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启要去的店,名叫席家酒铺,专卖席家自己酿的小竹叶。
席家的小竹叶酒在凤霞郡也是一大招牌了,酒味微香,关键是喝到嘴里有一种“脆”,所谓的“脆”一者清爽,二者痛快、利索,三者点到即止,不会上头。
酒好不怕卖不了,不过在城中也有两家竞争者,一家是王家商行的凤来仪,一家是专司造酒卖酒的小杜康,因而销售跑腿也是不可少的。
凡先到店里的伙计,要从杂役做起,干些跑腿打杂的活。
不过赶着巧,陈启这几天功夫学了百十来个字,可以勉强将掌柜给的文书读下来,倒叫他省了打杂活儿的阶段,熟悉几天业务后,便要外出售酒。
外出售酒最能考教一个人是不是入酒行的料。有能力的干个一年半载,不论客户资源还是销售业绩均有收获,再长期干下去,那就有了老主顾,遇到个刮风下雨、卖货应急,这些老主顾都愿意帮你一把。若不是吃这口饭的料,跑个三年五年都很难有进步。
陈启有些心虚,自己初来乍到,别说卖酒,酒都没喝过。况且这凤霞郡城具体长得什么样、谁家喝酒谁家不喝,这些一概不知,怎么能卖酒,不由得有些发愁。
第二天,便有个伙计带他入门,一天忙忙碌碌下来,陈启觉除了跑了几条街,进了几家店,见了些人,其他的一点没学到,人这会儿也感觉晕晕乎乎的。
他却不知,哪个伙计练点本事,不得摸爬滚打些时日,一来嘴上跟他说了有什么用,二来自己的本事凭什么跟别人说呢。
若能请那伙计吃顿好饭、塞点钱,这卖酒的一些规律、街上哪家什么情况多少会提点他一些。陈启不知道里面的门道,只觉得自己脑袋越见世面越显得傻了。下午回到店里后,独自坐在酒店外,低头郁闷。
忽然,他发觉跟前站了一人。抬头一看,林宫芳正一副公子哥打扮盯着他瞧。
“你别说,你呀,天生是给别人打工的料,瞧这身衣服,穿在你身上特合你的气质。”林宫芳打趣。
做了店铺伙计,当然要穿店里的衣服,头顶一方帽,身穿深灰粗布长袍。因为出去跑活儿,店里要脸面,比店里打杂的伙计强上不少,不过仍旧一副下人打扮。
林宫芳古灵精怪,又有钱,还识字,陈启在她面前自行惭愧,“我本来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当然比不上你。”
“呦呦呦,你这人好不经逗。”林宫芳在陈启面前,一副大哥的派头。“走,带你去我住的地方认认路,顺便教你识字。”
两人一同来到街上。
下午时分,赶着卖货的、买货的人更多了,叫卖声此起彼伏。
二人正走在街上,迎面走来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不偏不倚往林宫芳身上就要撞,林宫芳步伐敏捷,往旁边一躲,那乞丐没稳住,倒地瞬间,顺势伸手一拉陈启,二人双双爬在了地上。
乞丐也许是感觉自己惹祸,马上站起身来,扶起陈启,也不说声抱歉,跑人群中,一眨眼没影儿了。
“你也真够笨的,以后别说我是你大哥。”林宫芳似乎开始享受对一个比自己笨的家伙的“批判”,故作嫌弃。
“额……他突然拉我一下,我哪儿能反应过来啊。”陈启也为林宫芳在嘲笑自己反应不够快,辩解道。
“笨……”林宫芳更有些恨铁不成钢了。
又走片刻,路过一个糖葫芦摊,林宫芳向陈启说道:“买根糖葫芦,给我。”
陈启晓得林宫芳是要教自己认字的,这个“学费”还是要交的,手伸到怀里去摸。
没有……再找,还是没有……“难道是没拿?不对呀,自己明明记得早上换衣服的时候把钱也放进去了呀。”陈启回忆,边摸边不好意思地看向林宫芳。
林宫芳的眼神也似乎越发有些鄙夷,像是在嘲讽自己小气鬼一个。
“唉……笨……”林宫芳说完,买了两根糖葫芦,随手给了陈启一根。
林宫芳将陈启带到一家客栈后院房中,这房中一里一外两间屋子,中间帘布隔开,看不见内屋的布置,外屋除了有一张床,一张书桌,别无它物,倒也简洁干净。
待二人在外屋坐下,林宫芳有些得意地问陈启道:“你猜你怀里的钱去了哪里?”
“我也忘了自己放哪里去了,可能是还在酒铺吧。”
“嘿,笨!去了那小乞丐的身上了。”林宫芳解释道。
“小乞丐?哦!”陈启恍然大悟,“好啊,我这就去找他!”
“都这会儿你去哪儿找人家啊,乞丐窝么?”见陈启便要出去,林宫芳忙拉住他,看着他一副后知后觉的样子,有些想笑。
“那怎么办呢?”自己所有的钱都放身上了。
“能有什么办法,丢就丢了呗,这不还有林大哥呢么。”林宫芳有心想让陈启长这次教训。
陈启只得暂且按捺住心头冲动,跟林宫芳学认字。林宫芳也不多教,每日三十个字,教完她就去一旁修炼。陈启则一直练习至晚上八九点,再独自回去。
再说小红,她到来悦城白家成女馆已经两天了。平日里学女工就在馆中,学习、食宿均不用花一分钱,不过她们在白家纺织刺绣卖的钱,都要交给白家。
成女馆由白家自己出资建造,分上下两层,小红学女工的地方便是在下面一层,成女堂。成女馆没有食宿的地方,白天在成女馆学艺做活,下午完成任务后便回到白家,白家自有她们专门的住处。
这天下午,在完成每日的任务后,馆里其他的姑娘都走了,小红却爬在自己的几案上,抱着头低声啜泣起来。
原来这学艺的几个姑娘,有欺负新来姑娘的毛病,昨天晚上让小红帮她们打洗脚水,小红看她们咄咄逼人也不敢争执,挨个给打了水。不料半夜,她们又趁着小红睡觉,偷走了她娘给她带的糯米饼。方才更是过分,她们中那个带头的,路过小红时居然拿针扎了小红胳膊一下。
小红脾气温弱,其实今早已经向她们几人几番示弱。不过,长了獠牙的绵羊,不把它的牙拔了,它是不会停止攻击的。此刻她内心又害怕又无助,不知道晚上回去又会发生什么事。
“喂,你哭什么呢?”这时有个小女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红抬头一看,明目皓齿,一副富家小姐打扮。这个女孩小红知道,她是白家家主的孙女,白芷,也同样是进成女馆学艺的。
她忙站起身,抹着眼泪道一声,“白姑娘好。”
“你是馆里学艺的姑娘?叫什么名字呀?”白芷问道。
“我叫马袖红,大家都叫我小红。”小红止住些哭泣。
“你刚刚在哭什么呢?”白芷有些不解。
小红将自己被人欺负的事说了一遍。
“真的是过分,走,我跟你回去,看她们敢怎么样!”白芷看不过去,气愤的说?
“别!我……我……”小红有些害怕,根本不敢反抗那些姑娘,“不用了,我跟她们好好说,她们应该就不会了。”
“你这个样子,她们还会欺负你的。”白芷显然不信。“有我给你做主,看她们以后谁敢欺负你!”
“白姑娘,不用了……我娘过几天会来看我,到时候会有办法的。”小红实在不想直面那些欺负她的姑娘,便想出一个蹩脚理由。
人有时候就是会这样,初入生活,若是被挫折一击而中,便如同人跳入河中。他会拒绝递来的绳子,在痛苦中永溺。
白芷拉住小红的手,“那你这几天就一直被她们欺负么?这样吧,你这两天跟着我,我那里有空床铺容你睡。过两天你娘来了再想办法,好么。”
小红感激的看着白芷,点点头。
此时来悦城县衙,几个公差打扮的人正和县令道别。领头的正是凤霞郡郡丞胡善思,旁边是随他一同前来的几个郡府客卿和差役。
胡郡丞在接到底下公文后,便拍马赶到了来悦城。从席家商船上带下来的二十来个被绑的人正关在来悦县城监狱里头,在了解了事情缘由后,胡善思先是叫人解剖了其中一个,并请乐延年和百弥生探查体内生机气脉,随后他们又来到了沿海沙滩,对那些浮鱼进行观察研究。
一番仔细调查,让胡善思对案件有比较详细的了解,他也发现是种莫名气息在作怪。不过当下对这种气息却有两点疑问,一是这种气息来源是什么?二是为何人和海鹫究竟如何被感染。
胡善思有心要入海探查一番,不过随行的这些人手中并没有飞行法宝,府郡唯一的飞行法宝在郡使大人手中。
因而,这群人此刻便是要折返府郡,向郡使大人汇报情况,同时借来飞行法宝,入海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