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的世界,虽然拥有世人梦寐以求的一切,却如一潭死水般寂静冰凉。
天宫,被繁琐的戒律清规束缚着。
诸神,被无欲无求的至高境界冰冻着,所以天界的生活没有什么趣味可言,不过这并不能阻挡神仙们道貌岸然下那颗伺机跃动的猎奇之心。
于是乎,璇音会的热闹很快传遍天界各处,魁星手持万花令命花神下跪之事也被传得神乎其神。
姽婳因为性子骄横跋扈本就不得人心,谣言到了最后竟然变成了她当众给一个低阶星主下跪,还被对方狠狠赏了一耳光。
她不仅自己名誉受损,就连璇玑仙子也因为那篇曲谱而心生嫌隙,埋怨她做事不够干净利落,居然被人拿到把柄。
姽婳认真想了很久,梓梧下凡后是她亲自查抄的魁星殿,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仔细搜了一遍,但凡有关她的东西悉数被自己封存并无他人知晓。
奚奴这贱人是如何知道那曲谱是梓梧所作?难道魁星殿还有遗漏不成?姽婳想到这儿开始坐立难安。
当年那件事儿绝对不能泄露出去,相比之下眼前这些流言蜚语反倒不那么重要了。
仔细谋划一番后,姽婳借着巡视之机,带着一群侍仙浩浩荡荡来到魁星神殿。
奚奴尚在面壁思过最后一日,见姽婳一行人来势汹汹便知是来找麻烦的,果不其然,三句话不过对方就出言不逊故意相激,奚奴性子刚烈又有万花令在手哪能任由欺凌?
两人当场差点又动起手来,这期间三尾还对姽婳发起攻击,不过敌我悬殊太大,奚奴和三尾加起来也打不过人家一根手指头。
最后奚奴不得不再次请出万花令,姽婳一行人才悻悻而去,不过片刻功夫他们又去而复返,而这次还带来了大批金甲天兵。
奚奴气愤不已,怒问对方到底有完没完?
姽婳笑容诡异,声称自己方才在这儿丢失了牡丹令,特意回来寻找。
这牡丹令乃是花神宫圣物,也是花神宫一宫之主的身份象征,其重要程度仅次于万花令,所以不能丢失。
说到这儿姽婳还特别强调,若是有谁私自藏匿,那就是触犯天条的死罪。
奚奴反唇相讥,你丢了东西是你的事儿,凭什么来我这儿搜?如此贵重之物不好好收藏,成天放在身上四处显摆丢了也活该!
姽婳侍神妸姌见奚奴越发无礼,立即驳斥道:“我家宫主乃高阶神司,请星主注意说话分寸,先前若不是你的灵兽偷袭,我家宫主怎会丢失圣物?既然在魁星殿丢的,自然要来这儿找,星主这般阻挠莫不是真被你私藏了?”
“我若偏不让呢?难道你们忘了我手里有万花令!”奚奴不肯退让。
姽婳不以为然冷笑道:“所以,本宫带了金甲天兵,万花令对他们可不起作用。”
奚奴看着她身后那群严阵以待的天兵,金甲乃是天君亲卫直接受命天君,自然不受万花令约束,也不知道这姽婳哪儿来的本事能调动金甲天兵,奚奴暗自叫苦若自己再阻挠可就得吃苦头了,
好仙女不跟恶神斗,反正自己这儿也就三间瓦房,你们要搜就搜吧!于是咬牙走到一边儿任由他们搜查。
这帮人得到姽婳示意后,立即对魁星殿展开了地毯式地搜索,奚奴抱着三尾远远看着,虽心有怨愤却也无可奈何。
就在金甲天兵四处翻找时,她发现姽婳一个人悄悄去了樱花林,于是好奇跟了上去,发现对方围着万年老樱树不停转悠,还不时施展法试探,似乎在寻找什么?
奚奴眉头紧蹙,暗想着这女人究竟在找什么?猛然间她想到老樱树的树根连着地底密室,难不成姽婳发现那些藏酒了?
换做以前奚奴可能还无所谓,只是最近抄多了天规才知道,原来天界对酒的管制非常严,低阶神司是没有资格存酒、酿酒的,若被发现少不得一顿皮肉之苦。
眼看姽婳对着老樱树各种试探,奚奴顿时慌神了,刚想冲上去阻拦时,梵音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他大咧咧跟姽婳打招呼,迫使她终止了探索行动。
两人不咸不淡说了几句无聊话,姽婳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便撇下梵音径直离去。
梵音也不恼,嬉皮笑脸追了上去,经过奚奴藏身处时,还回过头冲她眨眼窃笑,奚奴顿时明白,原来他是故意的。
就这会儿功夫,金甲天兵完成了对魁星殿的搜查,对他们一无所获的结果奚奴自然了然于胸,于是得理不饶人地要求对方给自己一个说法。
妸姌冷笑一声后又装模作样四处转了转,然后准确地在莲花池下刨出了金光闪闪的牡丹令。
她得意洋洋拎着令牌在奚奴眼前晃了晃趾高气昂道:“星主果然好心思,居然将牡丹令藏在如此隐蔽之地,幸好被小仙寻到,星主这下无话可说了吧!”
如此拙劣的把戏就要栽赃本仙女,你们未免太瞧不起人了!好歹我也听了百十年说书,什么故事没听过?那人间帝王将相家的女人们手段可比你们高明多了!
奚奴立即高声反驳,可姽婳怎会容她质疑辩解?不由分说便下令金甲天兵抓人,梵音见状没有上前阻拦只是哈哈大笑起来。
姽婳见他笑得前俯后仰的样子,脸上有些挂不住恶狠狠怒斥道:“天王请自重!”
梵音这才强忍住笑,拍了拍姽婳肩膀道:“本王以为姽婳仙子素来清高稳重不苟言笑,想不到竟然也有跟下属开玩笑的时候啊!哈哈哈......太好笑了......”
姽婳怒气冲冲将他推开厉声呵斥:“什么开玩笑?魁星私藏牡丹令等同偷窃,现在人赃并获本宫按律问罪何来玩笑之说?”
梵音见她动怒立即收住笑容,抠着脑袋愣愣道:“不是开玩笑?这就奇怪了.......”说着他走到妸姌跟前从她手中一把夺过牡丹令,然后反手就扔给奚奴。
奚奴本能地伸手去接,可就在她接住的同时,令牌发出一阵刺眼光芒立即将她弹出数丈远,而令牌则迅速飞回妸姌手中。
原来,天界各宫行使主权的令牌都有法术结界,非本宫之人无法触碰,低阶神司也不能!所以梵音通过现身说法,无需多言就将奚奴私藏令牌之事戳破。
姽婳见谎言被揭穿,懊恼自己太过心急而忘了这点,于是恶狠狠望向妸姌,妸姌连忙对奚奴赔笑道:“呵呵......梵音大人说得没错,玩笑,玩笑!近日闲得无聊,属下跟碧蕤星主开个玩笑而已,乐上一乐星主莫见怪啊!”
奚奴可不想就此罢休,但梵音将她拦下,说了几句转圜之言,便亲自送姽婳一行离去。
“死醉猫!你明知道她们故意整我,为何不让我讨回公道?”奚奴怒不可遏,抬腿狠狠踢了梵音一脚,梵音没有防备疼得龇牙咧嘴。
“没良心的臭丫头,本王三番五次救你......你居然恩将仇报!”
“哼!你这是救我吗?分明就是袒护那个花神,你就是色迷心窍。”奚奴气不过梵音拦着自己放走姽婳。
面对奚奴的天真单纯,梵音无奈摇头揉了揉她小脑袋安慰说:“你呀!还是太小不懂事,就算你今天揪着不放又如何?闹到天君跟前又如何?你未必能得到你想要的结果,相反说不定还会惹祸上身,所以息事宁人最好不过。”
“那我就由着她们欺负吗?”奚奴不甘心,她虽没念过什么书,但小时候在留仙镇没少听过说书人讲故事,一味逆来顺受不一定能让恶人放过自己,而她也不是那种任人鱼肉的主。
“谁叫你弱呢?品阶比不过,修为也比不过,就连给你撑腰的人都没有,你怎么跟人家斗呢?”梵音捏着下巴若有所思想了想又说:“不过打蛇打七寸,打人打要害,四两拨千斤嘛......也不是不行。”
“你有法子?快说来听听!”
梵音一脸坏笑,引经据典眉飞色舞说了一大堆,奚奴最后总结出一个道理:当你在对手跟前处于绝对劣势的时候,不要正面硬刚,因为你刚不过,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到对方弱点曲线救国行迂回战术。
就拿姽婳来说,她是高高在上的女神,肤白貌美身份高贵,看似无懈可击的她最致命的弱点就是凌霄,而且这个弱点根本不需要去考量,只要眼睛不瞎就能看明白。
她喜欢凌霄,想要跟凌霄成为仙侣双宿双飞,那我就偏拖她后腿,求而不得还真是最最折磨人呀!
奚奴茅塞顿开:“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只要我把凌霄搞到手,就能活活气死姽婳对不对?”
梵音干干咳嗽了声:“咳,什么搞到手,注意言辞......不过是这个道理,星主果然冰雪聪明。”
奚奴摩拳擦掌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凌霄那家伙其实也不难搞,只要乖乖听他的话,通常不会给坏脸色,大不了我抄书认真点儿,打扫竹林勤快点儿,让那块冰疙瘩觉得我其实挺有用把我留在身边,一定能气得姽婳七窍生烟!
哈哈哈哈哈......想到这儿,奚奴仿佛已经看到胜利曙光似得开怀大笑起来。
梵音以为这丫头在自己一番言传身教下终于开窍了,心满意足点了点头。
哎......天界好久没有热闹过了,真是期待这些痴男怨女的后续发展啊!
正事说完他这才想起今天来魁星殿的主要目的,于是神秘兮兮凑到奚奴耳畔轻声问:“看在本王对你如此好的份儿上,那个荆桃醉给我来点儿呗,解解馋。”
奚奴大惊失色:“你......你怎么知道?”
梵音得意洋洋:“本王当然知道,酿酒的法子和配方还是我手把手教梓梧的。”
奚奴狠狠白了他一眼:“那你自己酿去啊!”
梵音嬉皮笑脸:“太麻烦了......一坛酒,收集材料需要一百年,制作工序繁杂又需要一百年,最后封坛埋藏还要一百年,前后至少三百年时间,太麻烦太麻烦,我梵音喜欢美酒佳人,可不喜欢等,你懂的。”
听完这些,奚奴才明白地窖里那些酒为何每坛年份都相差那么多?原来酿一坛酒果真不容易,只是没听说梓梧仙子是个贪杯之人啊?她辛苦做这些是为了什么呢?
梵音告诉她,梓梧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冷峻风流的凌霄,当年只因凌霄偶然提起闻琴山的荆桃醉风味醇美让人无法忘怀,于是那傻丫头就四处寻求,最后在梵音这儿得到了配方,数百年的执着等待,就为满足心爱之人的口腹之欲,这种精神实在令人钦佩。
“既然如此,那我就更不能给你这只醉猫了,因为那是梓梧仙子的心血,岂能给你玷污!”奚奴好生懊悔,早知道就不该纵容三尾白白糟蹋那些酒了。
她白了梵音一眼,转身进入房中狠狠关上了大门。
这恐怕是第一次在女子面前吃闭门羹吧?梵音苦笑无语,望了望远处樱花林摇头叹息:“哎!什么时候才能再喝到梓梧仙子的荆桃醉啊......难咯......难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