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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成吉思汗的“黄金家族”

一、一代天骄成吉思汗

孝庄的先祖来自蒙古成吉思汗的“黄金家族”。

那是蒙古民族的发祥地之一,额尔古纳河流域的中国最大的原始森林和广袤无垠的呼伦贝尔大草原。

蒙古族群世代生活居住在蒙古高原,一道几千公里的长城把南北分隔成两个社会,长城以南的中原为农耕民族;长城以北的草原森林大漠世代生息着游牧民族。到公元十二世纪末和十三世纪初,我国关内已处于南宋时期,封建社会已延续了一千多年,而蒙古高原仍处于奴隶制社会。蒙古高原烽烟迭起战乱频繁,分布着诸多互不统属的奴隶制部落,为争夺牧地和人口,抢掠财物,部落之间经常发生残杀和战争,使民众处于风雨飘摇的动乱之中,各种矛盾不断加剧,社会变得愈来愈动荡不安。

俗话说“乱世出英雄”。在杀伐不断的草原部落的战争中,一个弱小的蒙古乞颜部在蒙古高原神奇地崛起,仅用了不到三十年的时间就统一了蒙古高原各部落;一个伟大的历史人物成吉思汗神奇般地建立了强大的蒙古帝国而出现在世界历史舞台上;二十万神勇的蒙古骑兵横扫欧亚大陆,一下子震惊了世界,让世界目瞪口呆!

成吉思汗,名铁木真,姓孛儿只斤氏(亦称博尔济吉特氏或博尔济绵氏),一一六二年出生于蒙古乞颜部贵族家庭。铁木真出生的那一年,也是蒙古乞颜部与塔塔儿部激战正酣的一年,其父也速该率军出征大获全胜,俘获了塔塔儿首领铁木真。而恰在此时,在蒙古斡难河畔一个叫帖里温孛勒塔黑的地方,在一顶被风雪吹拂的蒙古包里,也速该的夫人诃额仑生下一个儿子。据说孩子降生时,左手握着一个赤石般的血块,“眼神如火,容颜生光”,按蒙古风俗,这是吉祥的象征。就这样,在荒凉的北亚西亚的一片草原上,一个震撼全球、改变世界历史进程的英雄诞生了。他就是因父亲俘获塔塔儿首领而得名的铁木真。

铁木真出生的蒙古乞颜部贵族家庭,在蒙古高原上是很闻名的。十二世纪初,其曾祖父合不勒可汗统一了蒙古尼鲁温各部,在翰难河畔建立了奴隶主政权,传至忽图剌可汗。铁木真的父亲也速该继其叔父忽图剌可汗成为尼鲁温蒙古首领。不幸的是其父也速该也在铁木真九岁那年,在给铁木真订亲后独自回家的路上,被正在草原上摆酒席的仇家塔塔儿部人认出,暗下毒酒,归家后不久毒发身亡。

铁木真的父亲死后,原本纠合在乞颜部旗帜下的同族诸部众分崩离析,各自为政。不久,他又被原是同一部族的泰赤乌人抛弃出族,身边仅剩的一位忠实的仆人察剌老人也被族人刺死。母亲诃额仑夫人带着铁木真、哈萨尔、合赤温、帖木格兄妹四人和丈夫别妻所生二子别克帖儿、别勒古台在斡难河、肯特山一带艰难度日。所有这一切,给年仅九岁的铁木真上了一堂冷酷无情的一课,也为他后来所有的政治行动打上了深深的残酷无情的烙印。

面对着这冷酷无情的社会,诃额仑夫人并没有沉湎于悲痛和绝望之中,而是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坚强,默默地承受着一切。可以想象,当时一位寡妇带着七个幼小的孩子生活是多么艰辛。他们在斡难河上游的森林和草原中艰难度日,靠采摘野果和挖野菜、打猎、钓鱼为生,在漠北冬季寒冷恶劣的气候中没有被冻死饿死,简直是个奇迹。

长期苦难生活的磨砺,造就了铁木真坚忍不跋、不屈不挠、豁达大度、能屈能伸的性格。他立志报仇雪耻,复兴祖业。随着铁木真兄弟们的一天天长大,他们的境况也逐步好转。在他十六岁那年,曾经抛弃和夺走了他家奴隶和百姓的泰赤乌人,又一次对铁木真一家进行了新的打击,他们突袭包围了铁木真家的住地,企图斩草除根。在山林中躲过追杀、坚持了九天九夜后的铁木真,见已无逃出的可能,于是牵马大摇大摆地走向了包围着他的泰赤乌人的营地。被捉后,几经磨难,在泰赤乌人营地被好心的奴隶私自放逃。大难不死之后,铁木真更成熟了,报仇雪耻、复兴祖业的心情也更迫切了。他渐渐地聚拢部众,扩充实力,依附当时蒙古高原上势力最大的克烈部首领王罕,拜王罕为父,与札答阑部的首领札木合联合抗击篾儿乞人,报了夺妻之恨;袭溃了泰赤乌部,渐渐地不但收拢了乞颜旧部,身边还聚集了蒙古部的其他近二十个氏族。

铁木真的异军突起,乞颜部的重振旧业,一些蒙古氏族的聚拢,使乞颜部在也速该死后十多年一直没有推举出一个共同的领袖状况得到了根本性的改变。一一八九年,乞颜氏的贵族和各部首领一起集会,共同推举铁木真为乞颜部的可汗。

在被推举为可汗之后,为巩固自己的地位,铁木真立即着手建立各级政权机构。他首先建立了一个大本营,号大斡耳朵。斡耳朵本是一种蒙古包,汉译为宫帐、宫殿、行宫等,也叫王廷。随之建立了保护王廷的卫队及各行政官职,以处理各种事务。虽然这些制度还是原始的,但对于一直处于散漫放任、自由自在的游牧民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改变,也为其后来大兵团的活动奠定了基础。

在铁木真被推举为乞颜部的可汗之后,他开始了统一蒙古部的艰难创业。铁木真的逐渐强大,引起了札木合等其他氏族的恐慌,他们联兵三万,组成十三部联军,决心将铁木真翦除,以绝后患。针对札木合的十三部联军,铁木真也将集合起来的三万部众组成十三翼联军,在克鲁伦河上游一带列阵迎敌。这就是铁木真在统一蒙古高原过程中著名的“十三翼之战”。

战争的结局以铁木真联军的失败而告终,他被迫退入斡难河的哲列捏狭地。而获得胜利后的札木合,趾高气扬,为了惩戒叛离的部族,在回师的路上,竟下令在火上架起七十口大锅,将被俘的捏古思人扔进锅中活活煮死。这种残酷的举动,导致了道义上的失败和人心的离散。而失败了的铁木真则更加注重笼络人才,收笼人心。不久,一些蒙古贵族纷纷率部离开札木合,投靠铁木真。铁木真也总结了十三翼之战失败的教训,决心扭转被动挨打的局面,主动出击。一一九六年,铁木真乘与之有杀父之仇的塔塔儿部遭到金国大军的征讨而败逃之机,配合金朝,联合克列部,大败塔塔儿,使塔塔儿部从此一蹶不振,为父祖报了仇。此后又兼并了主儿乞部,铲除了主儿乞旧贵族,彻底消灭了塔塔儿部,消灭了札木合部。一二〇四年击败了草原上最强大的乃蛮部的太阳汗。至一二零六年,蒙古高原上近一百个大大小小的部落氏族先后败亡,塔塔儿、克烈、篾儿乞、乃蛮和蒙古五大部落全部统一在铁木真的旗帜下。这标志着蒙古高原百年混战、杀伐不已的动乱局面已经结束。

一二〇六年,铁木真在斡难河源头,举行了蒙古历史上最盛大的大朝会,正式建立了大蒙古国,他本人也被推举为“成吉思汗”,意思为“伟大、强大的可汗”。从此,“蒙古”这个原来鲜为人知的名字,变成了蒙古高原所有民众、各部的总名称,一个统一的蒙古民族共同体出现在世界的东方。

成吉思汗称汗建立大蒙古国之后,立即分封功臣和“黄金家族”,分封土地,确立了以“千户制”为主体的大蒙古统治体制,基本上打破了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组成的原始氏族,变成了按地域编制的军事行政组织。为适应新建国家和军事的需要,成吉思汗着手扩建中军护卫,建立了一支掌管军政的近万人的怯薛军,并制定法律,颁布《大札撒》,令畏兀儿人塔塔统阿在畏兀儿字的基础上,创制了畏兀儿蒙古文,一直沿用至今。

自一二〇五年开始,成吉思汗先后三次发动征西夏的战争;一二一一年,开始了对金国的征伐;一二一五年,攻占中都(今北京);一二一九年,成吉思汗率二十万蒙古大军西征中亚花喇子模国,之后又把征战扩展到中亚诸国和俄罗斯等国。

一二二七年八月八日,在征西夏时,成吉思汗病逝于今甘肃省清水县,享年六十六岁。

几十年后,他的“黄金家族”和子孙们统一中原,征战欧亚,建立起了由钦察汗国、察合台汗国、窝阔台汗国、伊利汗国组成的横跨欧亚大陆的庞大帝国。

二、科尔沁始祖哈萨尔

在成吉思汗统一蒙古高原诸部,建立大蒙古国乃至以后问鼎中原、征战西夏的进程中,始终有一位忠心耿耿、骁勇善战,辅佐圣主成就大业的人物,与之同生死、共患难,他就是成吉思汗的胞弟、科尔沁始祖哈布图哈萨尔。

哈布图哈萨尔,史书上又称哈萨尔、合撒儿、哈撒尔、拙赤·合撤尔、术赤·哈萨尔等,生于一一六四年,比成吉思汗小两岁。与其兄长成吉思汗一样,哈布图哈萨尔(以下简称哈萨尔)同样经历了家庭变故后的苦难童年,也铸就了不屈不饶、坚忍不跋的性格。他始终跟随成吉思汗闯天下、打天下。作为成吉思汗的大弟弟,他既是成吉思汗的得力助手,战场上骁勇善战的指挥官,又是成吉思汗亲兵卫队的总首领,一直不离左右,保卫着大汗的安全。

他几乎参加了成吉思汗统一蒙古高原的所有战争,出生入死,屡建奇功。铁木真所有的重大行动几乎都有哈萨尔的影子。

在铁木真十六岁、哈萨尔十四岁那年,当年叛离抛弃他们的泰赤乌部包围了铁木真全家,企图将他们全部消灭。铁木真、哈萨尔、别勒古台以树林作掩护,用弓箭阻止了敌人的进攻。特别是哈萨尔,此时已经成为一名神箭手,箭无虚发,百发百中。他连续射倒了几个冲在前面的泰赤乌部的小头目,使泰赤乌人大为震惊,攻势顿时减弱。相持状态之中,铁木真灵机一动,飞身跳上一匹战马,向山林深处跑去,引开了敌兵,哈萨尔、别勒古台则乘机保护全家迅速转移,脱离了险境。

为了脱离人单势弱、被人追杀的困境,铁木真、哈萨尔同母亲诃额仑夫人商量,与哈萨尔、别勒古台三人,带着精美的黑貂裘,骑上骏马,去拜会当时蒙古高原上势力最大的克烈部的首领王罕。见到王罕后,他们献上了貂皮袄,并认王罕为义父,王罕则答应铁木真、哈萨尔兄弟,保护并帮助他们把离散的部众和百姓召集回来。正是靠三兄弟的共同努力,一个有利于铁木真兄弟的契约形成了。

后来铁木真的妻子孛儿帖被篾儿乞人抢走,为报篾儿乞人的夺妻之恨,铁木真带上哈萨尔、别勒古台来到了土兀剌河黑松林,向克烈部王罕求援。王罕痛快地答应了铁木真兄弟的请求,决心出兵攻打篾儿乞这个实力强大的部落联盟。为了有必胜的把握,铁木真还派哈萨尔、别勒古台前往当时领导着札只刺惕这个强大的部落联盟的札木合汗求援。二人来到札木合处,向札木合转达了铁木真的请求。据《蒙古秘史》记载,札木合答应出兵,并要让篾儿乞人“闻吾箭筒之声而失魂落魄”,当着哈萨尔、别勒古台的面制定了作战计划。于是铁木真联合的王罕部、札木合部四万铁骑突然夜袭,击溃了篾儿乞部,擒获了篾儿乞部首领,救回了孛儿贴夫人。

一一八九年,铁木真被推举为乞颜部的首领之后,着手建立各级政权机构,哈萨尔被任命为保护王廷的卫队“科尔沁”(即箭筒士、弓箭手)的总首领,任命哈萨尔、忽必来、赤剌温、合儿孩脱忽剌温四人为带刀护卫,由哈萨尔统一指挥。“科尔沁”由此缘起。

王罕与铁木真决裂后,在铁木真与王罕联盟的斗争中,当时,哈萨尔已奉命离开铁木真独自率军设营执行任务。王罕的军队在合刺温山袭击了哈萨尔的营地,俘获了哈萨尔的妻子、儿女,哈萨尔带着身边仅剩的几个随从到处寻找铁木真。一路穷困潦倒,只能靠打野兽和挖野菜为食,直到在班朱尼湖与铁木真相遇。而此时铁木真的处境也非常糟糕,队伍被打溃散,元气大伤。同他一起来到班朱尼湖的各级首领包括哈萨尔在内仅有十九人,而铁木真的名将博尔术、木华黎以及四个儿子也不知流散在何方。

历尽千辛万苦的患难亲兄弟哈萨尔的归来,令铁木真十分高兴。用什么来欢迎哈萨尔的归来?此时军中既无酒肉,又无粮食,只有荒野茫茫。此时恰好从远处跑来一匹野马,哈萨尔纵身上马,迎头追去,只听弓弦一响,那匹野马顿时停止了飞奔,倒在地上痛苦地挣扎。军士们剥下野马皮,击石取火,架火烧烤野马肉充饥。鲜美的野马肉很快被吃光了,铁木真双手捧起湖水,连饮几口,突然举手昂头,对天发誓:长生天作证,我若能克定大业,定与诸位同甘苦、共命运,若违此言,有如河水。十九名首领深受感动,个个都流下了热泪,他们也以水当酒,共同发誓,同生死、共患难,辅佐铁木真成就大业。这就是蒙古史上的一个著名历史事件——饮班朱尼湖水。《元史》对此也有记载,因当时湖水正浑,所以又称“饮浑水”。饮过班朱尼湖水的十九名首领后来都成为成吉思汗的开国功臣。

哈萨尔身材魁梧,力大无穷,一生骁勇善战,尤为善射,由此获得“神箭王”之美誉,也被称为“力大无比的神箭将军”。哈布图就是因他善射弓箭而后人所赠称号。成吉思汗曾说过:“有别勒古台之力,哈萨尔之射,此朕之所以取天下也。”

关于哈萨尔的功绩,约成书于十三世纪上半叶,被中外学者誉之为“蒙古旷世奇书”的《蒙古秘史》,有着大量的详细记述。据作者统计有几十处之多,前述仅是几例。成书于十四世纪之初的《史集》记载:“他的肩与胸很宽,而腰很细,故他侧卧时,能让一条狗从他的肋下穿过。他力气很大,能用双手抓住一个人,将他像支箭般地折成两截,将他的脊椎骨折断。他大部分时间与其兄成吉思汗齐心协力,共创大业。”在特·官布扎布、阿斯钢先生翻译的现代汉语版的《蒙古秘史》中,在札木合与太阳汗的一段对话,称赞并形容他的威猛善战时写道:

其名叫做哈撒尔,

魁梧伟岸力无穷!

身高足有丈五尺,

顿餐吃尽三岁牛。

身上披挂三层甲,

此来驾有三头牛。

开口能吞背弓人,

如同咽下一块肉。

张口能吞一活人,

如同咽下水一滴!

怒来拉弓射箭去,

射穿远处人一片。

气来弯弓射箭去,

射杀山外敌一群!

一二〇六年,成吉思汗在斡难河称帝,建立大蒙古国之后,大封功臣和“黄金家族”。作为“黄金家族”的重要成员,哈萨尔因功勋卓著而被封赏,封四千户。封地就在被誉为蒙古民族摇篮之一的额尔古纳河流域的呼伦贝尔大草原和大森林。这个封地十分辽阔,北起外兴安岭,南至呼伦湖和贝尔湖,西起石勒喀河、斡难河,东至蒙可山和大兴安岭,是蒙古民族的发祥之地。

据专家考证,今呼伦贝尔市额尔古纳右旗的黑山头古城,就是哈萨尔及其后裔受封后的王府所在地。多年前,作者曾经到过那里,往昔王府的深宅大院早已不复存在,只有残存的地基和大片的瓦砾似乎在述说着历史的沧桑和八百年前的辉煌。

哈萨尔的盖世奇功引起小人的忌妒和陷害,也遭到了兄长成吉思汗的猜忌,并险些铸成大错。

萨满教是蒙古部落的原始宗教,在喇嘛教传入蒙古以前,萨满教对属于阿尔泰语系的各语族居民具有很大的影响。在成吉思汗统一蒙古高原的长期征战中,有一个叫阔阔出的萨满教巫师一直不离左右,利用萨满教巫师的身份,自称能和天对话,经常以“长生天”的旨意帮助成吉思汗。阔阔出拥有极其巨大的神奇“魔力”,他的名字前常被冠以“帖卜·腾格里”(即“通天”之意)。据传他经常骑着灰斑马飞上天庭同天帝对话,接受旨意。成吉思汗统一蒙古之后,也把萨满教奉为国教。特别在铁木真斡难河大集会,建立大蒙古国之际,阔阔出又传达天的旨意,说长生天封铁木真为“成吉思汗”,成吉思汗即由此得名。由于阔阔出成了天的代言人,拥有巨大影响力,所以就连成吉思汗也要让他三分,这就使得阔阔出日趋骄横,目空一切。他认为是他使成吉思汗登上了汗位,成吉思汗的一半天下是他的家族帮助打下来的,因此有关大蒙古国一切军国大事的决定,事先都应破例同他商量,甚至觉得自己可以和成吉思汗平起平坐了。

通天巫阔阔出的父亲名蒙力克,是铁木真的父亲也速该临终托孤的人物。也速该被毒死后,是蒙力克遵照也速该遗言,将成吉思汗从岳父家中接回,蒙力克为成吉思汗奉献了毕生,是成吉思汗极为敬重的人物。蒙力克有七个儿子,阔阔出是第四子。

一天,阔阔出七兄弟相聚,竟一齐动手殴打了哈萨尔。哈萨尔没有直接还手,而是来到成吉思汗的大帐前跪陈冤情。成吉思汗听后不但没有处置阔阔出之意,反而对哈萨尔大发雷霆,这种怒火难以掩饰他对神的敬畏和进退两难的尴尬矛盾心理。看到成吉思汗此举,哈萨尔含屈落泪而去。

然而,阴毒的阔阔出并没有就此罢手,必欲置哈萨尔于死地。一天他对成吉思汗说:“我以长生天之名义特来向陛下转达长生天的旨意:‘成吉思汗将继续主政帝国,然而长生天亦云哈萨尔将可主国。’”挑唆成吉思汗要“早图哈萨尔”,否则,“则事未可知也”。

成吉思汗听信了阔阔出的离间之言,当晚即将哈萨尔逮捕,并欲将其处死。幸亏母亲诃额伦夫人闻讯及时赶到,她严辞斥责了成吉思汗,救下了哈萨尔。成吉思汗虽然表面认错,然而并没有忘记阔阔出对他说过的哈萨尔欲篡位的诽谤离间之言,背着母亲夺了哈萨尔的大部分封地和特权,原分给哈萨尔的四千属民也被剥夺得仅剩下一千四百人。尽管蒙受不白之冤,遭到兄长的误解,但哈萨尔还是忠心耿耿,在后来成吉思汗伐金战役中,他统率左路军一路夺关斩将,所向披靡,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对大汗的忠诚。

哈萨尔的卒年不详。据史学家考证,普遍认同的极有可能是在公元一二二六年或公元一二二七年,随成吉思汗征西夏时去世的。

哈萨尔一生子女甚多,据说有四十多个子女,最著名的要数长子也苦和次子移相哥。也苦袭父爵为淄川王,移相哥因战功卓著封为大王。

公元十九世纪初,在今俄罗斯乌龙留贵河流域的吉尔吉拉元代古城发现了一块回鹘蒙古文石碑。该碑刻于元太祖成吉思汗二十年,即一二二五年,主要是纪念哈萨尔次子移相哥超人的射箭技能而遵成吉思汗圣旨刻成的。碑文以成吉思汗起首,学术界称之为“成吉思汗石碑文”,但实际上是为移相哥而写的,应为“移相哥石碑文”。碑文以回鹘蒙古文刻写,汉译文几经变化,现在被公认的汉意译文为“成吉思汗讨掳萨尔塔兀拉人还师,大蒙古国全体那颜聚会于不哈只忽之际,移相哥射,矢中三百三十五度远”。此碑现藏于俄罗斯圣彼得堡美术博物馆。

移相哥生于一一八五年,是哈萨尔的次子。一二〇三年在铁木真与王罕斗争的日子里,哈萨尔为消除王罕对他的怀疑,将妻子和包括十八岁的移相哥在内的三个儿子作为人质留在王罕的营地。这种迷惑策略,使王罕在措手不及中被擒获。移相哥同父亲哈萨尔一样,以骁勇善射而著称于世。十四世纪初,蒙古四大汗国之一的伊利汗国丞相拉施特编纂了一本后来被称为蒙古史上的世界名著《史集》。据拉施特《史集》中记载:移相哥身材高大,两颊绯红,长脸,留着长胡须。一二〇六年,成吉思汗任命移相哥担任怯薛军(护卫军)的箭筒士侍卫长。一二一九年成吉思汗为报复花剌子模国杀掠蒙古商人之事,亲率二十万大军西征,移相哥从行,历经五年血战,灭花剌子模国,于一二二四年班师。成吉思汗碑中所记“讨掳萨尔塔兀拉人”,指的就是中亚古国花剌子模人。期间,一二二三年,移相哥执行成吉思汗的最秘密使命,让他召请窝阔台、拖雷去参加汪浑·答阑·忽都黑召开的秘密会议,此次会议上成吉思汗确定了大蒙古国进一步发展军事和内务的方针。一二二五年,大军班师行至蒙古国西境不哈速只忽,即成吉思汗碑中所称的“不哈只忽”,成吉思汗降旨设置大金帐,举行大聚会和大宴,并举行由蒙古全体贵族参加的射箭比赛,移相哥在大赛中创下了矢中三百三十五丈的记录,并受到成吉思汗降旨刻石的殊荣。这块石碑不仅对蒙古史,而且对蒙古文的研究具有重大学术价值。

成吉思汗去世后,子窝阔台继位,移相哥的地位更高,一二四〇年,他已统率窝阔台的全部护卫军。蒙哥和忽必烈时代,移相哥的地位已达到或超过他父亲哈萨尔具有的地位,并成为全体护卫军之长,同时他管理着哈萨尔家族之兀鲁思(分封地)。一二六〇年,忽必烈同阿里不哥争夺汗位时期,移相哥坚定地支持忽必烈。一二六三年,忽必烈赠移相哥金印,移相哥回到分封地额尔古纳河西岸的宫殿安享晚年。一二六七年,其部遭灾,忽必烈下诏:“赈亲王移相哥所部饥民。”(《元史·世祖本纪》)同年移相哥去世,寿八十二岁。历成吉思汗、窝阔台汗、贵由汗、蒙哥汗、忽必烈汗五朝。

据《史集》记载:“在全体叔伯和堂兄弟之中,成吉思汗的兀鲁黑只让拙赤·哈萨尔的兀鲁黑坐于宗王之列,其余都坐于异密之列。”

哈萨尔家族在成吉思汗时期仅有四十多人,后迅速繁衍,到了忽必烈时期,已发展到八百人,成为人口较多的、强大的兀鲁思。《史集》记载:

“忽必烈合罕清点了他(别里古台)的兀鲁思,共有八百人。合罕说:‘怎么,拙赤·合撒儿的子孙原来才四十人却繁衍了八百人,而别勒古台诸子与抓都(别勒古台之孙)的[后人]原来有一百人也只繁衍八百人,而没有繁衍更多些呢?’他接着又说:‘拙赤·合撒儿的兀鲁思强大而富有,而别勒古台那颜的兀鲁思贫穷,因此他们繁衍少!’”(《史集》第一卷第二分册,六十六页)

哈萨尔的后裔世代为王,元代被朝廷封为齐王,北元时期仍袭王爵。其中哈萨尔第九世孙阿鲁克帖木耳,一四二六年,在阿鲁台的支持下,曾登上蒙古大汗位,成为阿岱汗。

在蒙古史书中,第一次出现“科尔沁”这个部落名称是在锡古锡台王(也叫西古苏台)时期。锡古锡台是哈萨尔的第十一世孙,被称为“科尔沁王”。在此之前提到哈萨尔后裔时,只提“哈萨尔后裔某某”,而从不称“科尔沁某某”。从锡古锡台王开始,才将两种称呼合到了一起,而称“科尔沁部哈萨尔后裔某某”。锡古锡台王是科尔沁万户的第一个统治者。据《黄金史》和达力玛固什的《金轮千幅》记载,当时科尔沁部统辖七个斡孛黑(氏族),总称为“两翼十万兀鲁思”。

一四二六年,北元的第十位皇帝阿岱可汗即大位后,为了报复前仇,率领蒙古大军讨伐卫拉特。锡古锡台王随同阿岱汗进攻卫拉特并大获全胜。一四五二年(明景泰三年),也先太师杀死蒙古大汗脱脱不花,夺取政权,开始大肆屠杀成吉思汗家族后裔。他认为,以科尔沁万户为首的成吉思汗诸弟后裔部众是卫拉特的最大威胁和隐患,于是杀死了锡古锡台王。锡古锡台王死后,科尔沁势力一度受挫,其子孛罗乃承袭了其父的“齐王”称号。也先被杀后,东西蒙古再度分裂,孛罗乃统治下的科尔沁万户不断强大,并一度成为东蒙古的最高统治者。

孛罗乃有八子,次子名叫图美尼雅哈齐。他有三子,长子奎蒙克塔斯哈喇,也就是嫩江科尔沁的开创者,哈萨尔的第十四世孙。

无论是大蒙古国时期,还是北元时期,科尔沁部一直是蒙古大汗的坚定支持者和依靠力量。哈萨尔后裔为维持成吉思汗“黄金家族”的统治,作出过重大贡献。

哈萨尔的后裔在封地额尔古纳河流域呼伦贝尔大草原经过数代的繁衍,已成了比较强大的部落,经过不断迁徙,形成了诸多分支。后成为清代哲里木盟十旗,蒙古人称之为嫩科尔沁十旗的王公台吉,以及阿鲁科尔沁部、茂明安部、四子部、乌拉特部、和硕特部、阿拉善一部的王公台吉,均为科尔沁始祖哈萨尔的后裔。

三、嫩江科尔沁四部

科尔沁始祖是哈布图·哈萨尔,而真正率科尔沁部开疆辟土,形成嫩科尔沁部及嫩江流域广袤科尔沁草原的是哈萨尔的十四世孙奎蒙克塔斯哈喇。

据《蒙古王公表传》记载,明洪熙年间,即公元一四二五年,“科尔沁部为蒙古卫拉特部所破,避居嫩江,以同族有阿鲁科尔沁,号嫩江科尔沁”,而率部开辟嫩江科尔沁草原的就是哈萨尔的第十四世孙奎蒙克塔斯哈喇。清张穆的《蒙古游牧记》,也引述了这一记载。

但据专家考证,科尔沁部迁徙嫩江流域的实际时间应为明嘉靖年间,即公元一五二二年至一五六六年间,奎蒙克塔斯哈喇应为哈萨尔第十五世孙。奎蒙克塔斯哈喇为锡古锡台王的三世孙,其祖父孛鲁乃为齐王,父为图美济雅哈齐。他有三子,长子为奎蒙克塔斯哈喇。奎蒙克塔斯哈喇为避战祸,约于一五四七年率部众,随同蒙古大汗打来孙汗东迁,从额尔古纳河流域越过大兴安岭,向东南迁至嫩江流域,即嫩江下游绰尔河及洮儿河流域。为了与留住在额尔古纳河流域(呼伦贝尔)的科尔沁相区别,自号“脑温科尔沁”,即嫩科尔沁。奎蒙克塔斯哈喇迁居嫩江,其二弟巴衮诺颜留居额尔古纳,其长子昆都伦岱青号所部为“阿鲁科尔沁”;昆都伦岱青之弟诺颜泰同其兄共同游牧,后由其四个儿子分牧而处,号所部为“四子部落”(今四子王旗);奎蒙克塔斯哈喇三弟布尔海游牧额尔古纳(呼伦贝尔),号所部为“乌喇特”;奎蒙克塔斯哈喇的伯父(孛罗乃长子)斡尔都海,其曾孙多尔济·布颜图汗,其子诺日布·车根·瓦齐尔图汗,号所部为茂明安。关于奎蒙克塔斯哈喇的生卒史料鲜有记载,但单就率部开辟科尔沁草原之迹,就应大书特书。

奎蒙克塔斯哈喇可以说是嫩科尔沁的真正始祖,他有两个儿子,长子博第达喇,次子诺门达喇。博第达喇有子九人:长子齐齐克,次子纳穆赛,三子乌巴什,四子乌延岱科托果尔,五子托多巴图尔喀喇,六子拜新,七子额勒济格,八子爱纳噶,九子阿敏。后长子齐齐克形成了科尔沁部右翼,次子纳穆赛形成了科尔沁部左翼,三子乌巴什形成了郭尔罗斯部,八子爱纳噶形成了杜尔伯特部,九子阿敏形成了扎赉特部。奎蒙克塔斯哈喇的次子诺门达喇一支人丁不甚兴旺,其后裔后来成为科尔沁右翼后旗的首领。

从血缘关系上看,科尔沁部、郭尔罗斯部、杜尔伯特部和扎赉特部,也就是史书上所说的嫩科尔沁四部,创立之初的首领都是同胞兄弟,都是博第达喇的儿子。只有科尔沁部右翼的一小部分为诺门达喇之子所居。

以科尔沁部为首的嫩江四部进入松嫩流域这片土地肥沃、水草丰美、气候适宜的平原后,畜牧业迅速发展,部众繁衍较快。与此同时,科尔沁部向嫩江东部扩张,将锡伯和卦勒察收为自己的属部。他们开疆拓土,开通贸易,参入马市,计货征税,逐渐强盛。据《开原图说》记载:科尔沁部首领翁阿岱(齐齐克之子)率部立寨于松花江口,“凡江东夷过江入市者,皆计货税之。间以兵渡江东掠。于是江东夷皆畏而服之。自混同江(松花江)以东,黑龙江以西,数千里内数十种夷,每家岁纳貂皮一张,鱼皮二张,以此种富强,安心于江上。”至明朝中期,嫩江科尔沁四部已成为东部蒙古地区的一大强部,其势力仅次于代表蒙古正统的察哈尔部,其驻牧地范围已包括今黑龙江省的南部、吉林省的北部、辽宁省北部、内蒙古通辽市东部和兴安盟等广阔的领域,至明末形成息烽口外,“至京师千二百八十里,东西距八百七十里,南北距二千有里”(《清史稿》卷五百十八),总面积三十多万平方公里的广阔领地。

由于同宗同源,以科尔沁为首的嫩江四部联系紧密,唇齿相依,在许多重大问题上行动一致。因是同族,严禁通婚。

四、孝庄出身的家族

写到这里,孝庄家族应该出现了,准确地说,应该是孝庄出身的家族。说到孝庄出身的家族,不能不说到她的祖、父两辈。

孝庄的祖父叫莽古斯,是一位睿智的、很有作为的开拓者。他的父亲纳穆赛是科尔沁部左翼的创立者。纳穆赛死后,作为长子,莽古斯承继了科尔沁部左翼的大首领,率领科尔沁左翼部众踏上并首先占据了西拉木伦河流域这块广袤无垠的草原和水草丰美的土地。作为兄长莽古斯和二弟明安、三弟孔果尔,兄弟三人共同掌管着科尔沁部左翼部众和游牧地,并不断地拓展着地盘,壮大着自己的实力。后来莽古斯成为科尔沁左翼中旗的始祖,二弟明安成为科尔沁左翼后旗的始祖,三弟孔果尔成为科尔沁左翼前旗的始祖。

莽古斯兄弟的一生应该说经历了几件大事:

一是开疆拓土,确立了科尔沁左翼的强部地位和清代科尔沁左翼三旗广阔领地。据清末民初长期生活在科尔沁的山东籍人王士仁所著《哲盟实剂》(一九一三年出版)记载:至清末,在科尔沁十旗牧地面积已大为缩小的情况下,哲里木盟十旗总土地面积还有七十万九千六百方里,折合十七万七千四百平方公里,左翼三旗面积七万一千二百七十五平方公里,其中科尔沁左翼中旗面积五万二千五百平方公里,而科尔沁右翼三旗面积加起来共四万五千八百平方公里,还不足科尔沁左翼中旗一个旗的面积大。由此可见,莽古斯时代,科尔沁左翼可谓是地域辽阔,兵强马壮。

二是参加了一五九三年(明万历二十一年)九部联军讨伐女真建州部努尔哈赤的古勒山大战,失败后审时度势,最早与努尔哈赤开始通好。至于科尔沁部为什么参加“九部联军伐满洲”之战,笔者将在下一章中作详细分析和解读。

三是开创了满蒙联姻之先河。在“九部联军伐满洲”之战二十年后的一六一二年,莽古斯二弟明安与努尔哈赤首次联姻,“上(努尔哈赤)闻蒙古国科尔沁贝勒明安三女甚贤,遣使往聘。明安许焉。送女至,上具车服以迎,筵宴如礼”。(《清太祖实录》)两年后,即一六一四年,莽古斯又将女儿哲哲嫁给了当时尚未正式婚配的努尔哈赤第八子皇太极。“莽古斯亲送女,努尔哈赤命皇太极亲迎至辉发扈尔奇山城(今吉林省桦甸市一带),大礼成婚。”哲哲在一六三六年清崇德元年皇太极登极后,被册立为中宫皇后,成为大清国的第一位皇后。

莽古斯的福晋,清史中称之为科尔沁大妃,是一位非常活跃的人物,自女儿哲哲嫁给皇太极之后,她就频繁地出入后金皇宫往来走亲戚。据清史载,从后金天命十一年(一六二六年)至清顺治六年(一六四九年)的二十多年间,这位大妃就先后到皇宫来朝会达十数次之多,这无疑密切了双方的关系。一六三九年,即清崇德四年,这位大妃被清太宗皇太极封为和硕福妃,赐仪仗。至于她什么时候去世的史无记载。最后一次记载是清顺治六年(一六四九年),女儿孝端文皇后崩,年五十一岁,她和儿媳和硕贤妃、孙卓哩克图亲王乌克善、满珠习礼郡王等赴京吊丧。以此推算,她享年应该在六十五岁以上。

莽古斯的生卒年不详。清崇德二年(一六三七年),清太宗皇太极追封莽古斯为和硕福亲王。

孝庄的父亲名宰桑,科尔沁台吉,在莽古斯死后,宰桑承继父业成为科尔沁左翼首领。宰桑,有史书中亦称寨桑,其实也只是蒙古语中音译的不同。

史书上关于宰桑的记载并不多,但从有限的记载中,可以看出他是一位善谋大事、具有远见卓识的人物。发生在宰桑时代的三件大事至少可以证明这一点:

第一件大事是后金与科尔沁部的第一次盟誓。由科尔沁部参加的“九部联军”在古勒山大战失败之后,科尔沁部(国)与努尔哈赤的后金开始通好,特别是经过二十年的交往修好后,左翼部的三兄弟莽古斯、明安、孔果尔先后嫁女与努尔哈赤、皇太极,通过联姻,往来愈加密切。莽古斯死后,宰桑继续奉行父亲与后金通好的路线,在蒙古察哈尔林丹汗的威胁越来越严重,科尔沁部孤立、孤悬于东北,随时面临着东有努尔哈赤、西有林丹汗两面夹击,生存面临严重挑战的情势下,不能不说是一个明智之举。在这种情况下,一六二四年科尔沁部右翼首领奥巴以族长的身份会同宰桑一道联络扎赉特部、郭尔罗斯部、杜尔伯特部的首领共同遣使要求与后金建立联盟。对于奥巴、宰桑的举动,努尔哈赤当然求之不得。不久即遣重臣库尔缠、希福前往科尔沁与之举行盟誓。于是就发生了本书开篇描述的那一幕。

值得注意的是盟誓的地点没有选在族长奥巴的格乐朱尔根城,而是选在了左翼首领宰桑的驻地“西辽河之北的伊克唐噶里克坡”(今内蒙古通辽市科尔沁左翼中旗花吐古拉镇浩日彦艾力一带),宰桑作为东道主筹办并主持了这次盟誓。这次盟誓应该说是双方以后金国和科尔沁国的平等身份,首次正式确立了联盟的关系,对于以科尔沁为首的嫩江四部的生存、发展起了重要作用。

关于宰桑在此次盟誓中的更多作用,史书上没有过多记载,但盟誓地定在宰桑驻地,它至少说明科尔沁左翼和宰桑家族的实力和地位已不可小视。

第二件大事是宰桑先后将二个女儿嫁与皇太极。在盟誓后不到一年,即一六二五年的二月初一日(明天启五年,后金天命十年),宰桑就将小女儿布木布泰(即孝庄)嫁与努尔哈赤第八子贝勒皇太极为妃,长兄乌克善亲送至后金辽阳宫中,皇太极亲迎至沈阳北岗;将到辽阳,“努尔哈赤亲率诸贝勒及后妃出迎十里”。九年后,即一六三四年十月(明崇祯七年,后金天聪八年)又将大女儿海兰珠嫁与皇太极为妃,母科尔沁次妃博礼、长兄乌克善、四兄满珠习礼亲送至后金都城盛京(沈阳)。一六三六年,皇太极称帝,定国号为大清,改元崇德,成为大清国的开国皇帝。册封宰桑之妹哲哲为中宫皇后,海兰珠为关雎宫宸妃,布木布泰为永福宫庄妃。不幸的是极受皇太极宠爱的关雎宫宸妃所生皇八子早亡;三年后,海兰珠也撒手人寰,谥敏惠恭和元妃。一六四三年(明崇祯十六年,清崇德八年)清太宗皇太极驾崩,庄妃年仅六岁的儿子福临继位,是为顺治帝。母以子贵,顺治帝尊生母庄妃为皇太后,太宗中宫皇后哲哲为皇太后。

宰桑二次嫁女,应当说是他一生中最明智也是最成功的举动。它不仅巩固和加强了科尔沁部的地位,解除了生存危机,而且还造就了一位彪炳史册的为大清王朝的建立和巩固呕心沥血,为实践满蒙联姻倾其一生,为“康乾盛世”的开创奠基筑石的“清代国母”孝庄文皇后。

第三件大事是成就和确立了宰桑家族清初蒙古第一家族的地位。宰桑共有六个子女,除前述的两个女儿嫁与皇太极外,其余四个儿子或后裔都成为大清王朝的皇亲国戚,战功赫赫的开国元勋,世袭罔替的蒙古亲王和贵戚。

宰桑的长子乌克善,多次率科尔沁铁骑随清军出征,立下大功,因此在清崇德元年(一六三六年)皇太极称帝后即被封为和硕卓哩克图亲王,世袭罔替至清末共十五代。

次子察罕、三子索纳穆均立有战功,虽英年早逝,未被封爵,但因追其功,其后裔均声名显赫。察罕子绰尔济,于一六五二年(清顺治九年)初封镇国公,一六六一年晋封多罗贝勒,世袭罔替共十二代。绰尔济的两个女儿皆嫁给了顺治帝,即孝惠章皇后和淑惠妃。宰桑三子索纳穆子祁他特为固伦端靖长公主的额驸(驸马),一六四九年(清顺治六年)封多罗郡王,其后代改封为温都尔郡王、亲王,至清末世袭罔替共十代。

宰桑四子满珠习礼,战功赫赫。一六二八年娶清太宗养女克勤郡王女和硕公主成为和硕额驸。一六三六年(清崇德元年)初封多罗巴图鲁郡王,后授科尔沁左翼中旗札萨克,一六五九年(清顺治十六年),晋封和硕达尔罕巴图鲁亲王,子和塔袭亲王爵后,停袭巴图鲁号,世袭罔替到清末共十二代。

宰桑的福晋博礼,清代人称科尔沁次妃,早在一六三九年(清崇德四年)就被清太宗皇太极封为和硕贤妃、赐仪仗。册文曰:“兹尔科尔沁国次妃博礼,乃卓礼克图亲王,巴图鲁郡王之母也。尔能训成诸子,佐理国家,故册封为和硕贤妃。”博礼极具外交才能,一六二六年努尔哈赤崩,她亲偕长子乌克善等往前吊唁,后与婆母科尔沁大妃以看望女儿为名,多次往来于后金皇宫和科尔沁草原之间,清朝迁都北京之后,依然往来不断。宰桑家族的封爵与备受尊崇,不能不说与之也有一定关系。

宰桑死后被清世祖顺治追封为和硕忠亲王,一六五四年二月(清顺治十一年)和硕贤妃死后与宰桑葬于科尔沁左翼中旗之附旗前郭尔罗斯查干湖畔的库里屯。顺治十二年五月初七日,按照顺治的旨意,长孙和塔立“追封忠亲王暨忠亲王贤妃碑”于陵墓前。

由于孝庄的父母死后葬在郭尔罗斯,加之孝庄的祖父莽古斯死后衣冠冢“靴子庙”也在查干湖畔,据此,有人就推断孝庄出生在那里,这实在是一种毫无根据的臆断和牵强之举。

莽古斯死后为什么葬在郭尔罗斯,史书上未明确记载。但有一个传说,说的是有一次莽古斯率众在郭尔罗斯境内打猎,竟在境内查干湖附近神秘地失踪了,亲人和部下多方寻找,不见踪影。最后只在查干湖附近的一片山林中找到了他的一只靴子,于是便把这只靴子葬在那里,立碑建庙,名曰靴子庙。

那么,孝庄的父母究竟为什么要葬在郭尔罗斯呢?这是因为:

第一,科尔沁部与郭尔罗斯部是同族,孝庄的父亲宰桑与郭尔罗斯首领布木巴是同族兄弟,宰桑的爷爷纳穆赛与布木巴的爷爷乌巴什是亲兄弟。由于同属嫩江四部,同宗同源,山水相连,唇齿相依,不仅在许多重大问题上行动一致,而且在生活等其他方面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更重要的是,郭尔罗斯部是科尔沁左翼的一个组成部分。科尔沁左翼部在早期建旗之前就对郭尔罗斯分部具有统辖权,宰桑的父亲莽古斯后期也长期居住和驻守在郭尔罗斯查干湖一带。他把郭尔罗斯分部属地当做左翼部自己的属界,也把其属民看成是自己的属民,郭尔罗斯分部首领和部众也将莽古斯当做族长敬重和爱戴。因此,莽古斯死后把他的衣冠冢安放在他长期驻守和生活的郭尔罗斯分部查干湖北岸,宰桑死后也葬在莽古斯墓旁。“以示两代嫩科尔沁左翼部首领之管辖界与势力范围,又永久纪念其在郭尔罗斯部主与民众中的统治地位与威望所在。”(金·福力京《孝庄文皇后出生出嫁地考》第十五页)。

第二,郭尔罗斯部二旗属科尔沁部左翼,是科尔沁左翼中旗札萨克之附旗。对此,清张穆的《蒙古游牧记》和《清史稿》均有明确记载。清咸丰年间张穆撰著的《蒙古游牧记》,应当说是研究蒙古历史和地理的最权威的书籍。该书以史志体例,以盟旗为单位,分述清代蒙古各部游牧所在、舆地形势、道里四至和历史沿革,尤其是元亡以来蒙古各部之变迁,问世以来,广受欢迎,是研究蒙古历史地理的重要依据。清末民初由原盛京督军赵尔巽等撰著的《清史稿》,虽然在某些地方有些粗疏,也是研究清史的一部十分难得的好书,是编纂清史的重要依据。

在《蒙古游牧记》卷之一“内蒙古哲里木盟游牧地所在”记载:科尔沁左翼中旗札萨克“掌左翼五旗事”,所谓左翼五旗即指科尔沁左翼中旗、科尔沁左翼后旗、科尔沁左翼前旗、郭尔罗斯前旗、郭尔罗斯后旗。《清史稿》卷五百十八中更明确记载:“科尔沁所部六旗,分左右翼。土谢图亲王掌右翼,附札赉特部一旗,杜尔伯特部一旗;达尔汉亲王掌左翼,附郭尔罗斯部二旗,统盟于哲里木。”这里所说的掌右翼的土谢图亲王即是科尔沁右翼中旗的札萨克,掌左翼的达尔汉亲王为科尔沁左翼中旗的札萨克。在此卷郭尔罗斯部又载:郭尔罗斯“以舆科尔沁同祖,附之”。附,有“从属、附属”之意(《汉语大词典》第十一卷“附”)。这种附属关系,从封爵的等级也可以得到佐证。清代蒙古贵族封爵分为六个等级,即亲王、郡王、贝勒、贝子、镇国公、辅国公,世袭罔替。科尔沁左翼中旗札萨克为亲王,郭尔罗斯部前旗札萨克为辅国公、后旗为镇国公。而清朝皇帝也一直是把郭尔罗斯部作为科尔沁的一个部分来看待的。雍正元年(一七二三年),刚刚即位的雍正皇帝得知郭尔罗斯遭灾缺粮时,即批谕:“郭尔罗斯乏食,伯都纳粮食颇多,即将此米散振。但并无产业何以为生。科尔沁一旗与他蒙古不同,世为国戚,恪恭巽祯历今百有余年,今闻伊属下乏食,朕心轸恻,著帑银三万两往振。再将郭尔罗斯旗下实在穷苦并无生气之人,按户口给与乳牛羊只。”(清张穆《蒙古游牧记》卷之一第二七页)郭尔罗斯部二旗既然是达尔汉亲王的附属旗,亲王的父母葬在那里,十分正常。据此,我们也就不难理解,孝庄祖父母、父母为什么葬在郭尔罗斯前旗了。

第三,蒙古贵族风俗,居住地与陵寝地是要分开的。不能认为陵寝地即是出生地和居住地,更不能把丧葬地与居住地混为一谈。那种认为既然孝庄的父母葬在那里,其出生地也必然在那里的推断,既于史无据,也于俗不合。恰如清朝皇帝葬在河北遵化清东陵,不能说清帝就是河北遵化人一样。

有清一代,孝庄出身的宰桑家族中先后出过四位大清国的蒙古族皇后,即孝端文皇后、孝庄文皇后、顺治帝第一皇后(后废为静妃)和孝惠章皇后,多位清皇室公主下嫁,世袭罔替多位王公贵族,特别是科尔沁的三亲王、一郡王、一贝勒还被清廷特殊优待,优于其他蒙古亲王、郡王(见附录二),可谓爵高位尊,声名显赫。不仅在清代,就是遍查中国历史上几千年的历朝历代,“一门四皇后”也绝无仅有。由此,在清代“科尔沁以列朝外戚,荷国恩独厚,列内札萨克二十四部首”(《清史稿》卷五百十八),成为清代漠南蒙古第一部,孝庄出身的宰桑家族也成为清初蒙古第一家族。

科尔沁这种地位的形成,“非惟礼崇姻戚,抑以其功冠焉”。魏源评价说:“科尔沁从龙佐命,世为柹附,舆国休戚,故世祖当草创初,冲龄践阼,中外帖然,系蒙古外戚扈戴之力。”(清张穆《蒙古游牧记》卷之一第六页)

附录二:

《蒙古游牧记》中关于清廷优待

科尔沁三亲王、一郡王、一贝勒之记载

科尔沁以列朝外戚,荷国恩独厚,列内札萨克二十四部首。有大征伐,必以兵从。……土谢图亲王、达尔汉亲王、卓哩克图亲王、札萨图郡王等四爵,俸币视他部独增,非惟礼崇姻戚,抑以其功冠焉。魏源曰:科尔沁从龙佐命,世为柹附,舆国休戚,故世祖当草创初,冲龄践阼,中外帖然,系蒙古外戚扈戴之力。会典:理藩院王会清吏司制、外藩之禄,有俸银、有俸币,其等七。惟科尔沁亲王三、郡王一,各视其等而优焉。注:外藩亲王俸银二千两、俸缎二十五匹,郡王俸银一千二百两,俸缎十五匹;科尔沁三亲王各俸银二千五百两,俸缎四十匹,郡王俸银一千五百两,俸缎二十匹。又,外藩之供给各辨,以仆马之等而区,其廪气刍秣,惟科尔沁亲王三、贝勒一,各视其等而优焉。注:亲王护卫官二十三人,随待七人,从役十人,廪给每日银六两三钱五分、米三斗三升、坐马十五匹、从马四十匹、草料每日银三两七钱四厘一丝三忽;贝勒护卫官十一人、随待九人、从役十人,廪给每日银三两四钱、米二斗二升、坐马八匹、从马三十匹、草料每日银二两五钱五分九厘一毫八丝六忽。科尔沁三亲王,廪给每日银七两三钱五分、米三斗三升;多罗贝勒一人,廪给每日银六两三钱、米二斗二升。从马皆四十五匹。三亲王坐马、从马、草料每日银四两四分八毫二丝,贝勒每日银三两五钱六分九厘三毫九丝一忽。又,凡外藩之至者,有锡赉,归则给以资。惟科尔沁亲王三、贝勒一,往来皆给焉。注:年班来京,王以下赏衣帽、撒袋、腰刀、鞍辔、缎匹、茶物等物,皆计价折银。亲王给银四百三十两,科尔沁三亲王加给银七十二两;郡王给银三百七十两,科尔沁一郡王加给银七十三两。年班,王以下礼毕回游牧,各给以路费:亲王给银十二两八钱,随从四十人,按程限每日给银三钱、米三斗三升;贝勒给银五两,随从三十人,每日给银一钱八分、米二斗二升。科尔沁三亲王、一贝勒来京,给银十八两五钱,回日给银二十五两五钱九分,随从各视亲王、贝勒例,来回皆按程给银米。

(摘自清张穆《蒙古游牧记》卷之一第六、七页,标题为笔者所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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