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胜己觉得这次死定了,就算对方不补刀,就自己脑袋上这大窟窿,也快把身体里的血流干了。
另一个自己已经完全掌握了这个身体的主动权,或者说他已经完全就是钟表匠。
这真是我就算找天价律师给自己辩护,可这冤,到底从哪说起呢。
他脑子里开始走马灯的回忆时候,卡,他听到脑门上,有极速刹车的声音。
脑门之上应该是空中,就算有人从高速运行到突然停止,也不应该有这样刺耳的,那是如同改装赛车被拦下,要撕破人耳膜一样,发脾气的声音。
只有一个人,为了他的观察者的缘故,给自己的飞甲装了音效。当然,不是自己,是另一个观察者。
楚胜己脸色瞬间比锅底还黑,就在刚才觉得死定了,也不过脸色是苍白了一下,现在真的是媲美那个相声学吆喝里,无数夸张表述的那块黑布的黑。
“叶霜寒,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一个一身鲜红,有些金色火焰纹的悬浮飞甲,突然出现在半空中。
夏飞扬觉得被时光暂停僵住的身子一瞬间能动了,立刻顺势,再次照着钟表匠的脑袋,再次砸了下去。
“我靠。”红甲人显然根本没想她会一点停顿犹豫或者停下来问问自己是谁的意思都没有,就这么直截了当的继续砸。
“嘭”楚胜己原本躺着的地方,灰尘四起,水泥渣渣飞溅的到处都是。
楚胜己出现在不远处,他被瞬移了位置,但是并没有脱离死亡的阴影,因为夏飞扬跳了过来,带着逆光,黑色的死亡之影俨然就是她本身,再次举着加特林就砸了下来。
然后,她被一级磁波束缚衣直接罩住,直接扎的像个木乃伊一样,整儿重重砸到地面上了。
所谓磁力束缚衣,相当于给抓住普通的嫌疑人,给带的手铐,一般执行者也只有一个,由执行者放出后,自动锁定目标,并在其双手双足都加注上百公斤的重力,而且磁力波还有干扰梦祸之能的效果,使之大大削弱。
所以,这像件闪闪发光带装饰的衣服,一下子就把夏飞扬固定在地上了,她双手支撑,挣扎了几次,还是没有爬起来。
这座楼忽闪了几下,终于恢复正常,既不是不正常的没有颜色的,也不是刚才那样光彩照人流光溢彩的。
红甲人轻巧的落在地上,身上的悬磁飞甲迅速回收成背后的小背包形式,他的面容样貌显露了出来。
意外的完全不像职业精英,省城来的大人物,有“霜叶红于二月花”这种好像很拽的外号在外,好了不起的样子。
此人有点偏瘦,还有点偏白,没有明显的肌肉,护甲收缩后,背不再被强迫挺直,甚至有点松垮垮的,如果不是有一双带着水气,应该可以称作桃花目的眼睛,就是那种缺乏锻炼的宅男,而现在可以称为长得好看但绝不是有气质的宅男。
他太松松垮垮了,普通人也就罢了,省城叫醒组第九小队的执行者,怎么看都不太像的样子,兄弟,你的职业素养呢?
当莫隐和蓝雅因为这座楼的异状消失,三步并两步走,迅速回到三楼,只看见一切恢复正常,一堆的人站在卫佳佳的家里,地上被打倒一个血流如注的,一堆人面无表情,神情麻木在那呆呆的立着,而唯一一个被有效控制住的是他们的队长夏飞扬。
“你他猫的……肯定养不了”莫隐指着对方鼻子就想开骂,但想想这位是执行者,而且应该是省里来的,那还是先问一下吧。
于是他立刻切换了了书面用语:“阁下突然闯入我等办事的警戒区,可有文书乎?”
叶霜寒摇了摇头。
“那你找死啊,非行动小组,没有特别援助通知,不得进入警戒区,就算是叫醒组成员也是违规,”莫隐立刻理直气壮的开骂:“你这添乱的蠢货,你用磁束缚衣对付自己人,你TM的是不是脑子有屎。”
蓝雅有时候也有点奇怪这家伙怎么在:我是文化人我很有格调和我就是个痞子我就爱口吐芬芳之间左右横跳,切换自如的。
她保持微笑,用胳膊肘拐了下莫隐:“叶队啊,非常感谢及时援助,小夏她日常是显得疯狂,慑敌自威,她其实是正常的呀。
她走到夏飞扬跟前,蹲下来,用手指轻轻弹了下她的额头:“扬扬,不要表演过度哦。”
夏飞扬抬头看她时,双目依旧赤红,可是在蓝雅柔软的手指在她额头轻点,柔软的温度从那一点迅速传达到全身,她的双眼,顿时恢复了清澈。
“靠,磁力束缚衣。”夏飞扬怒道:“什么时候这玩意可以对自己人用了。”
“你刚才的样子,可不像自己人,倒是非常像那些主动沾染梦祸之力,力量失控的三途迷。”叶霜冷很平静的说道,好像在闲话家常。
“啥三途迷,为什么要用这么生僻的书面用语。”莫隐笑呵呵的道:“不就是我们说的暴走僵尸吗?你这用词,面对面说话你还怕被屏蔽吗?”
然后他转过头,对着那些痴痴迷迷,还在发呆的那十几个学生道:“我说你们,连诱变素都敢吃,梦祸的力量,是个人就敢试试吗?你们这群倒霉孩子,不是变成啥三途迷,就是变成口粮,明不明白。”
那些人中,都脸色苍白,嘴唇发紫,一动不动。
“好像,他们还是没有醒。”蓝雅走过去,拿手在几个人眼前试着晃了晃,他们都没有任何反应。
古诚的报时依旧继续。
“现在是四月二十二号下午十七点零五分,倒计时一小时十三分钟。”
原凯汇报周边情况。
“现在周边无普通群众靠近或进入危险区域,可是庆平市叫醒部第九小组的人,未持有关文件,未有通知下达,出现在我等处理现场,违规违纪,意图不明。”
夏飞扬轻笑起来:“一队人都赶来了,你们倒是蛮齐心的。想包庇那个死了的家伙?”
叶霜寒还是淡然的摇了摇头。
夏飞扬咬着牙,又想挣扎起来,发现还是徒劳后放弃,彻底像咸鱼一样趴在地上,但是她觉得另外一个人更咸鱼:“喂,我刚说你死了的那位,楚什么来着,你这眼睛睁的斗大呼吸均匀的,都不知道反驳一下吗?有你这么消极的反派吗?”
楚胜己真的觉得自己已经死了,或者说那样反而更好。
他没感觉到痛,没有感觉自己在呼吸,甚至他在走马灯似的浮现过往时,也疏离的像在看别人的故事。
他心底,有个声音在回应着夏飞扬的挑衅。你等着。
他可以感觉到,那些处于呆滞无神状态的十几个少年,他们都身上,细密的虫丝,正由口鼻呼吸,飘飘荡荡的飞了出来,现在正受到某种影响,慢悠悠往他身上汇集。
他想到平时业务培训课上的讲解,明白自己是在夺生机,吞口粮。
在对抗梦蛾之货的手段种,人们发现了以异常对付异常的方法,以能从醒梦人的身上获得抗体,接种入正常人的身上,让他们也获得对此种寄生的免疫力,在梦境里,能够保持清醒。
可是天然的醒梦人太少了,而且就算醒梦,也可能没有异化出异常能,就算异化出异能,也可能是不适合战斗,而靠他们的抗体所改造的同伴,获得的力量,更是微乎其微。
所以,有人提出了更激进的手法。
诱导素培养。
就是直接捕获成体的贪食夜行入梦蛾的成虫,加以培养,克隆,产生足够的量数,提取提纯它们身上的诱变素,在给群体注射服用,这样同一只虫子的诱变素可以有上百人共同获得,而他们当中最先异化的就像蜜蜂里蜂王,完成异化后,其他和他共同感染的,产生的异化之能,与之同频,只要第一个人想,那么其他人的生命力跟异化之能量,都会被他完全吸收。
第一人是梦魇人,其他人都是他的口粮。
很快,人们就发现这样一味追求力量做法,制造出的是一个个更加难缠的对手,人类一如既往地在想解决难题时给自己制造更大的难题。
有资料可查的是,十二馆的馆主中有近半数,出自于那个为了诞生更强执行者的实验。
而另一半,他们与夏飞扬同龄,他们和三殿主,和神子,是更为极端理论的产物。
楚胜己问自己,为什么要被选上,他这样普普通通的存在,连异能都非常不明显,为什么要被盯上,成了棋子。
而且,无论是执黑者,还是执白者,要弃卒保车,他都显然是那个卒子。
最让他难受的,叶霜冷来了,他会看着自己变成怪物,大概会如常的表达:“他就是一个脑子都是肌肉的废物。”
真是苍天那么大的一个惨,被自己生动形象的表现了出来。
心底那个尖利的声音在说,放弃吧,有借有还,你把自己抵押的力量都已经用了,还想赖账不成。
哦。
楚胜己轻轻叹了一声。就此,好像再没有任何波动了。
他的身边,那些如同行尸走肉的少年们,纷纷倒地,他们身上,那些飞出的丝开始稠密了起来。
蓝雅与莫邪,夏飞扬都不由掩住了口鼻。
这如同劣质香精一样的气味,怎么就突然浓烈了起来。
叶冷霜只是好像在自言自语的又像在问他:“临江小区的梦祸,你是动用了这种力量,才让我们小队在超出极限时间二十分钟后脱困吗?”
没有人回答,有个声音在不明所以的狂笑,趴在地上的夏飞扬抬起头,她看见另一自己,刚刚转换出加特林的自己,双目赤红如同恶鬼罗刹,朝着所有人,射出密集的如同暴雨般的子弹。
蓝雅站在那里,站在所有人的前面,纤弱的如同一片将谢未谢的花瓣。
夏飞扬在心底狂喊,停下。
蓝雅张开手掌,对着浮在这片空间的某个影子说:“在这啊。”
血。
子弹。
一切都红了,所有人,所有物。
夏飞扬身上的磁力束缚衣只一瞬间就化为烟尘。
她听见一个声音在说:“停下,可以重来。不要着急。”
一片光亮。
蓝雅柔软的指尖点在她的额头上,她的双眼恢复清澈,然后蓝雅对着房间最右的鞋柜边,“啪”的放出了一颗锁定标注弹。
红甲人没有接到任何提示,对着那里冲去,手腕上的一对手环顿时一片雪亮,一把类似唐刀,会被不懂的人说成武士刀的武器瞬间显现,钉住了一只不断扭动,柔软的时钟。
叶霜冷夸奖道:“及时标注,不抢人头,这才是观察者,比我队里那两个家伙,要好上一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