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会就这样平凡下去,找个像样的老婆,生一堆开着裤裆的小屁孩,追着满地跑。
然后慢慢老去。
我以为我已经将所有的情感都丢弃在那四年里,那个冰冷的社会,成为一个冷漠的行尸走肉。
直到有一天,他出现在一个云黑风高的日子里,带着我走进一个离的很近,却又很遥远的世界。
从此我的世界变得光怪陆离,不可思议。
或许所有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天马行空的幻想,很多难以理解的东西,却真真实实存在,我的身边,你的身边。
你看不见他,他正在看着你。
农历七月十五,鬼节,道教称为中元节,佛教称为盂兰盆节。
传闻每年的这一个月份一日起,阎王就下令大开地狱之门,让那些终年受苦受难,禁锢在地狱的冤魂厉鬼出鬼门,获得短暂假期,享受人间气息。
所以七月又称为鬼月。
那一天,我的爷爷嘱咐我今天是鬼门关关闭的时候,很多冤魂厉鬼会在这一天为祸人间,叫我没事不要出门。
我妈的神情很凝重,不仅关住了门,还把所有窗户都关掉。
其实她会这么做是有一个很大的原因,那就是我生于十八年前的今天,天生鬼命。
我妈说,我还没记事起,我身上经常出现一些十分诡异的状况。
在我三岁那年,有一天雨下的很大,那种夏天的雨,明明是很闷热,我们一家人却感觉到冷冷的寒风。
那一天,我就倒地不起,发了高烧,迷迷糊糊,一醒来就是大哭,我妈带着我跑遍镇上所有的诊所,都治不好我的病,反而更加严重。
从我爷爷偶尔的讲述中知道了,因为我的这一场病,家里的所有积蓄花的精光,而我的混账老爸,却选择不在治我的病,说我是天生的丧门星。
那一天我爸又把我妈给打了,把我丢到了门外,任我自生自灭。
在我妈绝望的时候,一个游方僧人出现在我家门口,抱起了我。
那个游方僧人看起来也有八九十岁,却是老当益壮,目有神光。在他抱起我的那一刻,我既然停止了哭泣,反而对着他笑。
游方僧人说,我跟他看来是有一缘,而他之所以会来,可能就是上天安排他来解我一劫。
他说,我天生鬼命,命犯阎罗王,本是活不过三岁,必须改命。
于是那一天他把我带走,而那一天的晚上,我家背后群山之中打下无数惊雷。
村子里开始有传言,这深山之中有一只得道的妖孽,那一晚就是他大限所致,上天才会降下天劫。
第二天,游方僧人带着我回来,一身僧衣早就破破烂烂,不时冒着烟气,像是被什么烧过一样。
他也没有了昨日的精气神,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脸上黑一块紫一块,像是和谁打了一架。
他将我交给了我的家人,然后就死了,临死前他叮嘱我妈“他的命格暂时盖过去了,十八岁那年,他的命格归位,若是躲不过那一劫,恐怕也就魂飞魄散了”
他死后,我的病也就全好了,而我的家人猜到,那一天晚上的惊雷绝对和游方僧人脱离不了关系。
我妈常说,游方僧人是用他的一条命换了我十五年的寿命。
之后,我妈东借西筹,终于将游方僧人给厚葬了。
每年的七月十六号,我的家人都会到他的坟前祭拜。
对于鬼神之论,我一直保持着一种半信半疑的态度,我相信这世上或许真的有我们了解不来的东西,但我十几个年头里,从来没见过。
谁知是真是假?
很快就是晚上九点钟,离七月十五过去也就只有三个钟头,我和我的爸妈和爷爷,四人坐在桌前,谁都不说话,像是等待判刑的罪人。
气氛沉重的诡异。
不过一直都是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不禁摇摇头,企图让自己的心放松。
“妈,你别担心了,先去睡吧,到现在不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那老僧的说的大劫不小心让我过了也说不一定啊”
我妈迟疑了一下,正想摇头,我马上举手保证“我晚上绝对乖乖在家,什么地方都不去”
多日来的担忧让她操累了心,听完这话,犹豫一会,就答应去睡觉,不过还是千叮万嘱服绝对不能出门。
见到我妈去睡,我爸打了个哈,说“小三你妈都去睡了,我也去睡觉了”
我点了点头,也不说话。
从我记事起,我和他的感情就我不好。在一起时,我总能找到理由挑战他做为父亲的权威。
每当气的他脸红脖子粗时,我心中总有那么丝小得意。
他走了后,我爷爷说我爸这几年为了我也改变了很多,希望我不要在处处针对他。
经历四年打滚,人性的善恶经历的太多,我变得很难接受一种改变。
我已经很难完全去相信一个人,不管那个人有多真,我都会抱有一丝猜疑,和警惕。
我本心性多疑。
我不禁嘲笑道“为了我?他不是一直在想没有我这个儿子?他不是已经有一个二儿子在为他养老送终?我看他是在怕连他的二儿子都不肯替他养老送终吧”
我的二哥,钱虎。
比我大四岁,从小做什么都比我优秀,以至于经常被我爸当成攻击我的利剑。
总而言之,在我爸的眼里我什么都不如她那个品学兼优的二儿子。换句话说就是,他才是继承我爸优良血脉传统的优良品种,而我就是一个变异失败品。
当初我辍学一小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二哥的学费。
我还清晰记得,那一天我赌气离家回来,看见他们在屋里争吵,我走近才听到我爸说“家里的钱只能够养一个上学,虎子明年就要高考了,我觉得那小子就不要让他在读了,反正就是一个没出息的家伙,出来还能替家里赚几个钱”
第二天,我就笑着宣布退学。
其实很多事我都藏在了心里,我不说,并不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
或许我不该怪他,谁叫我在适者生存的社会进化论中输给了他,我的“二哥”。
败者就该退出,多好的社会论啊。
爷爷老了,也没有陪我待上多久。
深深看了我一眼就回房间了,我能感觉到他那深邃的眼眸藏着很多东西。
至于藏着什么东西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晚上十点半钟,我的心突然变快了起来。
一股很不舒服的气压在心里,十分难受。
“铃铃”
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叫了起来,差点没把我吓死。
我一看是小斌,我当年初一同学,谦好友死党。
我按下接听键,手机传来,他的声音“三子,我今天放假,晚上刚到,出来聚聚”
我秉持听从老妈的话,坚决不离开家门的命令正要拒绝,小斌突然声音很沉重说“有鸭子的消息了”
鸭子
这一个背叛我,欺骗我多年感情的骗子。
却让我不得不牵挂,因为我离开时,他眼中那一缕悲凉。
“他现在还好妈?”
“我走了后,传销集团有没有发现是他放走了我?”
“如果知道了会被怎么处置?”“这些年他还在传销集团吗?”
突然无数个疑问像春天的新芽破开泥土,在我脑子里生长,蔓延。
我突然很想知道鸭子现在的状况。
不止是因为我和他多年的感情,还有一大部分是我们当初同是城市中的一只小蚂蚁,一样在无尽大海翻滚中挣扎。
我犹豫了一下,骑着太子摩托车出了门。
这辆摩托车是新历四月份,我从S市回来之后买的。
我在蜿蜒的马路上飞驰,或许是因为今天是鬼节的原因路上根本见不到一个人。
丝丝微冷的风从我的袖口窜入,蔓延我的四肢骨髓,忍不住颤抖。
我不禁惊诧,今日白日不是艳阳高照吗?
怎么夜间那么冷?
当我来到镇上蓝心休息吧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
“喂,在这”小斌像我招手。
最后一次见到小斌是两年前,他的样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从一个瘦弱的小子,长成一个高大的汉子。
我不得感叹时间的神奇,原来不止有女大十八变,也应该由男大十八变之说才是。
他点了几份烧烤,和几瓶啤酒,说“三子,当初我们几个人从小学混到初中,有谁敢欺负我们,但你一走,所有人都散了,有时我真的搞不懂是时间让我们疏离,还是因为我们是9o后,就注定要活在这个可悲的年代?”
他的话让我变的有些沉默,确实这几年我和他们的联系都变少了,我一口喝下一瓶啤酒,笑骂道“都已经长大,比我还高了,怎么还这么婆婆妈妈?你上一辈子是不是女人”
他笑了笑说“这才是我认识的三子”
“有他的消息了?”我望着天花板的问道。
“嗯”小斌点头说“他做牢了”
“犯了什么事?判几年?”我的身体一震,完全不敢相信。
“杀人”小斌的话说的很沉重,手中的喝完的铝灌被捏成一团“有期徒刑十年”
杀人?
我彻底瘫坐在椅子上,我设想过很多种他之所以做牢的原因,但我绝对想不到他会杀人。
在我记忆中那个不敢见血的鸭子杀了人。
这个世界到底还有多少荒缪的事情在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