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冬天很冷
是一种冷到骨子里的寒毒
不管穿多少的衣服，它都能像一条针细的长虫钻了进去。
这间酒吧的名字叫做“烟雨梦里”
尽管天气很冷，但这里依旧热火朝天，里面有暖气，舞女们穿着几近半裸的轻纱在舞台中央舞动。
劲爆的音乐震耳欲聋，舞池中女郎和客人们随着音乐疯狂尖叫。
我是这里的一名服务员，和其他服务员一样，拿着一个月一千五百的低微工资。
我穿梭在舞台和vip台中，传送着酒水和小菜。
社会有三六九等，这里连服务员都有等级之分，最低等的是传送人员，就如我这一类，在接着就是散台服务员，然后是vip服务员。
空闲的时候我经常望着舞台发呆，并不是因为舞池中美丽的女郎。。
好吧，我承认我的眼睛总自觉在她们身上流走。
我无法理解这里每一个人的生活方式，在酒肉色香的欲望中放肆自己的生命。
不过这在后来我总结为吊丝心态。
与其说是不屑于他们的生活方式，倒不如说是自己的嫉妒羡慕恨。
这里一晚上的消费就远远高于我一个月的工资。
我和所有苦逼吊丝一般，在羡慕却又嫉妒中存活着。
我们经常在一起讨论，那个女郎最漂亮，那个女郎最年轻，那个女郎最有人缘，反正讨论的最多的就是女人。
但我们也只有勇气在私下讨论，女郎大半都是那些有钱人的玩物。
对于我们来说，是遥不可及的女人。
在酒吧我经常见到这样一幕，私底下他们讨论着那个婊子又被谁给上了，但他们一见到话题中的女主时，却又主动靠了上去，媚声喊“姐”
一句话，就卑微到泥土里。
就算女郎是妓女，也是我们玩不起的妓女。
不过，吊丝总也有逆袭的时候。
听他们说昨晚新来了一个妹子，只有十八岁，长得很好看，不出台，许多公子哥，为了她差点打了起来。
简单一句话，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更是能得到所有男人的喜爱。
尽管卑微如我们的也是。
我和她碰面是在听说她的第七个夜晚，那天的客人身份听说不一般，平时我表现的比较好，被领班指名去伺候着。
我就这样稀里糊涂被提升为vip服务员
但我并不喜欢这个vip服务员这个职位，尽管工资从一千五百提升到两千五。
我不习惯面对那些满脸酒气的有钱人，满嘴的污秽之言，白日里是貌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而到这里就有可能变成满嘴市井之言的小人。
她流连在四个四五十岁中年人身边，交杯对酎。
看是娴熟，我却能在她的眼中读到了一缕莫有的哀色。
百般无聊之下我不得不猜想，她妖艳的红妆下是怎样的悲哀。
那一晚，她不停在四个色迷迷的老男人灌酒之下，喝的酩酊大醉。
在我的眼里她突然变成一个被四个男人欺负的小女孩，孤单被包围住，惶恐向四周的行人递出求救的目光，但冷漠的人们却辜负了她的信任。
我突然感到莫名的愤怒，抛弃我所有伪装出来的冷漠。
我除了愤怒，却什么也做不了。
我扶着她去了卫生间，然后在外面点上一根烟。
刺鼻的烟呛到我的喉咙，然后冲向我的鼻腔，让我不停咳嗽。
“第一次抽烟？”她突然出现在我的身旁这样问道。
我回头看了一眼满眸子都是醉意的她，说“我不喜欢抽烟，也不会抽烟”
她很好奇问我“那为什么点上”
我定着看着她“因为我想知道，难受是什么滋味”
她沉默了很久，才说“现在知道了？”
我点了点头，说“很不好受”
接下来我们没有在说话，她再一次回到她的战场，而我又变得冷漠。
因为她有再多的难受和悲哀，这也只是她自己选择的命运。
不过这些年我不得不承认，我从来没有真正掌控过自己的命运。
那一晚她喝的很醉，醉到没办法自己回家，她向她的总监要求我送她回家。
我顿时懵了，完全不明白她为什么会下这种决定，我不过是个小小的服务员，难道就不怕是引狼入室，我可从来不是一个好人。
因为好人总是不长命
在领班惊诧的目光，同事羡慕的眼神，我扶着她出了酒吧，拦了辆出租车。
她住在希望小区，离酒吧也就半个小时的车程。
出租车停在小区门口，昏昏欲睡的保安不让车进去，于是我就背着她，一步一步，往她的住所而去。
“呸，什么人啊，一对奸夫银妇，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远远听到保安的嘀咕声，一股火气蹿了上来，一想到背后她，我又忍了下来。
很快我就到了她的住所，从她包里找到钥匙，打开了房门。
这是一处一室两厅的小居室，大约有五六十平方米，不算大，却布置很干净，很温馨，以一种小女儿的粉红为主调。
我心中不由的想或许曾经她也是一个多么纯洁善良的女孩子。
我将她轻轻放在床上，脱掉将近十厘米的高跟鞋。
然后我就这样静静看着她，睡梦中，她皱着好看的眉毛，我温柔将她舒展开来，但下一刻又紧紧皱在一起。
曾经我也无数次幻想过和一个女郎来个不负责任的邂逅，这一刻真实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我却下不了手，我真真实实感受到自己害怕会伤害到她。
我想她并没有我看到的那样不堪，至少比我干净。
我突然想逃离，不因为其他，而是因为太美好。
当我要转身离去的时候她抓住了我的手，求我不要离开，我知道其实她想要抓住的那个人一定不是我，我只是某一个人的替身，在那一刻我很满足。
我待了一个小时，才离去。
当我下了楼，来到保安室的时候，那个保安正趴在桌子上睡觉，不停吐着白雾的热气，我看了他一会。
然后转身在雪地里找了块坚硬的砖头
“嘭”
然后，没有然后，我什么都不知道。
当我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同事们投来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似要用这目光将我杀死千百回，这种目光以往都是我和他们一同看向富家公子。
领班若有深意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兄弟不错啊，看你平常沉默寡言，却是个厉害的主，哥佩服”
我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反驳，有些事情你越是辩解，却也会越描越黑。
不如让它止于流言。
酒吧很大，分区管理。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们很少会碰到面，就算碰到面也和不认识一样，招呼都不打，擦身而过，我和她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一样，或许她早就忘了是我把她送回了家。
她依旧和往常一样，流连在男人之间。
我偶尔会感到愤怒，偶然会感到心疼，这一切已经不能在左右我的情绪。
流言不过三天就被更新的流言盖过，我又再一次重新和其他同事建立起吊丝俱乐部。
我以为再也不会和她有任何交集。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总是会莫名其面搜索她的身影，在看到她时又会立即把目光移走。
那一天，她没有来上班。
我突然感到莫名失落。
时间变得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领班似看出了什么，让我提前下了班。
在外面的停车场，我看见了她，她好像在等人，这一刻突然变得很矛盾，高兴又悲伤。
我低着头，假装若无其事走过去。
她依然微笑，我不知道这微笑是为我准备，还是为哪个男人。
她的眼睛微微红着，不知道是眼线？还是我看错了？
在路过她后，我的心突然像变没了，空落落的。
“怎么，这么快就假装不认识我？”她突然把我叫住。
我的心跳突然加快“我以为你不记得我”
她突然沉默了很久，才说道“我心情很不好，陪陪我好吗？”
我什么都没说，点了点头。
她带我来到一家静吧，点了几瓶酒。
二话不说就喝下一杯纯的洋酒，没过多久一丝红润就爬上她的脖子。
静吧放着一首优柔的音乐，似乎是为她一个人演奏。
她沉默，我也跟着沉默。
“我男朋友跟我分手了，他说我脏”她一晚上就说了这一句话，然后什么都没说。
接着我们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然后没有然后了。
当我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我发现在她的家里，光着身子在她床上，而她就躺在我的身边，同样光着身子。
头昏欲裂的脑袋实在想不起到底发生什么事，我就莫名其妙跟她上床了，我连什么感觉都不知道，第一次就被拿走了。
我突然悲愤发现，我被强奸了。
但看到她安静的脸庞，我的脸上又扬起一丝微笑，一丝忧虑。
同时让我注意到的还有粉红色被子上那朵妖艳的红花，原来不只是我的第一次，也是她的第一次。
事后她醒来，我问她为什么这么做。
她告诉我，她和她的男友是从高一谈的恋爱，高三毕业后，她选择辍学，而他远赴他乡上大学。
昨天，她的男友回来，质问她为什么要在酒吧上班。
“他想强奸我”她很平静告诉我“我抵抗他，我想把第一次留到和他结婚后，他说我脏，然后就跟我分手”
“我就想证明，其实我不脏”
多么戏剧性荒唐的故事，她的男友没有占有她，倒让我这只野猪给拱了。
我没有去问为什么选择我，因为那一切已经都不重要了。
于是我们选择在一起。
我们真的能得到幸福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