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仇的讲课伴着大家的骚动听了下来,黑板上还有半截化学公式。我低着头,接受所有目光和议论,我感觉老仇也慌了。他上下打量了我一下,小声对我说道“你赶紧回宿舍换一下衣服。”我没想到,他没刁难我。这一刻,我是感谢他的。
站在我旁边的男生叫高远。虽然名字叫高远,个头却还比我矮一点,他和张宇是好哥们。他脱下他的校服外套递给我,对着前面吼着,“看什么看”。我的鞋也湿了,走路的时候我能感觉我的脚是温热的。走出教室的每一步都无比沉重,这次我没有哭。我们的教室在五楼走廊的尽头,我在这个时候在走廊上走,经过隔壁的两个班级。听见我们班骚动的他们,从窗户里看我,就像是给我照了一次全身扫描。我无比清晰的在这个蝉鸣声响的午后认识了我自己。我记得我看过一个奇幻故事,说的是一个男人,死后选择变成一只蝉,他卧土17年,也在这样一个午后破土而出,在树枝间穿梭,放生大叫,把17年的兴奋全部释放。我想,也许我也很适合当一只蝉,永远不要破土而出的蝉,我就适合住在黑暗潮湿阴暗的泥土里,那里才能给我安全感。
我把裤子换了后,把脏裤子泡在盆里,穿着拖鞋去洗手间洗裤子,凉水冲在盆子里,水珠飞溅,窗台上摆着大家的洗漱用品,五彩的漱口杯整整齐齐,我的杯子,不知道被谁撞翻了,躺在水槽里。牙刷挨着下水道口,不知道从哪来的气愤让我双手微微发抖。
回到宿舍后,我坐在床上发呆,比起尿裤子,我更害怕回去面对班上的那些人,明着嘲笑或许我还能接受,但我害怕那些在我身后的窃窃私语和不自觉的多看的那几眼。
看了看表,马上要到下课时间了,再不回去,赶上课间,问东问西的人就更多了,等到下节课再回去,又会碰见其他老师再一次把我的伤口撕开,向里张望。
可高远的外套,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刚才我把他系在腰间,现在还回去他肯定不会再要了,可在宿舍洗,他的校服上大大的黑笔涂鸦在女生宿舍的阳台一挂,我又要成为多少紧张学习空袭中的放松话题。高远虽不帅气,可在学校很吃得开,他爱开玩笑,我和他们那些人的世界,没有任何接触。
我把他叠好,塞在了我的柜子里。
换了一双鞋,叹了一口气,我又得去面对全世界了。
等我回到教室的时候,我走到教室后门的窗户边时,老仇就看见我了,他的眼神并不像之前那样咄咄逼人,只是冲我一支下巴,让我回到座位上,我往座位走,却发现,张宇坐在了我的位子上。
他头都没抬的跟我说“我看不见黑板,你坐里面去。”我笨拙的往里走,张宇很瘦,他的校服就像是空荡荡的挂在身上,后背上写满了各种黑色的笔记,临近毕业大家都喜欢在校服上留言,像张宇这样受欢迎的人,后背上很多娟秀的字体,也有可爱的画。
其实,我不敢坐在他的座位上,他的成绩很好,但桌上却没有什么书,抽屉里也只有几本数学练习册。他永远没有笔,现在手上正在转的那只,是我的。
他就是那种不学习随便在试卷上画画都能把卷子放在第一张的人,他的解题步骤也是少的可怜,却总能换回一个个的分数,就连老仇那种不讲情理的人对他也从来不说重话,他是学校数理化竞赛的保障,也是可以捣乱可以调皮的坏蛋。他的叛逆,是被允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