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芒六
五消失的笑声
常虹同意乐毅的建议，于是，科研试验组的乐毅和李杰各自背着并不算轻的设备，最先进入了被茫茫浓雾吞没的密林。
常虹作为这次试验的行动的负责人，对半路出现的意外深感不安，拿错电源，她们不该犯这样低级的错误，她对自己的组员太过信赖，李杰从库房拿来的电源她没仔细查看，直到试验开始，才发现错误，却已经来不及了。
上千公里开了出来，不能再回头，眼下，能找到新的电源，是试验进行下去的唯一出路。
她们知道，但凡大一点的镇子都有变电站，只要找到变电站，把设备接在变电站输入线上，她们的设备就可以正常工作，她们就能完成这次出来的试验任务，她们所犯的错误就没人能再想起来了。
成立实验室几年了，头一次犯这样的错误，她无法原谅自己。内心充满了自责。
虽然今天雾浓林密，这个地方似乎人迹罕至，她们并没害怕，也没有什么可担忧的，远处隐隐绰绰就有村镇的浅影，似乎几十米外就能听到有人在说话。李杰二人大着胆子在浓密的雾中行进，用手拔开挡在眼前的各种树木枝蔓，硬是要在无人处走出一条路来。
她们进入密林十几分钟后，才感到今天竟然如此怪异，明明不太远处就有楼房的浅影，几十米外就能听到人的说话声，但是她们足足走出好几里，楼房的影子越来越浅，最后完全消失，刚才能够听到人的说话声也无从寻找。
更令她们手足无措的是，她们身边的雾却更加浓如稠墨。几乎把身边的一切都吞蚀殆尽。
别走了。乐毅拉了身边李杰一把：咱们是不是走错了方向？
怎么能错？李杰转身看着乐毅：咱们不是一直朝着有楼房的地方走的吗？
楼房在哪儿？乐毅满脸迷蒙：我怎么看不见？
李杰努力睁大眼睛，看了一圈四周，不得不承认：我也看不见。
喂--有人吗--乐毅喊了起来。
就像石头投进了水里，声音消失在浓雾中，并没有引起任何回应。
咱俩一起喊，李杰拉着乐毅：喂--有--人--吗---
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四周死一般沉静，就连回声都没有。
常虹看着她的两个助手消失在浓雾中，她牢牢记住她们进入密林的方向，跟着她们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
她又回到车上，试着摆弄着车上的设备，希望能从设备的仪表盘上读出一点有用的东西。
其实此刻设备已经无法工作了，能够提供给她的，无非就是这里的经度纬度，海拔湿度等数据，表明她们所处位置正是她们想进行试验的地方。一个地球上最为奇特的所在。
几年前她就发现，在这个地方，地下有一个十分奇特的场，能够让她的设备超常发挥，不管这里山有多高，也不管这里有多雄伟壮观，她所看中的只是这里确实有着其它地方无法比拟的优势。
即然知道这片区域如此神奇，她还要让另外的人无法知道这里在进行试验，于是她才想出了制造浓雾的主意。
她们三人都知道，这片浓雾是她用设备制造出来的。
在这方圆数千里的地区制造浓雾，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这方案得到国家科技部的认可，因为这里独特的山区环境，降雨量大空气中含水量也大，有雾也属正常，不管是大功率雷达还是天上卫星，无人机，都无法透过浓雾看到这里所发生的一切。
没想到，初次试验就出了漏子。
这些仪器设备看似简单，却凝结了她的心血，用手摸着仪表盘，心里在想着另外的事。
突的，心脏猛然一跳，她们两个，出去找电源，不会发生什么事吧？这里虽然在图上研究了无数遍，却是第一次进来，对这里的风土人情山川地貌竟然一点也不了解。
再看插在腰间的屏蔽器，竟然一点亮点也没有。她重重捏出去，也没有丝毫反应。
屏蔽器的最后一个功能就是用来联系，它可以发出纳米波，纳米波可以称得上世界上最短的波，不但可以进入八千米水中，几公里地下，没有一种媒介是它不能穿透的。
它也失灵了？怎么会？这地片区难道真的会自发产生全空异域场？而不是她制造出来的那种窄幅波异域场？
她要把这事搞清楚，做事要争取主动。不能让人牵着鼻子走。
想到这里，她打开车门，跳了出来，整理了一下身上装备，侧耳听着浓雾中传来的动静。
凭借着手里的屏蔽器，能感到空气中的振动，于是她再次打开屏蔽器，寻找振源方向，可惜，那种振动再也没出现过。
她们俩究竟怎么了？找不着路也该回来，再不济，也不致于真的迷了路？还是受错误信息引导进入了另外的空间？
打定主意，她一头扎进了浓雾中，去寻找她的两个伙伴。
耳边眼眉上额头上都是湿辘辘的雾气，她却立刻陷入了一片白茫茫中，浓雾立刻吞没了她。
她只能靠屏蔽器来指路，屏蔽器发出的辉光只能射出几米远，她踮起脚尖，蹑手蹑脚，小心翼翼在密林浓雾中前行。
任务完成完不成，虽然重要，更重要的是人，她的伙伴不能出一点差错，她要把她们找回来，不能让她们受到一点伤害。
迷雾重重
看--前边有楼房。于连杰手指朝前一指。
他们在浓雾足足走了二十多分钟，果然，浓雾中出现了一片浅浅楼影，似乎是一个镇子，好多民房。
心情一轻松，二人加快脚步，拔开树枝，朝着浅影方向走去。
一团更浓的雾飘来，遮住了他们的视线，待雾飘过，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哪儿有什么楼房，不会是他们看错了吧？
紧跟在他们后边的范成大，想快走几步追上前边的二人，可惜雾太浓，他刚走出几步就发现自己迷路了，前后左右都是白茫茫一片，即找不到前边人走的方向，更不知道自己来的方向。
原来他还沿着前边人留下的标记行走，到了后来，不说看不到前边留下的标记，就是他自己标记的印痕也无法找到。
他急急取出唯一的设备，对讲机，想和谁取得联系，但是对讲机打开后，却一点声音也没有。
救--他想喊救命，但是刚喊到嘴边就觉得不妥，他估计现在离路边顶多几百米，让任谁--哪一个听到，都会笑他胆小。于是喊到嘴边就变成：喂--你们在哪里--
只是，没有一点回应。声音立刻就被浓雾全部吸收。他就是喊救命，也不会有人听得到。他也绝没有想到，从他们跨进密林那一刻，他们就进入了一个全空异域场。
其实范成大的喊声，笑笑听到了，并不是他在车边听到的，而是那一刻，他也跨进了这片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浓雾中。
对于浓雾，笑笑并不知其厉害，他只见过普通的雾，河面上，树丛间，山沟里，清晨时会升起淡淡的白雾，丝丝缕缕，飘飘淼淼，随风而动，不时变幻着形状，美得无法形容。
更大的雾，他在电视上，电影里，在文学作品中见过，都是虚幻的假像，所有的仙境都离不开浓云薄雾的靓扮，现实生活中，却从来没遇到过如此大雾。能够屏蔽掉所有的行踪。让他惊讶不已。
凭着感觉，他知道另外三个伙伴一定是朝着原来的方向，向前探索着寻找三个失踪女孩的踪迹。
真是死心眼子，找不到就回来呗。他在心里腹诽：可千万别走丢了，这大雾朝天的，丢了就无法找回来。
他也有心回到车上去，可惜的是，在浓雾中走上一会儿就失去了方向感，他也找不到回到车上的路了，只要在密林里走上一段，一定会转晕，任谁也是这样，只有前后左右不知东南西北，人类本身没有自身定位系统，在黑夜里的浓雾之中，无法确定自己的位置。
他想通过前边人行过的痕迹来确定自己的方向，可是，浓雾中，密林里落叶太过深厚，到处都是湿漉漉，人踩过不会留下一点痕迹。
边走边吆喝着：你们在哪儿呀--走不通就回来吧--
他有点后悔自己不够沉着，不该匆匆忙忙进钻进浓雾中。
进不得，退也不能，没有一点办法，他只能顺着想像中的路，在浓雾和密林中前行，脚下是湿淋淋的灌木和低矮的树丛，每前行一步都要付出相当力气。
好在他们身穿的衣服都是野外作训服，防水防火防剐，身上才没湿透。只有脚下鞋子里进水了，感到在些不太舒服。
累了，不想再走，却连一块能够坐下歇一会儿的地方也找不到，处处都是湿漉漉黏答答，树枝叶上在往下滴水，脖子脸也都沾湿了，冰凉凉的，心里原有的那点信心也在一点点流失。
突然，心中出现一阵莫名的恐惧：我这是在哪里？还是在地球上吗？不会是跑到另一个空间去了吧？会不会有吃人部落，跑出几个吃人生番，把我抓住，生吃活剥了？
在迷雾重重无声的世界里又前行了一段路，明显感到路况有变，树木在减少，石头在增加，一个不小心就会撞到石头上。林中巨石不断，峥嵘嵯峨，好在雾也在变薄。
能见度从零，增加到五六米，七八米，他心头大喜，雾终于稀疏下来，一阵厉风吹过，希望很快就能看清脚下的路。
可是那阵厉风吹得相当不舒服，好似针刺在身上，裸露的皮肤刺得好疼。
举目望去，能看清，这里真的是崇山峻岭，累累怪石矗立，样子比公园的假山还要凶猛数倍。
听闻古人云，天下名山僧占多，这样的大山会不会有庙？
他正在胡思乱想，高高的山腰上，竟然真的有一座建筑，远远的看不清，给他的感觉就应该是一座寺院。
这里远远近近的没有人烟，谁跑到这里来修一座庙？他又在冥空暇想：有庙也好，找个地方歇一会儿，他实在是累坏了。身上也是湿的，僧人应该不会拒绝他这小小的要求吧？
向着座落于半山的寺庙攀登了一会儿，回头再看脚下，哇--竟然是万丈绝壁，他什么时候敢爬到这高的地方来了？
从小他就有恐高症，学校搞野外训练时，他的所有项目都获奖，只有蹦极，他全班第一，倒着数，全班四十多人，他是最后一个蹦下去的，他是闭着眼睛跳下去的，为此，教练扣了他三十分。
现在。背靠绝壁，不及旋踵，脚下的小径只有半尺宽，还湿滑滑的，只怕有哪一步踩呲了，可就是一步踩空，千古遗恨。
在这样的山路上，半点也马虎不得。
他又累又乏，腿快要站不住了，前边有一块石头，可以坐人，他小心翼翼攀过去，想在石头上坐一会儿，好好歇一歇。
刚刚坐下，山上的厉风吹去了身上的冷汗，向山腰看去，那座庙宇却消失不见了，正诧异间，一个声音忽的传入他的耳朵：
救命啊--救命--救--
他向下看去，发现，一个老翁，在悬崖下的一个陡坡下面，喊着救命。
老翁长什么样，他一点也看不清，由于距离太远，只能看出是一个人形，麻布短褐，衣着褴褛，在山下叫喊着。
听到这样的声音，本身对他就是一种煎熬。
如果是在平地，他早就跑过去救老人家了。
救危扶难，作为一个青年，这点觉悟他还是有的。
别说是去救人，就是去为人输血，他也去了好多次。都是无偿献血，还不领一点补助。
可是这地方，上下几十米，光溜溜的石头上还湿滑滑的，别说救人，就是让他单人下去，他也没那个胆量。
可是下边老翁的喊声再次传进他的耳朵：救命呀--
浑身热血再次沸腾，见死不救，枉为人。
救人，说不难也不难，说难也真难。首先是他怎么下去。
在这小径的攀登上，每一块石头都又湿又滑，他看了眼晕，没等他行动，胳膊和腿就开始哆嗦。
该不会他还没爬下去就先掉下悬崖摔死了吧？
这个老头也真怪，好好的路不走，跑到这深山老峪里干什么来了，也算是你命不该绝，碰上我这个好心青年。让我来救你上来吧。
他想着，突然脑袋一热，想起腰间缠着一根救命索，他们班只有这一根，本来是由班长范成大保管，是他硬要来的。
心头一振，把安全绳从腰间解下来，一头系在一块巨石上，另一头系在自己腰间。
这是一根只有鱼线粗的绳索，却相当牢固，可以拉起五吨重物。有这样一根安全索，他就可以大胆下去救人了。
下去比较容易，他戴上手套，看准可以落脚的石头，一小会儿就滑落在老翁跌坐的石头旁。
老人家，你受伤了？他走上前去打量着老人。
老人真老，他从没见过这般老的老人，满脸沟壑纵横，皮肤黝黑，衣着破烂，看不出有多大年龄，也许九十，也许一百多。
笑笑的姥爷快七十了，行动敏捷，谈吐清晰，和四五十的人没太大区别，眼前的这个老人看着明显老，也许要比笑笑的姥爷老上许多吧，看上去真的该有一百多岁了？
你来帮我？老人明显对他不报什么希望：看你细胳膊细腿的，你能帮我爬上去吗？
咱们试试吧。腰间有了安全绳，笑笑胆子大多了。
笑笑弯腰站在老人面前：我来背你老人家，我把你背上去。
你背我？哈哈--开玩笑，你能背动我？老人明显看不起笑笑：你背背试试，不用你背我往上爬，平地你能背起我就算你能。
不就是一个老头吗？能有多重？看他如此瘦弱，顶多百多斤，还能有二百斤？我就不信了。他也不是没背过人，他们几个里，范成大，枭龙，他都背过，他力气比别人大，三百斤也背得动，不就是一个老头吗？能有多重。
你上来吧。他作好了心里准备，让老人爬上他的后背。
老人真的动作了，才知道老说话不虚，一块巨石般，压在他的身上，他实在无法承受，竟然趴下了。四肢着地趴在地上，狼狈不堪。
起来吧，小伙子，你们年青人，还是缺乏锻练。老人摇了摇头。似乎对他不太满意。
可是我天天练，每天都花在健身上好几个小时。笑笑从地上爬起来，抹一把脸上的灰土：也许我的劲儿就这么大，再练也就这样。
可能是你饿了，肚子空了身上就没劲儿。老人为他找借口。
我们早上出发前吃了好多东西，有牛肉，还有面包--他想着早上都吃了些什么。
不对，那就是你们吃的东西不对，你尝尝我的。
老人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粒东西，好像花生米：小伙子，你尝尝，香不香。
这老头，也太小气了点，给人东西哪儿有给一粒的，平时谁给他东西，就是一把他也不会接受。早把头扭到一边去了。
此刻笑笑真的有些饿了，他不知什么心理做用，也不客气，忘了矜持，接过那粒花生米，看也不看，填进嘴里，微微嚼了一下就吞了下去。
一股异香冲进俯肺，令他精神大振。
好香，他不由得称赞道。
吃下肚里，才注意到一股清香盈鼻。
好吃吧？老人笑着问。再给你一颗。老人又递给他一粒。他想也不想，来不及咀嚼，也吞了下去。
这回你可以背我了。老人站在他身后，要他背。
他站稳了，背起老人，让老人攀住他的肩，手里抓着安全绳，顺着石壁向上攀，每上一步都相当艰难，虽然有老给的花生米，感到力气倍增，他手脚并用，像个猴子似的在岩壁上一点点向上攀登，时不时还要注意不让老人从后背滑下去。
背上的老人家还一个劲儿挑他的毛病：你会不会爬山呀？往上攀有你这样的攀法吗？你脚要踩准，手要扒在用得上力的地方--
你就不能攀的稍微快一点？比猪都笨，你看那猴子，都比你快多了--你说你有多笨？
救命啊--你要把我丢下去了--你能不能攀的稳一点--我都快承受不住了。
他手脚并用，换手的时候还得用嘴叨着绳子，根本顾不上回老人的叨唠和刁难，只是一心想着爬呀爬，千万可别掉下去。
更重要的是，这老人也太重了，虽然吃了他给的花生米，力气比平时大上许多，可是背上有着山石一般重的一个重物，他就有心爬的快一点也办不到。
从下边往上，一共不到九十米，笑笑感到自己足足爬了差不多三个世纪，甚至比那还要长，他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爬上去的。
背后的老人身体太重，他的手脚胳膊腿都累麻了，最难的时候半天也上不了一尺，他都以为这辈子也爬不上去了。
好在，关键时刻，他咬紧牙关，嘴里叨着绳子还是攀了上去。
他躺在石头上喘气，老人还是坐在那里一个劲儿嘟囔。嫌他笨，嫌他爬的太慢。
他有好大工夫，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由着老人自己在那里不停的嘟嘟囔囔。
咱们走吧，他对老人说。过了好久，他感到身上恢复了力气，摇晃着站了起来。
你想走?上哪儿去？老人坐着动也不动。
我送你回去。笑笑拉着老人胳膊。你老人家这大岁数了，还是别往外跑好，多让人不放心哪-
你放开手。老人胳膊一轮：我下边的东西就不要了？敢情不是你的了，你丢了不心疼。
下边还有你啥？笑笑一脸不解。
我出来干啥的你不知道哇？老人指着下边的两捆柴：我不打柴烧什么？这大山里有多冷你是不知道，今天晚上还不冻死我--
你是说那两捆柴？笑笑明白了：你是为了那两捆柴下去的？你可真的是，贪柴不要命。
年轻人，别站着说话不怕腰疼，你过日子不烧柴呀？老人相当不满他的态度：你们这些年轻人哪--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