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来到医院里,总有一股难闻的味道在蔓延,男孩都有窒息般的感觉。
今天爷爷身子朝内侧躺,不知道是故意地七男孩来晚了还是咋的,男孩叫了他好几声都不怎么回答。
他把饭菜放在爷爷的枕头上时,爷爷的鼻子特别的灵验,闻到了是荷包蛋的味道才睁开双眼。
“你怎么把那个鸡蛋打了,那是给你上学做早餐的。”
男孩之前上学,爷爷每天都会煮鸡蛋给他包起来去做早餐。
爷爷在吃着饭,男孩熟悉地走到窗户边,飞快的动作打开了窗户,眼前的一切惊呆了他。
不远处的正是林晨,穿着粉色的喇叭裙,背着一个红色书包,修长的一双腿漫漫向前,逐步远去,可谓“纤纤作细步,精妙世无双”。
零散的回忆和纷乱的画面,尖叫和缩成一团,披头散发的她,浑身被湿湿的衣服紧贴着,窗外纷飞的白色塑料袋,院子里素白的花朵和湛蓝的天空,林晨苍白的脸……
男孩闭了闭眼睛,好像有微凉的液体划过脸颊。
待他转过身去,保温饭盒的饭都被吃掉了一大半,菜都吃完了。
爷爷依然保持面墙而睡的状态。
他关了窗户,给爷爷倒了杯热水放在床头的柜子上,然后男孩提着饭盒走出了病房。
医院的走廊总是特别的潮湿阴暗,像一条没有尽头的通道,穿堂而过的风像会穿透皮肤般冷到人心里去。
那一场风雨是近几年来最大的一场,也是最让人难以忘却的。栀子花的香气弥漫了林晨所在的庭院。那一年的夏天在回忆里充满了潮湿的水汽和挥散不去的氤氲花香。
中考结束了,但男孩的早起晚回却并没有结束,每天七点起床,坐一小时的公交车去城市另一头给一个上小学二年级的男生做家庭辅导,一个星期四天,每次八十块钱,这样就差不多能赚够一个月的生活费了。
回家的时候通常是黄昏了,坐在一摇一晃的公车上,总是昏昏欲睡,或者望着窗外长长的发呆。
那次公交车之后,林晨与钟鸣在学校一直到中考都没再见过面。只是在暑假有过几次,有时候是从书店出来,有时候是在咖啡店的门口,还有的时候,是在炸臭豆腐的路边摊边——反正总在十四路公车站牌附近。他的活动区域,似乎就在那块。
林晨个漂亮的女孩子,没有披发的时候,露出整张干净圆润微带红晕的脸,微笑的时候好像全世界的阳光都落在了她的眼睛里,遮挡住了她眼睛周围的少有的黑眼圈。从她的穿着和言行举止看,家境和家教都极好。可是谁知道她真正的家境呢?她现在的生活又有谁知道呢?
是和林晨截然不同的人呢。
或许从外表看起来差不多,同样有着可爱和洁净的笑容,但林晨知道,她们的内心有着天壤之别。
九月开学。
高一新学年,重新分的一班级——不过对男孩来说其实没什么两样,因为原来的同学他也没认识几个。
在同学眼里,他是孤僻怪异的男生,沉默寡言,神色寡淡,脸色苍白,总是低着头在看书,语文和数学都极好,可是化学却莫名其妙地很烂。
新生开学典礼上,男孩如往常那般站在队伍里发呆,忽然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过头去,耀目的阳光穿透他的瞳仁,让他有瞬间的失明。
是林晨,仙女一般的林晨。
两人同时考进了一所城里很好的学校。
穿着洁白校裙的林晨,在阳光下笑得很干净,眼神像山泉一样清澈。
她说:“钟鸣,我们又见面了。以后是同班同学呢。”
男孩笑了笑,没有答话。并非他高冷,只是太久没有与人交谈,他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
林晨显得有些尴尬,站在男孩的身边,眯着眼睛望着主席台的方向。
她两只手在打架,左手搓右手,轻声而笨拙地说:“谢谢你。”
没人知道像林晨这么好家境的人会去和钟鸣那样沉默寡言并且还穷的人主动打交道说话。和他们一个班的公子哥很多,但是林晨很少回那些人的话。
男孩愣了愣,才明白过来她是指公交车那次,连忙摆摆手说:“不用不用……其实我什么也没有做呢。”
再度陷入沉默。
有一种爱,会在不经意间就已经刻骨铭心;有一种相遇,会在天意安排下完成;有一个人,会让另一个人与幸福相随。
没有人能明白,那一天,当惊慌失措的林晨仰头看到男孩苍白的脸孔时,心里所受到的震动。
她一直是长在墙角的一小块青苔,虽然有着无限的高肥环境,但是无人为她驻足,无人给过她温热的眼神,无人在她的生命里留下温暖的痕迹,无人给过她毫无保留的爱。所有只要有人对林晨挺身而出的保护她,南极之巅的寒冰也会因此而融化。
所有人都觉得她奇怪,却不知道其实她只是一个缺爱的小女孩。别看她平时笑嘻嘻的对待每一个人,开朗、大方、热情。其实她是个害怕孤独的人,所以她很主动结交朋友。
起风了,吹乱了男孩长长的刘海。他抚过头发毫无意识地回头看,林晨突然嫣然一笑。男孩也跟着笑了,两个酒窝和飞舞的刘海,再加上白皙的脸颊,可以说是帅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