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予:汅沐前辈,我问个问题,既然精灵活了那么久,百万年,千万年,人类这几万年,精灵们为什么不知道人类的起源呢?
汅沐:人类,太渺小了。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人类几十年,谁又会关心脚边一岁一枯荣的花花草草呢?
弘予:可我记得之前你说过,人类加速了精灵的生活之类的话。
汅沐:这是个意外。人类这几万年的突飞猛进,确实对精灵产生了冲击,不过,远远没有人类想象的那么大影响。在精灵文明的长河中,人类文明的出现,只不过是其中一个小插曲。不瞒你说,除了人类以外,还有很多其他的生物,造就了灿烂的文明,但都几万年为限,最终归于消亡。如今人类文明繁盛如此,才会显得站在了舞台中央。
弘予:倒是我们人类自作多情了。
汅沐:不过值得钦佩的是,相当一部分的人类在得知魔鬼即将降临的消息后,也自觉地肩负起对抗魔鬼的责任。这一点上,人类的荣光倒毋庸置疑。
弘予:魔鬼的入侵,是整个水榭大陆的灾难,人类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己的家园而战。
汅沐:在咱看来,更多的还是为了虚名吧。虚名归虚名,人类确实做了很多事。恩,血盟就是个例子。只可惜,还没坚持到魔鬼降临,血盟自己倒先分崩离析了。人类最大的弱点就是寿命太短。一个优秀的领袖无法承载百年的统治,一个显赫的家族无法延续三代的荣耀。于是,魔鬼降临的那个时间点上,是由哪些人掌权执政,尤为重要。
弘予:那个,汲泳不是报告说,已经有魔鬼的斥候先行来到拉多了吗?还有魔鬼的头盔和头颅为证。
汅沐:哦?什么时候的事?喂,废物,别愣着,把记忆共享给我。
汅沐抽了皮泼一个嘴巴。
而此时,皮泼的表情和眼神是凝固的,好像大脑已经放空。
汅沐:噫吁,真不知道寄身在这个蠢货食尸妖怪的身上到底是福是祸。
接着,汅沐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再睁开的时候,显得忧心忡忡。
(参见:弘予十七,笔者注)
汅沐:这食尸妖怪还算忠心。除了食物和美酒以外,最关注的点就是弘予小友你了。汲泳丢下来的是不是魔鬼的头颅,事关重大,毋庸置疑。而这个头颅和头盔后来去哪儿,才是最关键的。
弘予:后来,好像不见了。
汅沐:如果真的是魔鬼的头颅,汲泳说的都是真的,那么之后又何必遮遮掩掩呢?如果汲泳说的是假的,那么之后为什么不澄清一下,以免朝堂上下的猜忌?
大伙一时间都皱起眉头。
这时候,泠未看看大伙,说了一句。
泠未:也许,是因为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放出一个模棱两可的信息呢?
大伙都迅速整理了下思路。
弘予回忆了一下自己在品江城以及之后的行程,汲泪让自己做总策划师,汲泳放出魔鬼降临的消息,汲澐把自己赶走,溯涝带自己跟望江城打仗……
分明是想把这个信息,通过第三方,传递出去。
而且这些人,表面上政见不合,关系不睦,但根上却是一家人。
洗旺:战争舞女说的有道理。还记得主公你对大将军说要去拉多,他非但没有阻拦你,反而派兵派船护送,倒像是生怕你不去拉多,不把信息带出去的样子。
黑猫:我从一开始就不相信那个什么大将军,傲慢的要死,长得一脸正气,礼贤下士,但实际上,肚子里花花肠子一大堆,天生就很具有对属下的欺骗性。
白猫:姐姐,我也不喜欢那个大将军,但不得不承认,他带领我们反败为胜了啊,打赢了仗,保卫了品江城,这就是大将应该做的。没毛病。
黑猫:打赢了仗,士兵和百姓感激的是他打了胜仗的大将军,而不是领主。身为一个大将,将在外君命不受,但他在城根底下,面对领主进城的命令,都不遵守,这还不够有问题吗?
洗旺:大将军一开始可能不知道主公被驱逐的消息,但后来,城下之战结束后,他不可能不知道……
弘予:都不要说了,让我想一想。
弘予默默地走进内屋,关上了门。
白猫:瞧瞧,你们把弘郎给聊自闭了。
黑猫:就你多嘴。
白猫伸了个懒腰,做了个封口的动作。
泠未没说话,默默地走到房门门口,坐了下来。
汅沐:人类向精灵学会了真话,而精灵向人类学会了谎言。
说着,汅沐闭上了眼睛。
房门里面,弘予躺在床上。
相信谁?怀疑谁?
在哪个阶段相信谁?在哪句话上怀疑谁?
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来说,很难做抉择。
遵循直觉,其实并不是一个万全的选择。
三思而行,其实也不是一个有效的方法。
弘予一直有一种潜意识在提醒他,他对水榭大陆的判断,来源于所有人对他的介绍和讲述。他特定的身份,让他无法自己亲身去感受这个大路上的一切。
因为,在这个星球上,他没有位置。
不禁让弘予想起,武涂曾经描述的小时候发生的事情,从弘予的判断,魔鬼就是外星人。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弘予以及其他神选少年,在水榭之星上,也是外星人。只不过恰好也是“人类”,跟水榭之星上的有限生命,“恰好”是同一物种?
对了,教主曾经也谈过高维度生物。那么这些是不是能联系起来呢?
比如说,是高维度生物,安排了外星人,包括魔鬼,妖怪,人类等等,来到水榭之星?
也许,从魔鬼的降临,从我们这些“神选少年”一踏上水榭大陆上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想到这里,弘予突然脊背发凉,我们也是魔鬼吗?之前周老爷子那本书,叫什么来着,合一箧?然后和一本书融合,合成了《预兆》,然后那个奇淋,对,她是个妖怪。妖怪……妖怪又是什么时候成为水榭之星上的“合法”生物呢?皮泼和帐浑也是妖怪,那么为什么跟奇淋有那么大的不同呢……无论是外形还是智力上……
弘予跳跃的思维又一发不可收拾,奇淋是个妖怪,也是个盗贼,想到盗贼,弘予又想起了刺客,想到刺客,又想起了美娜,想到美娜,又想起那天晚上在“金库”里发生的事件。
哦,又回到了原点。
也许,突破其中一点,其他疑问就都能迎刃而解了。
泠未在门外侍候很久,一直从白天到黑夜,泠未敲敲门,问弘予吃不吃晚饭。打开门以后,发现室内空空如也。
弘予不辞而别,去找那个黑衣女刺客了。
泠未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收拾行囊,立即出发。
弘予先是到上次“洒下记号”的大树旁,围着树找到了自己的尿渍,然后转了两圈,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踪迹。
皱着眉头往上看看,就是弘予最讨厌的事情之一——爬树。
从小就被小伙伴们嘲笑,弘予学龄前是个小胖墩,因为还没长个头,胃口又好,因此爬树比较困难。常常发生的事情是,大伙儿在树上玩够了,汽水也喝完了,准备下树的时候,弘予还在离地半人高的树杈上努力引体向上。
弘予:我讨厌爬树。
一边抱怨,一边爬到树干最大的枝丫上,弘予坐下,先往下看了看,通过尿渍确定自己的位置,然后模拟了一下从上而下的视角,接着调整调整自己的位置,然后稍微屈膝,将自己的视线与符合美娜个头的高度持平。
果然有所发现,眼前一条深深的树缝,恰好出现在眼前,高一点,低一点都可能会忽视掉。弘予将手指往树缝里扣饬,除了一些蛀虫留下的木屑以外一无所有。凑上去仔细看看,发现了一个刻痕,是一个符号。
这个符号,是由两个等边三角形镜像对头连在一起而组成,好像阀门符号或者体效应二极管的符号。
如图:??
弘予用手指甲,在手背上,把这个符号划了一遍,留下了白色的印迹。过了一会儿,白色的印迹因为皮下出血,而变红,微微肿胀突起。
弘予搓了搓有点发烫的皮肤,四下看看再没有别的记号,纵身一跃,跳下树来。
起码留下了点什么,弘予这么想着,心情居然有一点点愉快。
姑且往馆驿与大树连接点的反方向走走看。
溜溜达达,一路上也没有遇到别人,弘予是越走越轻松。想想,很久很久都没有这么放松了,上次这么游荡,还是在拉多陨石山上,和叩叩一起爬山游玩的时候。
也正是那个时候,弘予和叩叩第一次碰见教育会的白袍游侠,他们的长官叫什么来着,那个大胡子……风晦,没错,风雨如晦的风晦。
一路无话,到了晚间,弘予来到一个小镇。
之前有提到过,默南与默西之间,并没有明确的边界。所谓分隔线,绝大部分都是地缘的河流或者分水岭来担任。于是默南和默西的分隔线,犬牙交错,列次无序。其间,河流湖泊,星罗棋布,丘陵山丘,连绵不绝。弘予能从风徐浦,步行一天,来到默西的治下,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弘予早就有思想准备,低调行事,假装嗓子不舒服,连比带划地在饭馆弄了碗面。真比即密城里的好吃百倍。
吃完之后,弘予又焕发了精神。没有找地方歇息,而是往人多的地方凑和。走到小镇的中央,最宽敞繁华的大街交汇处,如同没见过世面的外乡人一样,左顾右盼,还装出一副人傻钱多的样子。
当然,这是弘予欲擒故纵之计。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就有人上钩了。
几个小混混想从弘予这憨憨身上捞点油水,就主动凑上来,跟弘予推荐,某某场所是多么多么有名,多么多么好玩,像你这种优质(幼稚)青年,错过了多么多么可惜,多么多么遗憾。
弘予起初还推赖说老爸不让跟陌生人说话,三言两语,就让混混们觉得得逞了,勾肩搭背地簇拥着弘予往一个去处走去。
灯火通明,大概镇上所以的闲散青年都聚集在这里。
如何形容这个去处呢?非常开阔,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个粗大的木桩,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个石桩。这些几层楼高的木桩石桩相互之间,无序地排列着。
混混们介绍这些古董有成千上万年的历史了,尤其是这些木桩,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腐烂,一定是涂了某种防腐的油还是什么。这些桩子原来的用途,大家都不知道,只知道现在是用来当做照明灯杆。每一个桩子边上,都挂着一个火盆,火盆燃烧,林立宽广,极为壮观。
弘予这时候倒不必假装了,眼前的景象着实大开眼界。男女青年们在火盆桩子之间,追逐嬉闹,唱歌跳舞,饮酒作乐,无忧无虑,仿佛人间乐园。
小混混们见计谋得逞一半,暗自高兴,准备杀猪。其中一个就假惺惺地提出,要不要太靠近那片区域,会有麻烦。言语之间,即说那边是多么多么的好,但现在被某某恶霸占了,要收费才能去。
其他几个就托道,我们偷偷进去。
叹息道:擅自闯入,被抓住了,不仅要挨打,还要扒光了羞辱。
大伙叹气,只能远远看着他们玩了。
弘予心说,再不配合他们卖力的表演,显得不近人情了,就问,门票多少,咱哥几个一见如故,我替你们掏钱。
小混混终究是小混混,道行不深,一听就喜不自胜地问:你带了多少钱。
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弘予也没多想,就掏出溯涝给的小玉牌,说这是我的传家宝,用这个做抵押,多少钱都出得起。
一片欢喜。
这时候,弘予已经两天一夜没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