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宁波看他闲散的斜搭着身体,对着明月举着酒樽,无声的做个碰杯的动作,便一仰而尽,然后象醉仙一般对酒而歌,对月而诗。
总是感觉,这个孩子,近一段情绪低落,很忧伤。
问他怎么了,他就双眼晶亮的瞟过来,道:“宁波,你说我是不是太聪明了?”
阮宁波就会回他一个脑瓜蹦,“笨你,烦恼是不是就少了?”
郎东垠就笑笑,说,还是你了解我!
阮宁波有时坐着会想,这个看似醉闲无聊的闲散王爷,怕是这个皇宫里心中最清亮的人,总是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而这个少年,什么都知道。
然后,第二天,昨日怒去的夜天题登门,让阮宁波随他去冬苑,柳至柔处。
那次雨后陈花的事,最后的处理,柳至柔被将为柳顺常,协助近期酒部事务。
院子中,柳至柔说了一句话,惊得远处两人,四双眼睛,瞠圆。
“这是另一位要协助近日工作的酒妃柳至柔,你们先熟悉一下!”
柳至柔看了阮宁波一眼,嘴角勾起微笑,并没有说话,而是更朝附近的一棵树走近了几步,看着夜天题。
“你还记得多年前这个树下,我对你说过什么吗?”
当时的柳至柔站在树下,抚摸着粗糙的树干,话语幽幽。
宫女和太监被分派到各处领赏东西,苑子中一时只有夜天题,阮宁波和柳至柔。
夜天题一身肃然的望着房檐之上的天空。
阮宁波则是静静的站在夜天题旁边,眼角跳了一下,这棵树,她仿佛在记忆中见过!
“不知!”夜天题躬了躬身。
“御风哥哥,你的脸象美玉一样漂亮,不过却总是象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
夜天题的目光倏然调转,眸子在阳光下皱缩成一团,紧紧盯着柳至柔。
紧走几步,夜天题一把扣住柳至柔的手腕,暗哑低沉的声音:“跟我来!”然后再不看旁人一眼,径直的拉着柳至柔向冬苑的主屋走去。
走过阮宁波身边的时候只是稍稍顿了一下,然后再没有停步。
阮宁波则是嘴唇抖了几抖,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这个柳至柔,让她涌上了深深的疑问。
这句话,明明是多年前,穿着粉色小夹袄的她说的,说给御风哥哥的。看柳至柔那眼神,并不知道说这话的正主,是在这站着的。
时间回到那一刻,宋御风站在树下,拉着她的小夹袄,不让她走,而前边是郎东昱拉着她的小手,在挣脱,旁边,则是爹爹,年轻的紫焰军少帅!微笑的看着,抿唇不语!
就是那一天之后,所有的一切都碎了!
爹爹的面孔,她都已经记不清楚,太模糊。
柳至柔使劲的想甩开夜天题的桎梏,却徒劳无功。
“御风哥哥,你这是干什么,别忘了现在的身份,这样是不妥当的!”柳至柔低低呵斥,此时他们距离阮宁波不过五步距离,中间仅隔拱门,柳至柔还是有顾忌的!
夜天题终于松开手,语气却如冰,“跟我走吧!”说这样一句话时,他感觉异常的熟悉,仿佛身边有竹林的沙沙声,在那里,他曾经深深的将一双眸子刻在脑海里,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走?为什么?”
“总之,你不能呆在这里!”
“为什么?”柳至柔仍是倔强的问。
“彼岸花的诅咒,相见之缘,相克之命,无相守之福。”
“与我何干?”
“你就是那朵花!”夜天题的声音有一点灼灼的哀伤。
“你说什么都会以为别人信吗?”柳至柔眸中精光闪过,趁势诱导。
“不信也罢!”夜天题撂下一句话,听脚步声转身进了冬苑主屋。
“艾,御风哥哥!等等我!”
阮宁波只觉得胸中一股热流翻腾,口中血腥一片,头顶的天空,鲜花绽放。
冬苑门外隐着的郎东昱,手剧烈的挛缩一下,飞身过来,阮宁波喷出的那口热血刚好落到他的脖颈,热热的,让他心惊。
“皇上,这是娘娘第三次发作了!”身边的杨勇低声说着。
“我知道!”郎东昱只是低低应了一声,脊背一片肃然。抱着阮宁波走在前边,“回翔龙殿!”
“可是皇上,萧丞相还在御书房等着见驾!”杨勇一躬身,说道。
郎东昱默默然站住,声音有点琢磨不透的惨淡:“朕这样殚精竭虑,不过是为了弥补一个无法饶恕的错误,但是为了弥补这个错误,却要犯下也许更大的错误,朕,要好好考量一下,万全之策!”
“让萧少岸等一下吧,朕还不想过去受弹劾!”又补上一句,郎东昱才慢慢向前走去,离开冬苑,上了御驾车撵!
只是他不知道,怀中的阮宁波,只是眩晕了一瞬便幽幽转醒。
马车轱辘轱辘的走着,杨勇背转着身坐在前边,郎东昱抱着阮宁波坐在后边,指腹轻轻的贴在女子光捻的脸颊上,揉捻。
“杨勇?”郎东昱模糊的喊到,颊边的黑发掉落下来,遮住了眸光暗淡的眼。眼紧紧盯着怀中的人。
“属下在!”杨勇将身体靠近座椅,离皇上更近些!
“你猜,朕是想她快点醒,还是慢点醒?”郎东昱噙着笑,六月暖风的唇凑过去,停留在阮宁波光洁的额头,他的黑发拂着她的。
“属下,不知!”杨勇没有回头,对于车撵中的气氛异常的感到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