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找虎目所谓何事？”
李子初现在比任何人都要关心虎目
“哎呀妈呀，家里有人啊，在这烟里啥都看不清，你是虎目什么人？”
李子初不做回答。
“我是虎目哥哥”
墨安接过这句话，现在他的谎话不用多加思考，张口就来。
“不是，你家这怎么回事，开香水坊的？所有香水都泼地上了？还有这烟，也太浓了，什么都看不清。”
“出了点小状况”
“快说啊，你们找虎目是什么事？”
李子初格外激动。
“他是虎目的哥哥，你又是谁？”
“他是我的朋友，这不出了状况么，他来帮忙处理的，我弟弟怎么了，您请说”
“那个，有人来衙门自首，状告他作为主犯谋财害命，我们是来拿他的，他不在家么？”
李子初心里感动一丝轻松，他原本以为那个小个人不会自首的，还琢磨着哪天找到他，自己处理这件事。
“实不相瞒，我也在找他，虎目已经好久没回家了。”
“哦？莫非提前知道我们要前来捉他，设了这么一个烟雾阵法，阻挠我们办案？”
领头衙役咄咄逼人，在屋子内四处奔走，伸出双手左右摸索。
“哎呦，我这肚子怎么这么痛。”
“是啊，我也是感觉肠子在打转”
墨安看不到两个衙役的表情，但听声音十分痛苦
“你们怎么了？”
“肚子太痛了…”
搭话的衙役表情扭曲，双手捂着肚子，微微下蹲。
“怎么回事，我这胃肠绞痛一般”
那边的李子初也是如此，声音听起来已经疼到虚弱。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虎子娘搞的鬼，这绿色烟雾吸入人体会导致腹痛，墨安从口袋里拿出灵坤袋，默念口诀，轻轻吐出一个字
“收”
灵坤袋内卷起一阵旋风，屋内的绿色烟雾好像都找到方向一般，一股脑的钻入袋中，墨安见烟雾全部收入囊中，迅速拉起袋口的绳子，折叠两下，又塞进口袋。
“呀，不疼了耶”
“我也是呢”
两个衙役直起腰来，烟雾散去，两波人相互对视，场面一度很尴尬。糟糕！烟雾没有了，他们就能看到我们的模样了！墨安皱眉，看来想圆一个谎，就要去撒更多的谎。
“斯～我看你们三个怎么这么眼熟呢？”
领头衙役摸着自己下巴的胡茬，脸上写着藐视和识破。
“哥，他们就是上午私闯县衙的贼人！”
跟班衙役显得有些激动，指着三人大喊。
“用你说！我还看不出来”
领班衙役啪的一下打在小衙役的脑门上。
“你们是唱戏的么一会上级巡抚一会是虎目哥哥？接的通告挺多呗？拿我们当猴耍呢”
这件事不能再靠撒谎解决了，不知道以后还会在哪遇到他们。墨安把拳头放在嘴边，假装干咳，另一只手掏出一张符纸从后背绕过，塞到苏念手里，低声说
“一会…”
“我明白，哥哥”
苏念接过符纸，回答爽快。
“嘀咕什么呢，这次不能再让你仨跑了”
领班衙役抽出刀，向三人逼近。
“等等！我有苦衷啊”
墨安掩面假装哭泣
“你少来，再也不会信你一句话了，说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
“哥，你不是不信他们么？”
“顶嘴，你是头，还是我是头？”
墨安走上前，举起手中的符纸问
“你们看这是什么？”
二衙役正盯着符看，“啪”“啪”两声，二人站立不动，仿佛雕塑定在原处。墨安和苏念相视一笑，击掌庆祝，两人配合若行云流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配合多年的搭档。
“道长，这是什么符啊，是贴我身上的那张么”
“咳，不是，这张是易忘”
“作用是？”
“可以让人遗忘某些记忆片段”
“太神了，道长，你收下我吧，求……”
看了一眼旁边瞪眼睛的苏念，李子初知道自己的拜师道路道阻且长。
“不过……这个算是新学来的，也是第一次用，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墨安闭上双眼，双手在两人额头前做抓物状，接着又做了个扔的动作。
“道长这是干什么呢”
“闭嘴，别妨碍哥哥”
“好了，应该能成”
墨安拍了一下两人脑门，那符纸竟然浸入皮肤，无影无踪，令人啧啧称奇。
领班衙役仿佛突然苏醒一样，扶着自己额头，感觉自己头脑发沉小衙役也扶额，只觉晕晕乎乎。
“哥，这是哪啊，咱怎么在这啊”
“我也不知道啊，你们是谁啊！”
两人惊讶，疑惑，目光稍稍有些呆滞看着眼前的三人。
看起来符纸奏效了，墨安嘴角微微上扬，一脸紧张的说
“两位大人办案迷路了，赶紧回衙门去吧，很多事务等着你们处理呢”
“对对”
二人转身欲走，小衙役突然想起什么拍着自己脑门说
“哥，我想起来了！”
这句话让墨安有些紧张，虽然可能符纸的效力撑不了太久，但也不能这么快吧！
“想起啥了！”
“今天上午，有三只小狗冲入县衙，打翻不少东西，大人命咱们出来抓狗的”
“你这么说，我想起来，其中有一只还是小黑狗！”
墨安看着表情复杂的苏念，感觉有些好笑，苏念气鼓鼓的说
“哥哥笑我”
“哈哈，没，没。”
再看一旁的李子初，自从听到小黑狗以后便好像开了闸一样，哈哈不止，笑到拍地，一边笑，一边嘲讽着说
“道…道长，你符纸可太…太好用了哈哈哈”
墨安和苏念看着笑到倒地的李子初有些不解，虽说，这个点有些好笑吧，但也没有到这个程度。
“哥哥，这个人有些奇怪耶”
“我现在也觉得”
两个人低声私语，双手抱拳眼神不解盯着快笑到断气的李子初，他笑了快一刻钟终于笑不动了，干呕起来，墨安拍着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子初的笑点…”
“笑点这方面，你俩是前辈”
见子初这个劲退去了，墨安正声
“我们先找祭台吧，把锅拆了，就没办法做饭了。”
“四周都是墙壁…”
“祭台就在壁中”
墨安取出两片红柚叶遮在眼前，再次睁眼，周围一片漆黑，只有一面墙壁隐隐泛出红光，这里，墨安走过去在这面墙贴上一张黄符纸，默念口决，轻声吐出一个字
“破”
不知哪来的力量，堪称破壁机，刚刚还看起来还可受万斤之重的墙壁，此刻轰然坍塌，砖瓦散乱一地。
片刻，灰尘散尽，墨安没有犹豫，进入这个不大不小的内室，映入眼帘的是四面爬满红色咒符的墙壁，密密麻麻，十分骇人，扑面而来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中间掺杂着槐花香，两种气味混合在一起，令人忍不住作呕。案上有规律地摆满点燃的白烛，白烛泛出红光，照映墙壁一片血红。
“道长，这里就是祭台么？”
“嗯，应该是在这里招魂的”
“只闻到血气，未见到人血啊”
“血都被用了”
“作为祭坛，这也太过简陋了，就蜡烛，符咒…”
“只是仪式而已，这些都是辅助，重要的是祭品和施法者的法力。”
李子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那我们？”
“毁了这”
炼祭中途祭台被毁对施法者和受法者都会是莫大的影响，弄不好以前做的努力都会前功尽弃，施法者法力也会受到损伤。
“那她要是寻找新的祭台呢？”
“需要契机，寻找合适的祭台很困难，这也就是虎目娘一直守在这原因。”
虎目娘的障眼法可以说是瞒天过海，如果不是自己提前见过这个内室，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这一点的。
“道长，这烛火，吹不灭啊”
“这是妖火，自是不会灭的，你俩先出去吧”
墨安手中又多了一张符纸，默念口诀，甩手一拋，符纸在空中散落看来，分解成一个一个飞蛾般大小的迷你符纸，覆盖整个内室，符纸好像伸出牙齿在咀嚼什么，片刻内室里只剩下四面墙壁，小符纸连同内室里的所有东西都消失不见了。
“道长，真神了这！”
李子初忍不住拍手叫好
“连墙上的符文都被吃了？”
“嗯，所有沾有妖气的东西都会被溶掉。”
“不过，这是什么？”
“这……是人血”
刚刚爬满符咒的墙壁全都变得干干净净的，唯有一面仍旧留有一片红色，墨安已经查看过了，这就是普通的人血，人血呈喷溅状，看血量，此人应该无力生还。
“这不会是…中”
李子初眼眶湿润
“不，不，此人离世应有多年。”
墨安赶紧摆手，血迹都已快隐入墙壁，而且血型喷溅，此人应该是被钝器所伤，他敢断言，血迹所属绝不是李中初。
见墨安的语气斩钉截铁，李子初稍稍安心下来，随即又发出疑问
“那，这个是谁的，这么多血，这个人应该不得活了吧…”
“多年以前的事，虽想查证，但无从追溯。”
“哥哥，这个事易解”
见墨安眉头紧锁，苦思不得其解，苏念轻声开口。
墨安眼底闪过一丝光亮，盯着说话的人。
“哥哥，你看这屋内是不是少些什么？”
墨安和李子初上上下下打量这个屋子，一时竟看不出苏念指的是什么
“不要紧的，再来，哥哥有没有想过，为什么老妇一直视茶壶为宝？而且那个壶的材质？”
苏念似笑非笑，用手捏了一下自己肩膀。
“小兄弟，你知道就快说吧，可急死我了”
李子初毫无头绪，心中满是好奇，迫切想知道缘由。
“我知道了！”
墨安一双鹿眼此时瞪的老大，眼中闪过惊恐和不敢相信看向苏念
“你是说，那壶是人骨…”
“嗯，哥哥说对了”
“什……什么，人骨？用人骨做壶，这不是变态么…”
李子初想过自己还摸过那个壶，赶紧用衣服擦擦手。
“可是，那又是谁的骨呢？”
“哥哥，谁的骨会让老妇视如珍宝，在逃跑的时候都要一并带走，不曾离手呢”
“你，你是说……”
墨安不怎么敢相信，声音微微有些发抖。
“就是哥哥想的那样”
“道长，你想的什么样，那是谁的骨”
“虎目爹”
墨安不知道这三个字是怎么从口中发出的，未让死者尸骨入土为安，竟打造成了茶具，日日陪伴左右，饮水泡茶，他不敢想象世界竟有如此扭曲的痴爱。
“啊…这妖妇是个疯子吧”
李子初目瞪口呆，这两天也算见过很多难以置信的事情了，但怎么会有人把自己丈夫的尸骨打造成茶具呢！
“或许，不能接受自己至爱的人突然离世吧”
墨安试图站在她的角度理解这件事。
“哥哥，或许接受不了一些事的另有其人。”
“你是说…”
“小兄弟，你的意思是说虎目爹接受不了虎目娘是妖怪，所以她杀了他？？？”
墨安也觉得这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或许虎目爹无法接受自己的爱妻非人，想要逃走，失手之下误杀了他，占有欲扭曲，所以才…
“哥哥，不要再费神了，见到她一切自会大白。”
“走吧，去见她”
墨安整理了一下情绪，亲手杀死自己丈夫，设计害死自己兄弟，真可谓地狱空荡荡，恶鬼在人间啊。
“道长，去哪找她？”
“现在可以断定，虎目娘是槐树妖，虎子虽然已死，但他现在属于半人半鬼，和常人一样靠脚走路，这也是当时虎目娘设计陷害我和苏念的原因。”
“道长，这个事还没给你俩道歉呢，当时被妖人迷了眼。”
李子初难得一见的低声细语，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这是做什么，我从未怪你。”
“嘿嘿，道长是说，她为了给虎目制造充足的逃跑时间吗”
“嗯，因为城中唯一一片槐树林离虎目家有一段距离，所以槐树林应该就是二人藏身之处。”
“那还等什么，咱赶紧吧”
李子初拉起墨安欲走，苏念拉住墨安另一只胳膊
“哥哥，莫非脚力”
眨眼之间，三人身处城南槐树林海外，茫茫林海，郁郁葱葱，一眼望不到尽头。
“道长，这可怎么找…”
墨安站定，取出红柚叶遮眼，睁眼后林海一片漆黑，黑色里包裹着大大小小的红色光亮，跳动，奔走。看来此法行不懂，藏身于槐树林中的妖怪众多，无法分辨。
“哥哥忘了么，有个半人半尸的。”
“对啊！我这脑子”
墨安从口袋里取出一盏灯，这灯极小，灯首长着一对透明的翅膀，托着灯小心的把它置于地上，心中默念，拈来一团火，点燃此灯。被点燃的灯，好像活了一样，扑腾翅膀，升于半空，好像待命的侍从在等主人发号施令
“半魂者，虎目”
接到指令，这灯飞速拍打翅膀，朝着林海中央飞去。
“道长，这是？”
李子初已经见怪不怪了
“引魂灯，跟着它，我们就能找到虎目”
走入林海，引魂灯上下翻飞，并没有左顾右盼，似乎已经找到目标位置所在，速度算不上快，三人稍稍走快一点便能追上它。
“妈耶，它怎么来这了，太吓人了！”
一只小树妖看着路过自己眼前的三人，一脸惊愕，一溜烟似的跑掉了。
“道…道长，那颗树…跑了…”
李子初紧紧攥住墨安的胳膊，害怕程度不亚于刚刚的树妖。
“别怕，别怕”
不仅是那颗树，还有鸟兽，蝴蝶，爬虫，看到林中的不速客仿佛逃难一般。
“道长，是不是要地震啊”
“有这个可能”
看着自己眼前，脚下，空中，四处逃窜的精怪，墨安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地震前的征兆，它们是生命受到威胁时若表现出的害怕。鬼怪界都知道这届通灵使只平不公之事，所有没做过伤天害理，只潜心修行的鬼怪是不会害怕而逃走的，所以他们和虎目一样，惧怕的是…
“道长，引魂灯停了”
引魂灯驻足，在空中左右翻飞画了几个圈，三人眼前是一排浓高大的槐树，树后藏着一个山洞隐约可见。墨安思考的出神，李子初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啊，到了到了是这了应该”
墨安打一个响指，引魂灯停止画圈，钻进口袋。
没有什么犹豫，三人越进洞中，山洞黑漆漆一片，还算开阔，隐约间听到水滴在石上发出“滴答，滴答”还伴随几声蛙叫，空中散发着一股槐花的清香。
“这太黑了，啥也看不到啊，而且我好像没带火，道长你带了么？”
李子初在自己身上四处翻找。
“没事，我带了”
墨安伸出手，握成拳，对着拳头吹了一口气，摊开手掌，掌心竟升起一团烛光，四周瞬间被点亮，同时也映出李子初惊讶不已的脸庞，墨安看出子初好奇这是什么，但又不太好意思总一直问自己，便开口道
“掌心火”
“烫么，道长？”
“并非人间灶火，自是不烫”
李子初想不明白，哪有火不烫的道理，这两天的遭遇，真可谓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见识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呜呜”
前方传来哭声，声音不大，但却十分悲凉，是那种眼泪差不多快流干了，再也哭不动了的那种哭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