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和运生师傅举着电煤钻,在我们头顶的煤层上打着孔,那电煤钻的吼叫声在这狭窄的空间里显得十分刺耳。
我对小莫说:“我们不会打电煤钻,站在这里也是多余的,不如我们下巷道上去吧。”
小莫犹犹豫豫不想下去,好像他也想帮他堂哥运生师傅扶扶电煤钻。
就在这时,一块拳头大的煤块掉了下来,正好掉在小莫的矿帽上。
小莫一惊,瞬间脸色都变了。看来站在采面上是随时都有危险的。此时不用我说,他更灰溜溜的顺着一根支架一根支架的往下爬,下到巷道上去了。
我也跟在小莫后面下到了巷道上,用矿灯一照小莫那盖满煤尘的,黑不溜湫的脸,只见他还是惊魂未定的样子。
我很不厚道的笑了,说:“叫你下去你不下,现在看把你吓的。”
尽管小莫还是心有余悸的,但他还是挺嘴硬的说:“没事,不就是一块煤吗?比巴掌还小伤不了人的。”
嘴上说的轻巧,而实际上吓得他够呛,小莫真是擦粉上吊――死要面子。
我们坐在巷道里一时没了话语。
沉默了一段时间后,我觉得甚是无聊,更问小莫:“这段时间柳红姐对你可好?”
不想小莫苦笑道:“她对我不冷不热的。”
我说:“不会吧?柳红姐可把你当心头肉的。”
“时间久了什么都会淡的,我们是大概过了爱情的保鲜期吧?”小莫居然说得文绉绉的。
“你是说你和柳红姐快要发霉发臭了,快要完蛋了?”我太为惊讶。
小莫说:“这还不至于吧,总之就是我们彼此都知道对方不那么爱自己了,但又还舍不得分手,谁都不想捅破那层窗户纸。”
“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我穷追不舍的问。
“主要是我后悔了,”小莫如实交代,“我总觉得我所爱的人是老家那位等着我娶的那位姑娘。”
“唉,”我听后不禁叹息一声,“原来爱一个人是那么的难。”
当然我心里是为柳红姐打抱不平,看得出来柳红姐是真心真意爱小莫的,但是到头来还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我无心指责小莫,毕竟人各有志,不能强求,我只是傻笑一声摇摇头,表示我的无可奈何。
小莫看着我不满的表情,也是自责的低下了头,但是不久后他抬起头来问我,以攻为守了:“你和英子的关系怎么样了?”
我正大光明的答他:“我和她很好啊,我们每天你侬我侬,相亲相爱啊。”
不想这时小莫问了一个很核心的问题:“你上了大学还会回来娶英子吗?”
我毫不犹豫的回答:“会,一定会。”
小莫看了看我,大声的叫道:“我不相信,打死我也不会相信。”
我说:“爱一个就要对这个人负责到底,半途而废对对方是莫大的伤害。英子是个善良的人,虽然我不能给她锦衣玉食的幸福生活的承诺,但是我可以答应她,永远不离开她。”
“你们这才是至死不渝的真爱啊,我小莫自愧不如。”小莫感叹道。他又惨愧的低下了头。
这时漆黑的巷道里好安静,只有巷道顶端不断滴下来的水滴声传入耳朵。
一会儿后小莫抬起头来说:“如果你真心爱英子,为英子着想,那就早点离开煤矿,不要在井下干活了,井下干活危险,随时都有死的可能。如果你牺牲了,叫英子如何忘记你?如何面对下一段婚姻?你的永远不离开她的承诺,不就成了一句空话吗?”
小莫的话句句戳心,是啊,为了英子我不应该在井下干活,井下干活危险,是随时都会死人的。但是我不在井下干活,我上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那里来?
我痛苦地说:“我会早点离开煤矿的,待挣够了学费钱就离开。”
这时三叔和运生师傅也打好了钻,装好雷管炸药了。他们牵着长长的放爆线从采面上下来。
时间还早,才是晚上九点多钟,三叔和运生师傅也不急着放爆下班,而是坐在我们身边休息。
我就像讲笑话一样跟三叔和运生师傅说了刚才小莫在采面上被小煤块砸中的事情。
三叔说:“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采面上经常遇到这种情况的,所以在井下干活一定要戴好安全帽,有时候安全帽是可以保你性命的。”
运生师傅也说:“你们知道吗?井下最多的是冒顶事故,就是顶板没有支护好坍塌下来,那样就会压死人的。如果刚才不是一块小小的煤块,而是整个顶板压下来了,那我们都死翘翘了。”
三叔接着说:“其实我们这个水平面最大的威胁也不是冒顶事故,这里的顶板和底板都是很好的,而是一个县煤矿的水仓。听矿长说,就在这个水平面,县煤矿是设置了一个水仓的,听说那水仓还挺大的,有好几万立方米水的。就是不知道那水仓的具体位置,如果打掘进或是采煤炭打穿了那水仓,那我们三斜干活的人都完蛋了,变成鱼了。”
“妈呀,那水仓不就是定时炸弹吗?我们这样一无所知的在井下干活多危险,我们必须要知道那水仓的具体位置才行啊,我们干活才可以避开那个水仓啊。”我激动的说。
三叔说:“别忘了我们是违法开采呀,我们己经侵入人家的地盘了,人家县煤矿怎么会告诉你水仓的具体坐标位置呢?”
“那我们怎么办?我们总不能等着打到那水仓,那几万立方米的水都流到我们的巷道里来,把我们三斜的人都淹死吧?”小莫说话的声音都显得有点颤抖了。
三叔想不到自己的几句话已引起了两个年轻人的恐慌,他安慰我们说:“要碰到那水仓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县煤矿已经开采了几十年,它的范围很宽阔,那水仓不可能就在我们附近。”
我们都知道三叔说的是宽慰话,我们碰到水仓的机率一定很大的,心情不禁沉重起来,坐在那里都不说话,心里都在埋怨村煤矿的那些黑心老板,为了钱视生命为草芥。
三叔见我们不说话,更又说:“碰到了水仓也是有预兆的,比如说煤层会十分的潮湿,或者是岩层会十分的潮湿,遇见这种情况我们马上撤离就是了。”
尽管三叔这样说,我们还是高兴不起来,还是坐在那里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