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申若梅25岁,在家里排行老三,两个姐姐云妮和云梅分别年长她12岁和6岁,都早早地出嫁有了自己的小家。三个弟弟也已成年,家里的劳动力变得空前充足,联产承包责任制已经在全国推广开来,家里也根据人口分到了8亩田地,从前需要靠着姐姐们挣工分养家的日子一去不返了。
然而,新的问题正在产生。申老头已过了70岁,早些年还能靠着磨豆腐赚些微薄收入贴补家用,后来随着人民公社兴起,全村集体吃上了大锅饭,从父亲那里沿袭的磨豆腐技艺也就此搁置。后来公社取消,允许各家做小生意了,他却因为岁数大了,无法再继续从事磨豆腐这样需要体力的行当。老伴儿虽然小自己十几岁,正值壮年,却因为精神失常,只能养在家里当闲人,还要随时提防她与街坊邻居们吵架。说起老伴儿精神失常的原因,申老头有些愧意,他是家里的老大,因为家里穷一直到30岁,才经人介绍了娶了当年只有十二三岁的老伴,说是结婚,跟养了个童养媳差不多,他们结婚那年还是抗战时期,整个豫北都沦陷了,每年都有不少人饿死,岳父家也是看他会磨豆腐,女儿嫁过来不至于饿死,才同意了这门年龄差异极大的亲事。后来一直到新中国成立后,两人才生了第一个孩子。
申老头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两个弟弟结婚后都陆续生了儿子,只有他,生了四个孩子都是女儿,三闺女在只有几个月大的时候发高烧幺折了,后来排老三的若梅其实是家里的老四。
接连生了几胎都是女儿,家里没有劳力,申老头又生性软弱,这也导致申老太年轻时倍受婆婆和妯娌的欺凌,长期的压抑无处爆发,精神开始失常。动不动开始痛骂一墙之隔的妯娌,与老二家和妯娌老死不相往来。
若梅之后,他们接连生了三个儿子,申老太的精神也没有好转。六个子女,有着一个大龄老父和精神失常的母亲,生活很是艰难,三个姐妹早早下了学,开始去生产队干活挣工分,最小的若梅只读到小学三年级就辍学照顾家庭了。小小年纪的她,擀面条、蒸馒头、割猪草等家务活样样在行。
若梅的三个弟弟依次叫战书、战民、战友,战民、战书都只有小学文化程度,老二战民长相清秀,从小嗓子好,一直跟着公社里的戏班子学戏,偶尔跟着戏班子演个龙套,也能跟着混口饭吃,无奈男孩子都有变声期,过了变声期,战民的嗓子开始变成沙哑粗犷的男声,之前练的童子功再也无法恢复,唱戏的路子就此断送。
老三战友身材魁梧,15岁开始就进了附近的窑场烧砖,那时大部分村民还住的草房,少部分富裕的村民开始用青砖盖砖瓦房了,砖头的需求特别大,砖窑常年如蒸笼般运转,和泥烧砖,昼夜不停,吃苦耐劳的战友就呆在窑里干了几年的活。
被全家寄予厚望的是老大战书,战书从小学习好,全家穷的快揭不开锅了也要供他上学,用申老头的话就是,只要他愿意上,砸锅卖铁也得供。他也成了家里唯一没有早早辍学的孩子。在公社读初中时,已出嫁的大姐云妮经常带着干粮去看他,初三时,几个姐姐劝他直接考个中专,花钱少,将来学成出来了还能直接当老师,也算是个清闲的工作了。战书不听劝,心高气傲的他一心要考大学,就继续去读了高中,读到高三,第一次参加高考,很遗憾,距专科线只差了三分,那个年代刚恢复高考没几年,专科含金量也相当高,全家觉得战书复读一年肯定能行,对他关怀备至,反复鼓励,送他去复读,结果第二年竟然比第一年分数更低了,全家笼罩在低气压中,战书也变得更沉默寡言,大姐云妮安慰他,让他再试一次,这一次的复读费用她掏了,让他不要有心理压力,就这样,战书又去复读了一年,却依然名落孙山,至此,战书也终于认命,彻底放弃了高考这条路,二十出头的他回家继续做回了农民。
全家改变命运的希望也彻底落空,村民一改之前对申家观望奉承的态度,开始冷眼奚落,战书尝试了三年屡战屡败,拖累家庭的故事甚至成了村里的谈资。
申老头也开始愁眉不展,战书性子本来就闷,受了高考打击后更不爱说话了,他是家里大儿子,马上就二十五了,没有弟弟结婚结在哥哥前头的道理,他不娶亲,他的两个弟弟更没法娶亲,家里的条件这么差,再加上他们还有个精神不正常的妈,普通人家的姑娘哪会愿意嫁到这样的人家?
申老头一筹莫展,抽着旱烟的他眉头锁的更深了,皱纹深刻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