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恩、安特宁先生和戈加莱面面相觑，眼前的巡逻队伍足足地比五年前的人数多了五倍，探照灯照来照去，像是恶魔一样，不断地在地上翻找出人类，将他们吞吃。
里恩脸色苍白，望着同伙们。
“糟了！糟了！该死的！”
他不停地捶打着地面，但始终不敢大声喊叫。
“我们出不去了，怎么办？挖条地道出去吗？”
戈加莱提议道。
“不可能的，因为.......”
探照灯照来，他们急忙低下头。灯光停留在他们面前的空地上，不断游走着，搜寻地十分仔细。
过了足足有十几分钟才又重新移走，四周围再次陷入黑暗和缄默。
里恩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朝着边境线的方向张望，安达所说的树林早已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个黄沙铺满的荒丘。五人一队的士兵在边境线上整齐有序地巡逻，还有几辆吉普车开来开去，上面的士兵紧握住机枪，正在紧张地四处张望着。不远处停着一辆装甲车，车里的士兵正在靠在座椅上打着瞌睡。更远一点的灯光处是停机坪，上面停着三架直升机，维修人员正在有条不紊地对这些大块头进行着维护工作。
“这恐怕不是驻扎了一个营！”
里恩骂骂咧咧地又缩了回来。
安特宁先生双眼紧闭不停地在胸前画着十字。
“主啊，请聆听你的子民殷切的呼唤......”
戈加莱紧皱眉头，突然一把抓住安特宁先生，说：“安特宁先生，我的一个兄弟住在共和国的外乌拉斯省柏和尔市秋明县友谊路三号，如果我回不去，请你代我转交给他一些东西。”
说完，他把一个用蓝布包着的东西塞给了安特宁先生。
安特宁先生说：“当然可以，但你不回去了吗？”戈加莱苦笑着说：“恐怕我们谁都回不去了，不过我会尽力让您逃走。”
里恩见状急忙把自己的背包递给安特宁先生：“麻烦您了，安特宁先生！”
安特宁先生对于二人的决定十分难过，里恩和戈加莱又把身上的所有财物都给了安特宁先生。
戈加莱如释重负，从裤腰里拽出一把手枪，说：“待会儿枪响后，里恩，你也跑，不必留下来陪我送死，你们能多走一个就多走一个，不要管我，我就十发子弹，不会撑太久，保重了我的伙伴。”
戈加莱不再理会二人，转身趴在隐蔽处，用手枪开始瞄准。里恩从安特宁先生手里接过背包，小心地背好，朝着戈加莱说了声：“谢谢。”戈加莱不耐烦地摆摆手。
“砰！”
两人撒腿就跑，听见戈加莱低声喝道：“跑个球！我还没开枪呢！”
两人赶紧就地趴好，不安地打量着四周，他们看见巡逻的士兵迅速登上吉普车叫喊着朝着一个地方冲去。
枪声开始从稀疏的几声，变得越来越频繁，其中不乏士兵的叫喊：“都原地趴下，这里是联邦边境军！你们涉嫌非法出境都将被逮捕！”
偷渡者们乱作一团，四下一哄而散，像受了惊的羊群，场面极度混乱，在探照灯的照射下，人人脸色苍白，拼命地在荒原上奔跑着。
联邦士兵不得不朝着天空或者地下开枪，非但无济于事，反而让本来就混乱的人群变得更加混乱，人们惊恐地望着身后的追兵，就是不肯停下脚步。
士兵看着长官：“长官，我们该怎么办？”
长官面无表情地说：“朝着人群放几枪。”
士兵迟疑，长官未等他缓过神来，从座位上站起来，推开身边的机枪手，瞄准着人群。
“跑吧，羔羊们。”
“砰砰砰！”
人群中立即有人中弹，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听着，对于非法出境者，联邦政府是绝对不会心慈手软的！如果识相的话，趴在地上双手抱头，否则你们将面临着终身监禁的起诉！这是最后通告，三十秒后我会通知我的军队开火！”
一架直升机也飞了过来，上面的士兵用探照灯照着人群，喊道：“快趴下！否则开火！”
人群终于安静了下来，中弹者在地上不断地抽搐着，他的亲人在旁边不住地流泪，当士兵将她带走时，他不停地大叫着：“我的丈夫中弹了！需要治疗！求求你们把他送进医院吧！”
一旁的士兵不耐烦的推搡着她：“好了好了，我们知道了，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里恩和安特宁先生看见机会来了，站起来撒腿就跑，他们顺利地越过了边境线，但是被监控室里的值班人员看得清清楚楚。
中尉的对讲机响了。
“嘿！塔斯特，有漏网的兔子溜走了！”
里恩朝着戈加莱喊：“戈加莱，快走，趁现在！”
戈加莱点点头，重新将手枪别进裤腰里，俯下身子，快速前进，就在他要摸到那块石碑时，枪声响了。
他闷哼一声，一头栽倒在路旁的尘埃里。
里恩情急之下，拉着安特宁先生滚到了一个浅坑处，刚好能够藏住人，他们屏息凝神，安静地聆听着。
“哦，天啊，你把他打死了！”
“什么？我明明朝着他的腿部开枪的啊！”
“嗯，好吧，这位伙计不走运，头撞在了界碑上，属于意外吧。”
“嗯，一定是意外.......哇哦哇哦，你看这是什么——一把手枪。”
“那你就不需要负什么责任了，他不但非法出境，还有背负上非法持枪的罪。”
“没错，没错！好了，把他抬走，明天联系殡仪馆。”
之后一切归于寂静。
里恩看着安特宁先生，安特宁先生也看着里恩，两人相视无言。
“愿上帝宽恕他的灵魂。”
安特宁先生说。
两人听着脚步声渐远，起身拍打着尘土，他们发现其实刚才是一个水坑，情急之下，两人也没有多管，此时他们十分地狼狈，全身湿漉漉的，污秽不堪。
“走吧。”
两人转身离开。
“站住！”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两人不由得一愣，心里凉透。
“慢慢转过来，双手举在空中，不然我就开枪！”
里恩额头上渗出了汗水，他把背包，轻轻地扔在了地上，但没有转身。安特宁先生显然听话些，慢慢地转了身，脸上充满了绝望。
眼前是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人，手里端着枪，脸上显得十分紧张，他不停地冲着里恩喊。
“快转过来！”
“转过来！”
“转过来！motherf**ker！”
里恩叹了口气，转过身，他对着年轻士兵怒目而视，脸上写满了不甘心。
年轻士兵看里恩只是一个十八九岁的青年，语气也稍微缓和了一下。
“听着，先生们。”他说，“你们摊上大事了，我保证，你们会坐监狱的。”
里恩想到自己才不过大学生的年纪，却要在监狱里度过，想到自己的父亲母亲，还有哥哥，他的泪水忍不住地往下流淌着。
“我知道......我非常抱歉......”
“我对你非常同情。”
年轻士兵放下了枪，问道：“你多大了？”
“十九，先生。”
“在联邦上学？”
“是，先生......”
里恩泪流满面。
“那你肯定是共和国人，因为他们都被学校开除了。”
“是，先生......”
里恩双膝跪下，痛哭流涕。
“放过我吧，我对联邦没有威胁，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人而已，我已经失去了我成功的机会，我不想再失去我的青春......”
“你认为这样有用？”
“我的母亲还在等着我......”
说完，里恩将手伸向裤兜。年轻士兵立刻警觉，马上举起了枪：“你要干什么？嘿！嘿！把手拿开，不要做傻事！”
里恩颤抖着双手从裤子里掏出手机，给年轻士兵看，上面显示的是他的母亲打来的电话。
“......”年轻士兵迟疑了一下，重新放下枪，接过手机，按下了接听键。
“里恩！”
里面传来里恩熟悉的声音，他痛苦地抽泣着。
“里恩你在哪里？回国了吗？我和你爸爸还有你哥哥都急坏了，快说话！”
年轻士兵看着里恩，终于开口了。
“您好，女士，我是联邦边境巡逻军的。”
只听见对面有人惊叫了一声，随即又传来里恩母亲的声音。
“先生，”对方抑制住自己内心的疼痛，艰难地说着，“里恩他还好吗？”
“很好，夫人。”
“他是不是被你们扣留了，或者......”
“呃......”
年轻士兵再次沉默。
对面也传来断断续续地哭声，以及对联邦的咒骂声。
年轻士兵叹了一口气。
“夫人，他没事，他很好，他只是在通过检查而已。他一会儿就能出境了。”
他转向里恩大声地说道：“里恩先生，这是你的护照请收好，祝您旅途愉快！”
对方听到后，又破涕为笑。
“哦，先生，让您见笑了......抱歉。”
年轻士兵把手机递给里恩，说：“说些什么。”
里恩接过电话。
“我一定回家......”
年轻士兵看着里恩挂断电话后，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先生，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也有一个家庭，爱我的妻子，我那可爱的儿子，我不希望让更多的人再分开了，我知道，把您带回去，无异于将您推上绞刑架，我但凡还有点人性就不会这么做，再见了，愿我们以后永不再见，你走吧。”
年轻士兵转身要走。
“等等！”
里恩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将一块怀表递给年轻士兵。“感谢您，先生，这块表请您收下。”年轻士兵打开表里面的背景是一个美丽的姑娘。他笑了。
“女朋友？”
“不，以前是，您收好，我一定会报答您的，再见，再见！愿上帝保佑您！”
看着里恩和安特宁先生消失在茫茫黑夜中，年轻士兵再次叹了一口气，转身也投入了黑暗的怀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