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的眼角浮动,似乎捕捉了某人话尾的一丝冰冷之意,不过转瞬又复归正常。
“本宫怎么听着高公公你,在诋毁一个帝王?小打小闹?昱儿,绝对有那个本事和决心!”
高得全猛然俯身,哆嗦道:“奴才知罪!奴才知罪!”
皇太后冷哼一声,“高公公,你似乎隐瞒了本宫很多东西啊?”
高得全微抬头,望过去,太后的脸在烛光之影中闪烁不定,“奴才。”
“本宫并不知道昱儿一直是想替那些罪人翻案的!”
罪人,尽管高得全后来查明一切只是奸臣使然,朋党之争,但是如果没有当年还是宠妃的李姝仪从中作梗,若不是荣德帝多疑成性,又怎么会有天大的冤案?如今,这个太后仍然固执的称那些人为罪人!这个认知不禁让原本就已不快的高得全素冷了一张脸,愈加的阴沉。
“是奴才失职,忽略了对皇上的观察,虽然麦香伊人所言注定并非空缺来风,但是并不可尽信,太后一定还在为皇上担忧吧?”
高得全说完这句话,偷倪太后神色,果然缓和些许。
“怎么,找到皇上了?整个事情是怎样?皇上怎么会失踪?”
“回太后,皇上没有失踪,据奴才所知,皇上是故意失了踪影,要去找一把上古的宝剑,不光!”
“不光?相传干将和莫邪炼制的不光?找宝剑作何?”皇太后李姝仪沉吟,凝眉。
“回太后,盛则威,威而不德,不德则无以王之,故而称之为不光!不光,就是相传的王者之剑,皇上既然是去寻王者之剑,那麦香伊人的说法岂不是就不攻自破了吗?”高得全的声音尖细阴沉,却稳迈无波,让太后不得不相信。
“原来是去找寻不光,这孩子还记得先皇心中的眷恋啊!”太后说着这话的时候,没有察觉到高得全的整个脸阴云密布,恶意丛生。“只是十日后祭祖大典能赶得回来吗?”皇太后的心中隐隐有点不实在的感觉,怎么会去突然找寻宝剑不光呢?
高得全敛眸,“皇上真命天子,自由庇佑,定会安然而回!”安然而回,见鬼去吧!上天注定的,十六年后彼岸花命之女出现,注定在那个日子里,让那些人血债血偿。
拖着稍微疲惫的身躯穿过御花园的一角回内监府的时候,高得全注意到那棵丹蔻之色的多枫树下,一个女子,立于树下。
女子扬手,象是伸手要触摸那树干的高度,臂上的挽纱飞扬起来,缠上了树梢。
看的这一幕,高得全心中猛地针扎一样的疼,几乎不做多想,身子就掠了过去,一把将那女子拂倒在地。
这个画面,是他心中埋藏多年的痛!
当年他出征在外,宫中异变,征戍战士身首异处,惨死自己同胞手下,他侥幸余存,却已然成了不男不女之身,跌跌撞撞奔回京城,却又听闻爱女惨死,爱妻一丈白绫,亲手掐死幼子于襁褓之中,而后吊身于这棵多枫树下!
“高公公!”女子满是冷意的叫一声,几乎是不自觉的在地上后退一点。因为高得全此刻双目赤红,在树上挂着的宫灯之下妖艳异常。
一声高公公唤回高得全的心神,“是你?”语调异常的尖挑。
五指屈曲成爪状,袭上去。
几乎就在高得全出手的那一刻,多枫树上一片也许最璀璨血红的叶子飘落,就恰恰停留在高得全的指间。
一时间呼吸停滞。
记忆如潮水。年轻的男人起誓,折下一片红彤的多枫树叶,多枫树下,你是我今生唯一的枫叶。
如今,他屈曲的手掌抵在面前这个女子脖颈之处,那枫叶就在他和那女子脖颈之间。
手慢下来,松开来,收在身侧,这个造成自己一家惨死的彼岸花命女死不足惜,可是眼下,却仍需要她兴风作浪。
既然是天意,先放过你一次。
阮宁波垂眼看着抵着自己脖颈的手慢慢放松,被扼得酸痛的候骨稍舒展,不禁轻咳了几声,顺着气,眼中莹然浮起的泪不仅没落,又浓重了些。
那片枫叶已经悠悠转转的落在地下,是娘亲的在天之灵在保佑她吗?今晚她回去之后,信鸽上又带来了楚王的亲笔笺,依然没有指令,只是跟她说了她许久许久都在找寻的东西,她的亲人们,原来都在这棵树下死于非命。
“高公公,做个交易如何?”忍着喉骨的疼痛,轻咳着,眼角有湿意渗出。
前面那欲走的身影显然不想停步。
“高公公觉得不合算吗?那为什么不杀我?”阮宁波扶着树根站起来,“既然不杀,定是还有价值!”阮宁波顿了一下,看着前方依然毫无反应却已经站住的身影,道:“怎么,如果我说我的家人因为我的命格全都身首异处,这一条能不能算作向高公公您靠拢的理由?”
高得全挑眉,不相信这女子就那么轻易的猜出了他是一切的主谋。
“我凭什么相信你?我又何须你的靠拢?”
阮宁波拍拍裙摆上的土,一笑,“高公公与宁波素不相识,却一直意欲加害,除了我的命格,我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让您这么痛恨我!不过,命格并不是人可以选择的,我也付出了血的代价,我为什么不能恨这个皇朝?”
“老奴对皇上忠心不二!”黑夜中的高得全脸隐在黑暗中,有些诡异!
呵呵干笑两声,阮宁波拍拍脸颊,“不止吧,高公公至少进过两次天牢看大皇子,为什么呢?”她虽然没看到高得全的人,但是那气味她是熟悉的。有些浓厚的干叶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