了舞殇剑法。
三年时间，也是给她专研出些许门道，习得了前三式，可第四式始终未解。
不过，单凭这前三式便比这黄泉剑法强了不知多少。
虽然陈道玖也学了这前三式，但毕竟不是女子，没有那种轻柔之意，倒是落了些下乘。
瑾霓柔声道：“天冷了，先歇歇吧。”
陈道玖见瑾霓缓缓走来，立即收起了长剑，嘴上却是说道：“嘿嘿，怕我学得好，剑术超过你吗？”
瑾霓白了他一眼，陈道玖的剑术早就是超过了她，她又岂会不知？如此说，无非是因为这几月自己没有用功练武罢了。
不过，瑾霓是何许人也？立马反问道：“怎么？你还想欺负我不成？”
“不敢不敢，就是我在练一百年也不是你的对手啊。”陈道玖连忙讨饶，拍马屁的功夫就连当初的王二狗都望尘莫及。
瑾霓没有理他，而是走向了那颗老树。
老树已枯，雪花一片片飞落。
她便是这般紧紧地看着。
“怎么了？”陈道玖看着她的模样，没了嬉皮笑脸的心思。
“就是想起了那场雪。”瑾霓伸出手，看着雪花飞落在她的手心，化成流水，消逝掌间。
半响，她又柔声道：“入了西金堂，那便成了十足的恶人了，你会不会怪我？”
陈道玖不明白瑾霓为何突然多愁善感起来，但还是认真回道：“好坏于我们何干？只要我们还活着不就好了。
到时候等我们找到小泥儿了，我们三人一起出入江湖。
嗯，小泥儿聪明可以做我们的军师。。。”
陈道玖越说越多，不知不觉间，两人便是一起坐在了老树旁。
瑾霓听着他憧憬的未来，渐渐地，便是靠在了他的肩头。
“我名字都想好了，就叫黄泉三剑客，怎么样？”
陈道玖兴奋地转过头，才发现瑾霓已是睡着了。
他不敢有所动静，生怕惊醒了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熟睡的模样，傻傻笑着。
雪，依旧在下。
他看着她，
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
。。。。。。
寒风瑟瑟，天空挂起一轮残月。
夜色寂静，月光清冷。
屋内，烛火摇曳，二人分坐两旁。
陈道玖静静地看着书，心却未静，思绪早已飘在了瑾霓的身上。
瑾霓一如既往般看着他，虽然一副无事的样子，可那一抹异样始终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他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不明白瑾霓最近几日为何变得有些反常。
“别看书了，吃点东西吧。”瑾霓微笑着，推过一叠糕点。
“好”
陈道玖放下书，取过一块糕点吃了下去。
瑾霓见他吃了下去，笑道：“好吃吗？这可是我亲手做的。”
“好吃。”陈道玖笑道：“你做的自然都好吃。”
“贫嘴。”瑾霓笑骂了一声，又指了指糕点：“既然好吃，那你把它吃完。”
陈道玖心里苦笑，一叠糕点自己哪能吃的完？
不过，心里虽然这般想着，还是伸过手去，吃了起来。
瑾霓“咯咯”笑了两声，也没收回成命的意思，就这般微笑地看他吃着。
忽地，瑾霓问道：“陈道玖，我们认识了那么久，你喜不喜欢我啊？”
虽然两人都是初谈情感之事，但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早已是互生情愫，只是两人都未提起罢了。
如今瑾霓这般说了出来，陈道玖怔了一下，心里便是狂喜，喊道：“喜欢，喜欢，自然是喜欢。”
瑾霓笑了，笑的很开心。
慢慢地，她的模样变得模糊，陈道玖竟是昏了过去。
看着他，瑾霓渐渐红了眼眶。
“玖哥哥就是滑头，若是你真的喜欢我，当初哪会给我起个那么难听的外号。
算啦，谁让我也喜欢你呢？
只不过。。。
你的地没了，总该还有个天。
以后我走了，真不知道你该如何？
我好想陪你闯江湖，做那个三剑客啊。。。”
她自顾自地说着，泪水早已是湿了她的脸颊。
而在此时，陈道玖竟突然醒了过来，语无伦次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知道你是。。。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你别走好不好？”
瑾霓怔住了，她哪知道陈道玖泡过药浴，早已算是半个毒人，虽说未能百毒不侵，但对毒药也算有了抗性。
她在糕点里下的蒙汗药，作用其实并不是很大，陈道玖早已是醒了，只是想看看瑾霓究竟想做些什么罢了。
她所说的那些，陈道玖听得一清二楚，立时便想起了与她初见的日子。
小泥儿小泥儿，不正是因为这个“霓”字，再加上她当时脏兮兮的，像个泥人，自己才一直叫她小泥儿的么？
陈道玖急道：“我这几年，日日夜夜都想着要找你。。。不对，不对，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不是说我喜欢小泥儿，不喜欢你。。。不对，不对，我不是。。。反正，我便是喜欢你，你别走好不好？”
他的心中害怕极了，终于是明白了瑾霓为何突然变得有些奇怪。
瑾霓望着他，久久不语。
半响，她叹了一口气，柔声道：“娘亲曾教过我一支舞，我跳给你看罢。”
瑾霓根本不等陈道玖说话，便是自己走了出去。
陈道玖连忙跟上。
月光星光，透过深沉的夜。
她举着剑，怆然起舞。
晚风拂动她的衣裙，仿若尘世间的仙子，深深地记在他的心里。
剑落，雪起。
陈道玖急忙运起轻功揽过她的腰肢，见她嘴角溢血的模样，连忙想运功为其疗伤，却被她拦了下来。
“没。。。没用的。没想到，舞殇剑法是这个意思，现在，我真的可以打过你了。”瑾霓说完又是咳出了血。
“为什么。。。为什么。。。”
瑾霓强笑道：“你傻啊？杀手若是不够冷，那还做什么杀手。”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脑海之中，他好似忽然明白了什么。
西金堂根本不需要他，他们只需要瑾霓的加入。
所以什么都是独一份的，也从未有人找过他；
所以瑾霓什么都想一股脑的交给他；
所以瑾霓常常反应奇怪；
她把一切都给了他，她想让他活着！
想到此处，陈道玖抱着她更紧了。
“我本不想让你看到我这番狼狈的模样。”
“不过，还好，我刚刚很美吧。”
陈道玖强忍着泪不断点头“美，很美。”
瑾霓艰难地从怀中逃出了一块玉佩，递给了陈道玖：“这是，我。。。我娘给我的，你留着。”
“好。”陈道玖握紧她的手，泣不成声。
瑾霓深深地看着他的脸，气息渐渐变得微弱了。
“玖哥哥，我想葬在，青城山，我家在那。”
“好，好。。。”
“玖哥哥，能再遇见你，真好。”
“玖哥哥，这次我真的，回不来了。。。你好好活着。。。”
瑾霓的手坠在了雪地上，陈道玖心头一震，紧紧地抱着她，终是嚎啕大哭。
雪，飘摇曳曳。
细细碎碎地回忆飘满心头。
好似那年、那夜、那般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