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第四章
四侦探事务所
我不是告诉你们去给他治病了吗?笑笑知道不好解释:我姥爷高血压--这一趟去了不到半个月,回来他就这样了。
那三人半信半疑的承认了这个后来的半大孩子是笑笑的姥爷:姥爷--他们三个也齐声叫了姥爷。
别--可别这么叫,你们以后就叫我森木吧,这是我新身份证上的名字。森木不让大家太为难。
笑笑说了于连杰想办一个侦探事务所:你反正也没事,在家里待着也是待着,来这儿给他撑个门面,帮他点忙。
姥--森木,你先给起个名字吧。于连杰起身给他倒水。
不能叫侦探事务所,咱们国不许有这样的机构,我看,就叫信息咨询公司吧。只要业务里有这样一条就可以了。
可以呀--于连杰高兴的说:我看干脆就叫森木信息技术服务公司,森木,带点洋气,别人猛一听,还以为是外国人呢,这个名字好,就以森木命名。明天我就去报备。
报备不忙,等做几把生意后再去报备也不晚。森木说:先把咱们的业务范围打出来,放在网上,让大家都知道咱们公司是干什么的。
太好了。于连杰半开玩笑对森木说:以后你就是公司法人,我们几个都是给你打工的。
法人我才不当,不过以后有什么事咱们在一起商量,森木看着这间不太大的办公室:有案子咱们一起去办。
他知道一时半会儿大学是上不成了,不过在这里也挺好,换了个环境,和一帮学刑侦的在一起也会学到不少东西。
第二天,于连杰看到网上接到的第一单业务,高兴的对森木说:太高兴了,咱们刚开张就有业务送上门来。
什么业务?有人失踪?森木看过电脑,想了想:你让事主来一趟,我看看,如果涉及人命,还得让她先去公安局报警。
一个四十多岁妇女坐在他们的接待桌前讲述了男人多天没回家的过程:他别看业务忙,从来都没有一连多天不回来。
会不会是到外地出差去了?于连杰引导她:他的生意不是也经常到外地吗?
可是他不管到了哪儿,都会打一个电话报个平安--女人泣不成声:这次一连好几天都没有信儿--打他的手机都是无法接通。
你报警了吗?于连杰抬头看着这个可怜的女人。
报了,警察说他们会上心的,一有消息就会通知我。
一直坐在一边听着的森木说话了:现在,你有两个选择,如果相信警察,这个案子我们就不接,给多少钱我们也不接。如果你相信我们,你就去警方撤案,就说有了男人到消息,不用立案了。
可是--我男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女人一脸不太相信的样子。
你男人让人绑架了。他现在还没死,不过时时都有生命危险。森木胸有成竹的对那女人说:你如果想让他活着回来,就听我们的,如果不想让他活着回来,或者让他缺胳膊少腿,你就还去找警察。
你们是私人公司?女人迟疑的问:能把我男人救回来,你们要多少钱?只要他能平安回来--
钱不是大问题。于连杰不知道森木怎么想的:你按他说的去办就行了。他刚才说的你听懂了吗?
这张卡里有十万元,先放在你们这里,人救出来,我再给你们五十万。女人取出一张卡放在于连杰面前。
卡我们先不收,森木把卡推回女人面前:有一件事你得先办,你回去取一件你男人平时穿的衣服,最好贴身穿的,快点送来,我们救人用。
女人走了,一直坐在办公室另一则的笑笑和范成大和枭龙三人走过来:姥爷--你真有把握把人救出来吗?他可是失踪好几天了。
于连杰更是满怀疑惑:你怎么知道人被绑架了?而且还活着?
我会看,你们信吗?森木看着另外四个准警官,似笑非笑,一脸诡谲。
不信--他们四人齐齐摇头。信--又齐齐点头。
别管你们信不信,我先给你们讲一个故事,你们就知道了。
森木的故事
这可是我亲身经历的事儿。
大炼钢铁那年夏天,我八岁,爸爸领我回乡下,去看望他的亲姨,我奶奶去世早,爸爸的姨对他如亲妈,我们坐了一天半的火车,去乡下探亲。那时火车速度慢,从密山到哈尔滨用了一天一夜,从哈尔滨到水曲柳用了三个多小时,火车到水曲柳站是下午三点多。我们出了车站,爸爸就带着我先搭坐了一段顺路车,坐在一辆拉马料的马车走了大约十几里,在一个路口,爸爸跳下车,把我也抱了下来,跟马车夫【叫老板子】道谢,表示感谢,然后说再见。
爸爸说从这里到亲戚家顶多再有二十多里,
你们不是去虎头崴子吗?马车老板子停下了车:你说的这条道虽然近了点,却不太干净,好多年没人走了,你们再往前,虽然远了几里地,却是安全的。
那个老板子是好心,不想让我们遇险,爸爸却以为他是吓唬人。
谢谢了。这条路我常走。爸爸谢绝了他的好意,牵着我的手,大步朝着前边走去。
从四六年考上大学,离开家乡,爸爸虽然有十几年没走这条路,原来他可是常走的,他自已觉得闭着眼睛也能走到虎头崴子。
这时是傍晚六点多钟,爸爸觉得熟悉路况,前边路途不过二十多里,快点走两个多小时就能到,爸爸领牵着我的手,走呀走的,天色却越来越暗,眼看着天就黑了下来。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爸爸说我们走出有六里地,他停了下来诧异的自语道:
咱们脚下这里叫叉道子,原来是一个屯子,怎么没有了?爸爸满腹狐疑。我有一个小学同学就住在这里。
来吧,爸爸背着你。
虽然我八岁了,却从来没走过这么远的路,而且这根本就没有路,野草绕膝,杂树丛生,我们是在杂树林中穿行,走着走着,脚下越来越沉,脚步也踉跄起来。看我实在走不动了,爸爸把我背到背上,他迈着大步,在荒草遍地荆棘丛生的荒野里大步前向。
离开家两天多,虽然在车上我也睡了几觉,现在实在是困的不行了,在爸爸的背上昏昏欲睡,爸爸不想让我睡,就给我讲:这里脚下就是叉道子,过去他小时候常来玩的,再向前是庞家屯,过了庞家屯,顶多七八里,就是虎头崴子了,那屯子边上有一棵老榆树,足有好几百年的老树,树繁叶茂,叶如华盖,白天离好几十里都能看得见。
快看,前边就是庞家屯,我在县里念中学时一个同学就是这个屯子的。咱们累了,进了屯子咱们找到他家可以歇一会儿。
夏天黑的晚,这时天还没完全黑透,果然,我真的看见前边几百米的地方,出现一片房屋的轮廓,是一个屯子出现在我们前边。我的心情为之一振。爸爸背着我又走了一会儿,那个屯子上边似乎有一盏大腊烛,烛光一跳一跳,忽明忽暗,光芒不照房屋,却直冲天空云宇。
爸爸快看哪--我喊了出来。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夜景。
爸爸也为眼前景物所震惊,不过他还是迈着大步朝着那个叫庞家屯的屯子走去,那片建筑物轮廓也离我们越来越近。
黑夜里那盏耀眼的大灯却忽然消失,不见了。周围的一切都陷入浓浓的黑暗中。而且比刚才更黑,更暗。
我惊呼一声,爸爸沉着的说:没关系,别害怕。
没有月的夜晚,四周一片昏黑,天上的星星闪闪烁烁,耳边充斥着盛夏的虫鸣。前方的灯火忽然消失,令人心里一震。
爸爸并不害怕,凭着记忆,深一脚浅一脚,走在浓稠的黑暗中,
这两边都是庄家地--怎么都变了树林了?我也不会走错路呀--爸爸不由得自言自语。脚下的步伐却是一点也没慢下来。
前边就是房屋的轮廓,我们进屯子了,听不到一声狗叫,这个时候,屯子里应该家家养狗,狗都跑到哪儿去了?
没有狗叫我却一阵轻松,我曾跟爸爸到过别的屯子,那阵阵狗叫没完没了令人不太舒服。
这屯子怎么了?爸爸不由得喃喃自语:房子盖的乱七八糟。连条像样的街道也没有。
我抬头看时,明明走到屯子里,却进不去,因为真的没有路,这里一间房子,那里又是一间房子,小路都是断头的,乱的很,爸爸只好退回来重走。
孩子,你发现了吗?这屯子有点不对劲儿--爸爸跟我说,此刻他拿我当成大人了:没有一家点灯的,也没有一点动静,天刚黑一会儿,平时这个时候农村人也不睡呀,没人会睡这么早--
爸--你把我放下--咱们往回跑吧--遇到事儿,我得拿出男人的勇气,不能拖累爸爸,本来我跑的就挺快。
孩子,你抱紧点,有事别害怕。爸爸不理会我的话,把我往上串串:有爸爸在,不要怕。爸爸警觉起来:别管什么鬼魑也挡不住咱们。
他站住了,嘴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后后退了几步,并没向回,而是顺着屯子外,踩着高高低低的土石块,向北走去。
我们是从屯子右侧绕行的,我悄悄看左看,屯子里黑古隆咚,一点声响也没有,神秘,诡谲,幽暗,奇异,令人无法理解这一切。
一会儿,我们来到屯子正北,借着天上的星光,看到这里有一座小小的石房子,比我稍微高一点,也就一米多高。
这是这个屯子早就有的老头庙。爸爸轻声说。
爸爸放下我,站在石头房子前鞠了一个躬,然后又把我背起来,大步朝北走去。
有爸爸在,我什么也不用怕,什么也不用担心,爸爸是个勇敢顽强的人,在他面前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接下来爸爸背着我,走的飞快,比跑的还要快,那七八里,很快就过去了,直到我们前边出现了一团黑影,那就是他跟我说的虎头崴子村外的老榆树。
那棵大树下是他们屯子的马棚,养马的地方。爸爸告诉我。果然,一盏昏暗的马灯挂在前方。
是广勋吗?大树下传来问话声。
有人举着马灯跑了过来,看着背着我的爸爸:广勋--真的是你?你可回来了。
我们去拉林河车站,想着你也该回来看看了,火车过去了也没接着你。
这几天,我们天天去接你--
后来我知道,说话的几个人都是爸爸的姨表哥姨表弟,他们算是一块长大的,比亲兄弟还要亲。
有人把我接过来抱着进了屋子。实在太困了,我躺在炕上倒头就睡。一会儿,被人喊醒:
六一,快点起来吃点,吃点再睡。
我困的实在不想起,爸爸发话了:你就起来喝点粥吧,这里的米可香了。
爸爸的话我不敢不听。于是我坐起来,接过姨奶端给我的粥,看着挺大的屋子里挤得满满都是来看我们的人。没人介绍,我一个也不认识,爸爸坐在小桌前和几个人就着炒菜在喝酒。粥太热,我只是边吹边喝,一碗粥下肚,又吃了一个鸡蛋,我放碗不吃了,躺在那里,却再没睡着,耳朵听着大家和爸爸的对话。
广勋,你怎么在水曲柳下车?
那些年我上学的时候不是都从那里回来的吗?那条路近。
你可不知道,你上学走后第三年,那里发生的事,太惨了,好几十口子,都死了。是坐在我身边我叫四姨奶的人说话。这个人就是爸爸的四姨,也是本屯的有威望的长者。她用一杆长长的烟袋抽烟。有人为她把烟装上,还有人给她把火点上。
给她装烟点火的,都是她的子侄辈的年轻人。
庞大脚,你记得吧?
记得,爸爸喝一口酒:他的儿子和我同学。
走到庞家屯我走不动了。爸爸把酒盅放在桌子上,眼睛在油灯下闪现着智慧的光:本来是想着在他们屯子住上一晚,明天再过来,没想到,他们屯子的房子咋盖的,也太乱了吧?连条街道也没有,我绕不进去,我想可能是遇到鬼打墙了,只好绕到屯子北,直接回来了。
什么房子,别瞎说,那里哪有什么房子,十了多年了,早都烧光了。爸爸的一个表哥纠正着:那里都是坟,都是那场大火烧死的人的坟。那个屯子的人,好几十户人家,每家都有在那场大火都烧死的,也是命里该死,烧死了就地埋在那里,屯子没了,只剩下一片坟场。
他们一直唠到半夜,我从来没听过那样奇异怪事,我也破天荒一直听到最后。听的我满耳朵满脑袋都是庞大脚--庞大脚--
早上起来后吃早饭前爸爸给我讲起庞大脚的事。
庞大脚一只脚大一只脚正常,他身材并不十分高大,顶多一米六多点,他的一只大脚比另一只正常脚足足长上半尺,故人送外号庞大脚,就是说,他是一个残疾人,那只大脚走路使不上劲儿,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
残疾人不能干农活,只能学点手艺,他从小就在豆腐房打杂,自然学会了做豆腐,于是此人以做豆腐为生。
都说人生有三苦,撑船,打铁,卖豆腐。
这其中,做豆腐卖算得上第一苦,最主要的,做豆腐必须起早,头天就得把豆子泡好,三更不到,早早起来推磨,熬豆浆,点豆腐,压好之后再沿街叫卖。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挣钱还挺难。
听人说,宁可从小没娘,也不想三更离床。做豆腐的却必须起大早,甚至不到三更就得起来,然后一直忙到天黑。
做豆腐的生活他过了足有十几年,付出许多辛苦生活也不见起色。
本钱小,真正的小本经营,卖一些天豆腐后,再去买豆子,多了买不起。放在家里还怕耗子咬。
初冬的一天,卖完豆腐,他又下到屯里去收豆子。赶了一辆马车,为了能卖到便宜点的豆子,他这回走的有点远。回来时天都快黑了。车行到离屯子不太远,拐过一片树林,听得远处砰砰枪响,听声音是土枪的声音,知道是有人在打围,这边管打猎叫打围。
朦胧中,前边路旁草棵里好像有东西,他跳下车来看时,却是一只受了伤的动物,好像是狐狸,却比狐狸大些,就叫它狐狸吧。那只狐狸好大,毛色是赤红色,脖子下边有一团白毛,看来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火狐狸了。看它前肢的伤,知道刚才的枪响就是因为它,只是那狐狸见了他并不逃跑一个劲儿给他作揖,也不知于什么样的心里,他把重伤的狐狸抱了起来,用一个空麻袋装了,放在车厢板下边。
再赶着马车前行,不远处,一个领着两只狗的人手里拎着土枪跑了过来。到了他的大车旁,对他喊着;
喂--看见一只受伤的狐狸没有--
没看见。庞大脚从来没说过谎,好在天快黑了,打猎的看不出他的脸是烧红的。
打猎的人向前走去,那两条狗却不肯步,它们围着大车拼命的吠叫,它们嗅出了空气中的气味。
你这个年轻人不说实话,把我的狐狸藏起来了。打猎的不肯罢休,站在车前不让他走。
你敢不让开路?欺负我没有枪是吧?庞大脚也操起了鞭子,朝着围在车旁乱叫的狗抽过去。狗被抽中,阵阵狺狺怪叫。
二人互不相让,最后庞大脚知道自己终究理亏,于是退让一步,提出给对方一些补偿。
他把买豆子剩下的四块钱都给了打猎的,打猎的才悻悻而去,几条猎狗在后边跟着,走远了。
回到家里,把几袋子黄豆卸下来,车厢板下边提出麻袋里的狐狸,看它伤的挺重,于是为它包扎,见它伤重不能行走,又把豆面熬熟喂它。后来的几天,它就吃他做豆腐剩下的豆腐渣。他平时就是以豆腐渣当饭菜吃,它也跟着吃,大口大口,吃的好香。
七天后,庞大脚卖豆腐回来,炕桌上摆着几盘菜,旁边放着一壶酒,一个小老头坐在炕沿上,等着他回来。
恩人在上,请受小老儿一拜。那小老头翻身跪拜,连续给他磕了几个头,他急忙上前去搀扶:使不得,老丈,这算不上什么大事,只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小老头连连摇头:你救了我一命,又助我养伤,大恩不言谢,只要我有能力,一定报答你。我身上没有钱,只有这区区一个珠子,先给你填上那四块钱的亏空,恩人放心,以后我定当涌泉相报。
小事一桩,何须挂齿--庞大脚是听书学来的几句话,你还会做菜?他看着桌子上像模像样的几样菜。
哪里是我做的,这是我穿你的衣服出去买的,就在咱们镇的小菜馆,让他们送的外卖。
那衣服--你若是喜欢--就穿去好了。
用不着,山野之人,吃喝都是现成的,衣服也是奢侈品,我从来不穿衣服。
庞大脚像是做了一场梦,看着小老头脱掉他的衣服,又磕了几个响头,一会儿隐入了夜色里。
只不过,从那天以后,每月的初十,早上醒来,枕边都会出几块钱,有时是四块,有时是一两块,也有三块的时候。
哥们儿--别小看那几块钱,那可是银元,几块钱可够庞大脚卖豆腐挣上半年的。
庞大脚是个老实人,有了钱也不敢乱花,先是娶了一个媳妇,虽然长得不算漂亮,脸上有点麻子,却挺能过日子,把家里外头都打理的井井有条,日子也是越过越昌盛。
后来他有了孩子,却还是每天起早去做豆腐,然后还是赶着车到处卖豆腐,收黄豆。
过年过节,他都不忘那个小老头对他的好处,于是单独一人走到野外,烧上几张纸,念叨念叨,有时那个小老头就会出现。二人坐在一起说上几句心里话。
请不要再给我送钱,我的钱够花了。庞大脚知道自己受了小老头如此恩惠,惶惶不安。
恩人休要见外,我只不过是尽自己可能而已。小老头说:你把多的钱用来买上点地吧,再过几年老了,不能再做豆腐,都说站着的房子躺着的地,自己有地心里也安。
后来的十年里,庞大脚用小老头给他的钱和自己赚的钱,先后买了二十晌地,自己腿残不能种,都租了出去。
啊--原来他的地是这么来的。他一直在听着爸爸讲,偶尔才插上一句。
要不是他地多,后来也不能那么倒楣。一个声音从屋角传来,
是呀,一家饭暖千家怨,不患寡,患不均。爸爸又接了一句。
你出去上大学后的第三年,他就出事了。有人接着说:有他们屯子里的人,和外屯子人勾结,听说还有兵参与其中。那天晚上咱们屯子听信,也有去看的,看见现场好几个背着枪的。
后面的事是这样,那天,几个人进了屯子直奔他们家,庞家在庞家屯算是大户,他家也是土打的院墙,四角四个炮台。
那些年东北胡子多,人们都为了防胡子,只要家里稍有点产业的,都做了防胡子的准备。把院墙修的高高的,虽然是夯土结构,四个墙角再修四个可以登上去对外射击的类似雕堡样的建筑叫炮台,可以向外开枪自卫,对付三五成群的小股胡子也算可以支巴一阵。
他家的什么院墙,什么炮台,统统没起做用。一个声音说,让人从里边打开了。
他家发家太快,自然引起人们的忌妬。年纪差不多一块吃劳金的,只有他一个不但娶了媳妇,生了儿子,还盖房子置地,谁看见不眼红?那时候也没个说理的地方。尤其他家用人,不管谁来了都留下,不三不四的也都来了,多明显哪。
庞大脚发财之后,一次去县城,见到一个不满十岁的小乞儿,大冬天的,没吃没穿,差一点就冻死了,他就把那孩子抱回来了,当成自己的孩子养,出事那年,那孩子才十六。好像是叫刘拴住。
刘拴住看见干爹让屯子里的人里应外合给绑上了,知道事儿不好,他长得又小,说什么也没有听,于是只好跑到屯子北边小庙前去烧纸,庞大脚以前去见小老头领他去过。他知道只有小老头能救他干爹。
庞大脚发财,屯子里的人们都传说狐仙送了他一个聚宝盆,从那里可以不断的向外取钱,要啥有啥,人们能不念在心里。于是把他捆起来后,就逼着他交出聚宝盆。
从他被捆住,到死,前后不过一顿饭的工夫,其中有个本屯子的人,胡子出身的,手太重,只因为庞大脚说了一句:没有聚宝盆。他一枪托砸下去,竟然一下子把人砸没气了。
外边刘拴住还在烧纸求小老头救庞大脚,不知道那边人已经死了。直到小老头出现,他浑身汗淋淋,是从好远的地方赶回来的。
看着庞大脚死了,这些人还不解气,一个人提出:把他点天灯,让他不说--
其中有几个人知道怎么点天灯的,指挥众人把庞大脚用苇席裹上,从上边向下淋上油,倒挂在一棵老树上,准备从下边点火。
屯子外,刘拴住还地冲着小老头磕头:求求你老人家,快点救救我爹吧--
孩子--来不及了,他已经死了。小老头也大哭起来:恩人哪--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呀--我不该让你买地呀--不该让你露富--是我害了你呀--
他哭得眼睛流出血来。
点天灯啦--屯子里传出喊声--快来看哪--给庞大脚点天灯啦--
随着喊声,屯子中间一股火苗腾空而起,像一根大灯,直升云霄,小老头见了,一口鲜血喷出,在庙前,那口鲜血化成一团烈焰,直冲着屯子里烧去。跟在那股烈焰后边的是一阵又一阵狂风。
狂风打着旋,卷着烈焰从屯子西北角开始烧起,整个屯子,没有一家一户房子能逃脱火的炙烤,瞬间整个屯子就成了一片火海。
聚宝盆没弄到手,人们住的房子却都陷入烈焰之中。
那时人们住的都是泥草房,就连庞大脚家也是泥草房。草房最怕火,房顶上的草非常干燥,见火就着,那时庞家屯算得上一个大屯子,一个屯子不过几十户人家,转眼间,都被烈焰席卷了进去。
你知道为啥刚才你走的地方,原本是田地,后来却成了树林。四姨奶淡淡的笑着问爸爸。
那场大火烧得太猛,火助风威,风助火势,烧得半个天都红了,不光把庞大脚火化了,连屯子里的许多参加害人的人都烧死在里边,那场大火过后,庞家屯变成了一片废墟。而且那一带成了阴幽鬼魂之地。就连庞家屯的土地也没有人敢去种。就连前边叉道子都受了影响。你看庞家屯前屯叉道子那屯子还有人吗?都跑光了。
你问他们怕啥?只要是种他们庞家屯地的,净出事,有的人在地里干着活,突然倒下就死,还有的回去就得病。死了一些人后,那块地再也没人敢也去种了。
他们还是迷信。爸爸把酒倒进嘴里:不喝了,再喝就喝多了。
你还别不信,爸爸的一个表弟说:也就是你,竟敢晚上一个人闯进了庞家鬼屯,那里别说晚上,就是白天我们也不敢去。
快看哪--外边又点天灯了--有人在院子里喊。
大家都跑出去看天灯,我困了,躺在炕上没动,一会儿就睡着了。
又是一天上午,天气晴好,风和日丽,我和爸爸出门闲逛,我们信步走上南边的山岗,我们前天晚就是从那里过来的,到了那里我们就能看见庞家屯。
距庞家屯二三里,我们停住了脚步。
站在不太高的小山岗上,爸爸和我看着不远处的庞家屯,不见前天夜里我们路过时所见的房子,只有一片乱坟包,足有四五十座荒坟,最靠北,那座石头小庙却是真的。
我不敢相信前天晚上我们真的是打那里走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