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小白正在办公桌前认真地工作，旁边的阿真坐着转椅滑过来低声说，“小白，你听说没有，咱们要换老板了！”
阿真平时的喜好除了帅哥和美食，就是爱打听小道消息了，每次听说了什么消息都迫不及待地跟小白分享。
“换老板？为什么？老板闲累不想干了？”小白猜不出原因，好奇地问。
“你以为老板跟你一样啊，不想干了就辞职走人了，这是他一手创办的企业，跟自己的孩子一样，谁愿意说扔就扔啊！”
“那是为什么呀？”
“唉，我也不太懂这金融经商方面的事，反正就是听说好像被抢劫了一样，反正公司是被抢走的，叫什么野蛮人的，对，就叫‘门外的野蛮人’。”
“门外的野蛮人？随便抢吗？就没人管？”
“好像是管不了，合法的抢，厉害吧，够野蛮吧？”
“嗯，太野蛮了！”小白吃惊地说。
“唉！这么残暴的人以后给咱们当老板，估计没什么好日子过了。”阿真边摇头边感叹着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开始工作了。
小白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但想想阿真平时小道消息的准确率还挺高的，这次估计也八九不离十了。“野蛮人”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电视剧里满脸横肉与刀疤的山匪、壮汉形象，有点不寒而栗，突然有些同情现在的老板了，但又想想，她一个最底层的小职员，老板连她是谁都不知道，高层之间的事离她太遥远，她还是先想想怎么把眼前的任务完成吧。
一天早上，张经理给大家开会，正式宣布了公司换总裁的事，张经理说，“我们公司被美国MAGIC资本投资有限公司收购了，新总裁明天就要正式上任，公司之后可能会出现一定程度的裁员换血，所以大家从现在起要更加努力，充分地把自己的才能展现出来。总裁对我们部门还是挺重视的，明天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来我们部门视察，大家都注意一下精神面貌，争取给总裁留下个好印象。”
会后，大家简单布置了一下办公室，摆放了一些设计简单具有艺术气息的小花架，上面放了一些造型精美的绿植盆栽。小白作为一名刚过实习期的新人，在这种苦力活面前很自觉地特别积极，比几个男同事出力都多，等布置完了，两条胳膊都酸了。
美化办公室的工作结束后，大家开始了正式的工作。小白现在还是设计助理，还不能独立承担设计工作，她的主要工作内容是根据设计师的需要，搜集整理提供相应的设计素材。
王东力刚刚让小白帮他找一些关于晚礼服设计的资料，小白突然想起来她刚入职时看的那堆资料里就有一个长裙的设计图，当时就觉得那个裙摆的某一处设计的挺别致的，但具体是什么样子记不清了，所以她就去了资料室，想找一找之前看过的资料。可是资料太多了，她找了好久都没找到，最后只好挑了一些相关的时尚杂志和经典的设计稿出来。
小白挑来挑去最后选出来的资料有点多，本来应该分两次拿，可又嫌麻烦，就脑子一热，女汉子性格上头，一次性抱了出来。资料太多挡住了一半的视线，小白只能小心翼翼地用一只眼睛看着路，慢慢往回走，胳膊越来越酸，快要坚持不住了。
好不容易到了办公室，小白一进门就开始喊，“阿真，快来帮帮我，拿不动了！”
听了一下没人回应，好奇怪，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呢，难道都不在？小白勉强地伸出半边脸来往阿真的位置看，阿真正向她挤眉弄眼做口型，不知道在说什么。
小白没心情去猜，不耐烦地说，“挤什么眼睛啊，赶紧来帮忙呀，刚才为了迎接那位野蛮人总裁，摆弄的那些花花草草就已经把我累的腰酸背疼了！”
阿真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呆在那里。
“野蛮人？是在说我吗？不知我是哪里得罪了大家，还没见面就留下了这种印象？”
这声音，这声音，嵩明？小白突然心里一揪，这是谁在说话，为什么这么像嵩明的声音？小白忘记了手里那摞资料，急忙转身看向声音发出的方向，“哗”的一声，资料撒了一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小白身上，小白错愕地盯着刚刚说话的麦辉。
时间停滞了两秒之后，阿真赶紧跑到小白身边轻轻地拉了她一下，然后蹲下来捡资料，小白这才反应过来，也慌忙地蹲下捡资料，可就在蹲下的瞬间，不小心撞到了旁边的一个花架，又是一阵噼里啪啦，花架倒了，两盆绿植摔碎了，小白更加地手忙脚乱，王东力和另外两个同事也赶紧过来帮忙收拾残局。
“张经理，谢谢你们精心布置的欢迎仪式，只是我认为你们设计部应该讨论一下，是你们绿植的摆放位置有问题，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导致了如此混乱的局面。”麦辉面无表情地说。
“对不起，麦总，是我管理失职，我会严肃处理这件事的。”张亦满脸尴尬地说。
小白蹲在地上，楞在那里，认真地倾听麦辉说的每一个字，她不关心内容，只喜欢那个声音，简直和嵩明的声音一模一样。
突然，一本书递了过来，然后听到一个轻轻的声音，“他们的声音很像是吗？”
小白心里又是一揪，仿佛心底最深处的伤疤被人揭起了一样，谁会问出这个问题呢？猛地抬头，看到了刚才站在麦辉旁边的Frank。刚才小白的注意力全在麦辉身上，虽然余光看到了Frank，但并没有在意，现在仔细看终于认了出来，小白惊讶地说，“单毅？是你？”
“白若水，好久不见！”单毅微笑着说。
单毅是符嵩明最好的朋友，以前两个人总是形影不离。小白暗恋符嵩明的时候，还打过通过单毅认识符嵩明的主意，后来小白和符嵩明在一起了，单毅也就自然地不怎么出现在他们身边了。再后来，大二之后，单毅就作为交换生出国了，从此小白就再没有见过他，也从此淡出了她的记忆，要不是今天再一次遇见，小白可能再也不会想起这个人。
跟单毅的重逢又一次勾起了小白很多以前的回忆。以前每次看见单毅，小白只要再扫几眼就能在附近找到符嵩明，可是这一次，除了一个相似的声音，什么都找不到了。自从决定坚强以来，除了周瑞，小白没有在任何人面前崩溃过，包括她的父母。小白强制自己不去回忆以前的事，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或者偶尔在周瑞面前才会肆无忌惮地回忆和崩溃痛哭，然后调整情绪，继续做一个坚强的小白。
可是这一次，小白感觉自己不受控制了，以前的一幕幕不由自主地从脑子里蹦出来，眼泪不由自主地充盈了眼睛。小白想今天已经够丢人的了，不能再被大家看见自己流泪，她需要一个人呆一会儿。于是，小白站起来转身跑了出去。
麦辉远远地转头看向Frank，刚好看到小白跑出去的背影，一瞬间有一种好熟悉的感觉，仔细一想又感觉不到了。
小白躲在卫生间里，流着泪，回忆着她和符嵩明以前的过往。
一个春天的午后，小白和符嵩明在学校里湖边的草地上晒太阳，嵩明坐在地上，双手支在后面，看着前面湖里的小鱼，小白仰面躺在嵩明的腿上，沉默了一会儿，嵩明问，“傻丫头，刚才还叽里呱啦说个不停，现在怎么不说话了？困了？”
“没有，我在罗列咱们俩的优缺点。”
“干什么？”
“周瑞最近在杂志上看到一篇文章，说男女朋友之间的关系稳不稳定，要看两个人般不般配，般不般配的算法就是把每个人的优缺点个数统计一下，用优点的个数减去缺点的个数，再把两个人的结果做对比，两个数字相差不超过五算般配，五到十算一般般配，大于十就是不般配。”
“那结果呢？”
“唉！”小白叹了口气说，“你的优点太多了，却没有缺点;而我的缺点又太多，还想不出优点来，难道咱们俩的差距真的这么大吗？”
“呵呵，你把总结的咱俩的优缺点说出来听听，我帮你分析一下。”
“先说你的优点啊”，小白转了个身看着嵩明，边数着手指边说，“你是学霸成绩好、篮球打的好、散打又那么厉害，就连颜值，唉，你看你‘肤若凝脂、口若朱丹’，这张脸跟个妖孽一样迷倒了多少姑娘？”。小白又有些落寞地说，“算了，太多了，不说了，可是我，优点没想到，缺点却能想出一大堆，我学习马马虎虎，体育就更别提了，每次800米测试我都累的快吐血，就连皮肤都没有你好，唉！”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啊！”嵩明笑着说。
“还有，你连声音都这么好听，唱歌也比我唱的好，我们是不是真的特别不般配呀？还是那些漂亮又才华横溢的系花更配你吧？”小白有些忧伤地说。
嵩明见她好像真的很在意这件事，就安慰她说，“别胡思乱想了，我这么优秀不还是被你收了吗？说明你更优秀。”
“呵呵呵，那是因为我运气好，成功解锁了男神的正确追求方式”，小白边笑边说，她一直都觉得自己这件事做的最棒，完胜了无数的美女系花，特别自豪，瞬间自信又回来了。
“嵩明，快说话。”小白闭着眼睛很享受地说。
“说什么？”
“说什么都行，就想听你的声音，让我养养耳朵。”
嵩明笑着说，“喂，姑娘，能不能不要这么花痴呀？”
“不能！”
“好吧！”嵩明无奈地说，想了一下又故作认真地说，“嗯，其实你也有优点，我也有缺点的。”
小白嗖地做起来，拉着嵩明的胳膊说，“真的吗？我怎么没想到？快说你有什么缺点？”
“还是先说你的优点吧！”
“也好，我有什么优点？”
“你，你眼光好啊！”
“什么眼光？”
“选男朋友的眼光啊？”
“不害羞，还有这么夸自己的。”小白笑起来，然后继续问，“那你说说你的缺点是什么？”
“嗯，还是别说了吧，我的缺点说出来怕你接受不了。”嵩明装作很认真地说。
小白好奇起来说，“你能有什么大不了的缺点啊，没事，别担心，勇敢地说出来，我不会嫌弃你的。”小白像是找到了心理平衡一样，等着欣赏嵩明的缺点。
“我的缺点当然是找女朋友的眼光太差了。”说完嵩明一跃站起来跑掉了。
“符嵩明，你太过分了！”小白也跳起来去追他。
哭够了，小白调整一下情绪，擦干脸上的泪痕，对着镜子试着微笑一下，然后回到办公室。刚才被自己弄的一片狼藉的现场已经收拾好了，大家都在忙着工作，单毅和那个人也不在了。
小白刚坐到工位上，阿真就滑过来问，“小白，你今天什么情况呀？在新总裁面前怎么选了一个这么糟糕的出场方式呀？”
“新总裁？刚才那位吗？不是说明天才来吗？”小白吃惊地问，刚才满脑子都是以前的事，都没有想那个人是谁。
“人家啥时候来，还不是看心情，想来就来了。咱们新总裁真是太帅了，全方位无死角的帅呀，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优质的帅哥，那冷峻的脸庞就是现实版的霸道总裁呀！那个助理副总也挺帅的，他们要是能天天来设计部考察就好了，太养眼了！”阿真花痴似的说，然后又看看小白说，“对了，刚才那位副总好像叫出了你的名字是不是，你们认识？”
“啊，大学校友。”
“仅仅是校友？你们是不是很熟啊？不然这么多年了能一眼就认出来？”
“没有，就是一起上过课的校友，可能我刚才的表现太‘突出’了吧！”小白不想多说以前的事再勾起回忆，影响工作，就敷衍地说。
“对呀，你刚才闯出那么大的乱子怎么还逃跑了？张经理刚才送走总裁之后，脸黑的跟包公一样，肯定得找你算账。”
正说着，张经理的秘书打电话来叫小白去张经理办公室。
阿真深表同情地看着小白说，“看，说来就来吧！”
小白来到张经理办公室，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张经理一向都是老练、沉稳，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格，可是今天小白一眼就看出她很生气。张亦直截了当地说，“白若水，我不想对你今天的表现做任何的评论，只想提醒你一件事，你才刚过实习期，业务能力本来就不占优势，现在公司要裁员，如果你在第一批裁员名单上，一点都不奇怪，请你做好心里准备！”
早上张经理在会上说要裁员的时候，小白就已经非常紧张了，现在又直接这样单独跟她说，几乎就是最后通牒，看来她就要被裁掉了。小白伤心地想再争取一下，
“对不起，经理，我知道我今天给设计部丢人了，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机会不是求来的，是通过自己的表现争取来的，还有事吗？没事就出去吧！”张经理冷淡地说。
张经理一向铁面无私、果敢利落，小白知道再求都是没用的，只好出来了。
小白今天的心情低落到了极点，还有很强的挫败感，但无论怎样她必须坚强，她知道该准备简历重新找工作了。
‘啊，动不了，这是哪里？那个人是谁？转过来，转过来……’
无尽的绝望与痛苦将麦辉折磨醒，他猛地坐起来，周围黑黑的，打开床头灯，摸过手机一看凌晨两点。他又一次做了和四年前在医院刚醒来时做的同样的梦，泪水和汗水把他的脸打湿，他下床洗了把脸，回来再也睡不着了。为什么做了一个和四年前一模一样的梦呢？而且是刚到中国就做了这个可怕的梦，难道小的时候真的在这里有过不好的记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