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道玖离了洛帮,绕着小巷左奔右拐一路,远远见不着洛帮建筑,这才减缓脚步。
适才与裘林一番缠斗,他已是瞧出裘林实力高低。若是二人单打独斗,他定是能胜裘林,但他内功粗浅,远远不如裘林,单凭剑法之巧妙,要杀裘林却也不易。
裘林身为一帮之主,只需与陈道玖纠缠一阵,到时帮众来援,要取陈道玖性命反而易如反掌。
陈道玖叹了一口气,心道:“罢了罢了,此事我却是管不了了。我将所知道的事原原本本告知于烟波夫人,她身为江湖中人,想来自有计较,也怪我不得。
倘若她不告知于我上官家之事,那也管不得什么玲珑百晓,只好和她动手了。”
他自小被黑翁所抓,落入西金堂之手后,与瑾霓一起长大,再未见过他人,对江湖道义自是没有什么概念。
后出入江湖以来,便是开始做西金堂杀手,只要能完成任务,什么毒杀、偷袭、坑蒙拐骗的阴险手段自是少不了。
像违背约定,反阴别人一手,用以达到自己目的之事,那自然是使的得心应手,一点负担也没有。
陈道玖当下改道而行,但走出两步,忽地想起王奎带人去抓柳若水,立时足下一顿,踌躇不决。
心想:“王奎已是赶往顶霄山,却不知柳若水现下如何了。”
陈道玖稍一沉吟,心觉事有先后、轻重缓急,便即赶往顶霄山。
若是往日,陈道玖自是没有什么好犹豫的,自然以自己的事情为先。但想到柳若水,不由的心下一软,只道人情债难还,终是定下心来。
顶霄山,树影绰绰,夜色正浓。
陈道玖在丛林中不住窜动,耳听得一阵窸窣声,瞧眼望去,只见几道人影在山林中来来回回地摸索。
陈道玖心知他们十有八九便是洛帮之人,寻思:“看他们的方向,好像是去张翠花的位置,也不知柳若水被抓了没有。他们人多势众,我不能操之过急,还是先跟在他们身后再说。”
他在那几人身后丈余处跟着,顶霄山树林茂密,虫鸣螽跃,嘈杂不休,倒是没人能发现他。
但听得左边林子里有人大叫几声,那几道人影便兀自改道,加快脚步。
陈道玖心想:“莫非柳若水她们被发现了?”当下不敢怠慢,急奔而去。
只听远处又是几道人声响起,分散四周,此起彼应,渐渐移向东南方向。
陈道玖不再跟着几人身后,提气急奔,循声赶去,片刻间,已是赶上了洛帮之人。
只见王奎领着洛帮帮众正自追逐两人。陈道玖凝神看去,那两人正是柳若水与张翠花。
“别让她们跑了。”
“在这,快来!”
“你们去左侧拦住她们。”
“别动手,要活的!”
“围住了围住了。”
但见四周不住冒出人来,声音杂乱不止,不稍片刻,便是将柳若水与张翠花围将起来。
陈道玖见这二十来人聚集一起,根本没有出手救柳若水的机会,暗道:“还是来晚一步。”
便即悄悄走进,躲在树后,心想:“柳若水武功虽是不济,但向来藏有些稀奇古怪的药物,我且先看看再说。”
柳若水见四周全是洛帮之人,实在是无路可退,只好全身戒备,暗自寻思如何脱身。
但她平生第一次被人包围,眼见四周之人各个凶神恶煞,刀兵相向,还有不少人用猥琐的目光不住打量自己,心下好不紧张,一时之间,脑里一顿空白。
王奎跨出一步,叫道:“你们两人倒是会躲,让我一顿好找!”
张翠花见周围都是人,心中害怕不已,挽着柳若水的手臂,缩了缩身子。
柳若水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用害怕。
张翠花收回手,点了点头。
淡淡地月光斜照过来,两人娇小柔弱的模样,更显楚楚可怜。
王奎看在眼里,只觉心痒难耐,别有一番滋味。但蓦地想到这两大美人还另有他用,便觉得倍感无趣,让手下赶紧将她们抓来。
柳若水见他们要围拢过来,立即大喊:“且慢!”
王奎料想她们二人已经是瓮中之鳖,翻不起什么风浪,便想听听她要说些什么,立时手上一摆,洛帮众人便停将下来。
“小美人是想要和哥哥说些什么啊?”
柳若水见他言语轻佻,忍不住厌恶地朝他啐了一口。
王奎也不恼,反而是见着柳若水的容貌,更是心骚难止,暗道:“虽然要献给那人,不过到时在路上还不是能让自己过足手瘾?”不由的笑出声来。
柳若水见他一副猥琐至极地模样,心里更增厌恶,大叫道:“你们这些恶贼,胆敢强抢民女,还有没有王法?我告诉你们,府伊夫人可是我师叔,官兵即刻便来!你们倘若在敢靠前,到时定叫你们。。。你们好受!”
陈道玖听她此言,便知多半有假。若是府伊肯来相助,哪有先让柳若水独自一人上山的道理,再不济,也该有人在她身边护她周全才是。
再者,柳若水显然不太会撒谎,这几声喊下来,听着甚为强硬,但稍一细听,语气中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王奎大笑两声,脸上尽显猥琐:“王法?嘿嘿,小美人,要不你和哥哥一起回家,让哥哥好好教你什么是王法?”他一早便是让人在府衙门前守着,心知没有任何官兵前来,府伊多半是不会管了。
柳若水恶狠狠地朝地上呸了一口,右手趁势缩在背后,正好被张翠花遮掩。
府伊早是与柳若水言明利害,反劝她不要掺和此事,以免惹祸上身。柳若水自是不袁,便想趁夜自己一人带张老汉父女回府衙,来个先斩后奏。
她自己一人出行,自是带了药物用以防身,只是没曾想张老汉已是被抓,而洛帮竟出动那么多人罢。
先前拍张翠花的手,自是将解药递给了她,只是夜色遮掩下,这小动作没人瞧清罢了。
柳若水的手在袖袍里不住鼓捣。张翠花身形一遮,四周之人无一瞧见。
那王奎调笑两句,再是按奈不住,右手一招,让人将她们二人捉住。
陈道玖眼见前后左右走出几人,朝柳若水而去,自己实在无法出手帮她,深感无奈,便欲退去,将此事告知府伊。
突然间,只见满天粉末扬天而起,清风拂过,在人群中四散开来。
那些人吸了那些粉末后,只觉得头晕眼花,四肢无力,不用片刻功夫,便齐齐倒了下来。
柳若水见一击得手,甚是得意:“嘿嘿,中了我的‘迷迭香’,没有一时半刻别想起来!”便即与张翠花一同喂下解药。
待得药粉尽数散去,忽见王奎竟是还站着,而他身旁依旧站着零星几人。柳若水登时惊呼:“你们怎么没事?”
那‘迷迭粉’散开始时,虽是朝四周飘散,但风向并未朝王奎此处,一时之间自是没让王奎中招。
王奎见那粉尘扬起,早是退到后处,捂住了口鼻。
王奎抽出弯刀,恶狠狠地说:“你这丫头竟然玩阴的!”
“你们。。。你们别过来啊,小心我毒。。。毒死你!”柳若水装作要出手的样子,其实只不过是色厉内茬罢。现下早已没了药物,再加上她心性单纯,心中一紧张,反而连谎话都说不好,开始结巴起来。
不过,那王奎也是个贪生怕死的主,加上柳若水手中持剑,硬是被唬住了一会儿。
半响,王奎脑筋一转,喝道:“你们给我上!”
一言甫毕,但听身后几声惨叫呼起,登时一惊,扭头看去,一柄长剑已是横向他的咽头。
原来,陈道玖见事有可为,便即趁众人不备,从树后跃出,袭杀了王奎身后两人。
柳若水大喊:“慢慢慢!死鱼脸可别伤了他。”便即跑将过来。
陈道玖依言冷声道:“放下!”
哐当一声,王奎扔下钢刀,笑道:“哎,好勒,好勒”
柳若水笑道:“死鱼脸,你怎么来了?”
还不待陈道玖答话,那张翠花像是见了救星一般,朝陈道玖跪道:“恩公,求求你帮忙救救我爹吧。他。。。他被抓走了。”
柳若水心里瞬间有些不快。只觉陈道玖一来,张翠花便一口一个恩公的,搞得好像他才是帮张翠花父女俩的一样。蓦地想起一件事来,嘀咕道:“人家逛妓院都来不及,还帮忙呐。”
柳若水说的小声,但陈道玖还是听得清楚,心里有些纳闷,暗想:“自己不过是去醉春楼打听事,又没做些其他之事,当真是莫名其妙。”
他不知道的是,几乎整个洛阳都在盛传某无名剑客成了洛阳第一美人牡丹的入幕之宾。
埋怨一句,柳若水脸上便是充斥着喜色,问道:“死鱼脸,你说把他拿去换张翠花父母怎么样?”
陈道玖心知张翠花母亲已死,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突然,陈道玖只觉得身侧响起一丝破空声响,身子微微一顿,右肩便是传来一股刺痛。
而后两点银光接憧而至,他立时便将一旁的柳若水推开,向后一跃,手中急转,几朵剑花绽放,叮当作响。
看着落地的飞针,陈道玖便知来人。
众人都惊了一下,一声“三弟”让柳若水一下反应过来,惊觉那王奎一把夺过弯刀,向她扫来。
柳若水慌忙地用剑挡在身前。哪只王奎这一刀只是虚晃一击,便即纵身一跃,将张翠花挟持过来。
蓦地只见林中相继跃出两人,一人便是洛帮帮主裘林。在场之人中,唯有柳若水尚不识得。
而另一人则是那名年轻男子。只见他穿着一身褐色锦袍,身形削瘦高大,浓厚的双眉下,是一张惨白的脸色,犹如大病一场般,但却傲然挺立,一双黑眸炯炯有神,紧紧盯着陈道玖。
原来,陈道玖逃脱之后,裘林越想越是不安,只觉得此人鬼鬼祟祟的潜入洛帮,还偷摸到书房,恐他察觉了什么,便即回密室中禀告此事。
后谈及容貌时,蓦地想起王奎曾告知过自己陈道玖的容貌,才知他们是同一人,心觉多半他会来顶霄山一趟。已免夜长梦多,那年轻男子当即与裘林一同赶往此地。
裘林恭声道:“大人,此人半夜来我洛帮,恐怕他偷听了些什么,不如将他杀了以绝后患。”
年轻男子默不作声,只是盯着陈道玖。稍过半响,嫣然一笑:“原来是你,没想到你竟然也逃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