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现在呢?你还听得到吗?”
不知是谁压低了声音问了一句,也不知那人到底希望听到的答案是什么。佛仙点了点头:“听得到,但是无法判断这声音从哪里来的,无法分辨,好像没有声音来源,好像又是从四面八方来的。”
“我日,到底是什么声音啊?我们怎么都没有听到!佛仙,你是不是被什么毒蛇咬了?”
八才不是什么善类,不知从哪里学来而来装气枪的手艺,以前去他家做客时都会带大家去山边打鸟、挖蛇弄野味。大家背靠岩石,他就和发小穆杰驾着枪向外,头也不回的道:“阿楼,你给他检查一下看看是不是真的被什么给咬了或者吃了什么东西,我包里带了药,先休息一下别下去!疑神疑鬼的,弄得老子都有点怕了!”
荒芜人烟的深山,如果真的有不法分子,开枪打死自己这一行人也不是不可能。
穆杰适时的点了根烟派发给显得有些慌乱的佛仙:“兄弟,抽支烟冷静一下!”
穆杰是八才带来的,司楼和佛仙以前只是去八才家做客时见过几次,两天的相处下来,倒是因为“志趣相投”相互交好了。
谢佛仙也不客气接过烟深吸一口,见司楼正犹豫不决要不要给自己检查,便有些别扭的道:“给我检查一下吧,我自己都有点慌……”
毕竟是进山,大家心里都有数,众人中除了谢天天穿着有些露之外,其余人都穿得很密实。司楼给他检查了腰部和颈部等衣着中可能会无意间露出来的地方,并无任何异样。
人群中拥有指挥权的一向只有三人,处变不惊的谢佛仙,给人安全感的穆杰,以及话少人狠的司楼。如今三人的面色都很凝重,这支抱着游山玩水态度逐渐成的队伍士气低到了低估。不知是谁试探性的说了一句:“不如,我们……在边缘看看,马上就回去?”
这句话立刻就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认同,跋山涉水而来美景就在眼前,哪有说走的道理?
“你只是听到有人在放歌,头晕脚虚吗?”
司楼蹲在了佛仙的前面,因为眼疾的关系,他只能这样看清佛仙的眼色。其实他心里倒是没有觉得什么紧张,他不信鬼神迷信,也不信有外来人敢随意的带着枪械在自己这个国家内乱行,更无惧什么野兽之类的。
“没,很正常。”佛仙沉着脸回答道。
“那你听……”
“那你听到的是什么歌?”
穆杰和司楼异口同声的问了出来,方才佛仙有些语无伦次,思前想后还无法确定他到底听到了什么。
“好像是一首战歌,不是本国的,听起来让人很热血沸腾,恨不得和别人大打一场那样。”
佛仙思索良久,是因为很少听歌的缘故,他没法形容出来,最后还是司楼指点此曲与什么歌曲相似,佛仙才道:“有点像我小时候听过的《霸王别姬》,悲壮又霸气,但肯定不是,只是听起来感觉是这样……很大声,慢着!越来越大声了!等等,怎么回事啊?”
佛仙眼底闪过一抹慌乱,脸上的肌肉抽了几下,狠狠的咬着牙。那样子就像是因为遭受了某种打击,暴怒到想杀人但又尚存一丝理智。又像是见到了自己挚爱的人受到非人的虐待,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样愤恨。
众人都不敢出声,被他这样几近癫狂的状若给吓到了。
“嗑~”
一声轻响从处在癫狂边缘的佛仙手中传来,司楼那只手机竟被他生生给捏爆了!颤抖的手臂上青筋暴起,手机坏裂的尖锐刺入他的手掌,鲜血顺着手机壳缓缓溢出。
司楼见状不对刚想要站起来打晕他,但才起身到一半谢佛仙却后发先至的站了起来。仰天大吼,撕心裂肺,状若癫狂!
巨大的吼声吓了近在咫尺的司楼一跳,而连绵不断的咆哮震得他耳朵生疼,抬眼看去,谢佛仙竟眼角带泪,通红的双目中充满了复仇和悲凉哀伤之意。
“你发什么疯!谢佛仙!”
不管他到底是什么情况,总之先让他停下来。司楼一转身站到他的背后,紧紧的锁住他的双手,那样充满了滔天大恨的眼神,一旦处理不好不知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众人见状也都上来用人海战术想要将他压倒在地,而变故却在此时惊起!
风!
从谢佛仙身上忽然涌出一股飓风,本来七八个人已经控制住了他,纷纷被这股无名暴风给吹翻在地,穆杰这样一个一米八的肌肉男都翻了两个跟头,差点从山腰被吹下去,一个翻身抓住石头爬了上来,后怕的道:“我去你大爷,什么鬼!”
而佛仙撕心裂肺的呐喊依旧未停歇,他就像站在一个无形的暴风眼中,发丝衣物狂舞不止,而众人处于这风暴的风卷上站立不稳,纷纷被吹出这个狭小的平台,向着山下落去。
司楼眼疾手快站在了山石的夹缝处得以立足,一抬头,就见到永生难忘的一幕!那片他看得不怎么清晰的海市蜃楼战场在动!
人过一万无边无际,而这片战场无法估计!从战场中冲出一道道身影,蝗虫过境般带着遮天蔽日的杀气冲了过来!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这片水平陈横在十几座山间的幻影仿佛被无形的大手翻转了过来,向着众人所在的位置倒扣了过来!犹如龙王一怒,海啸屠城!
司楼的心狂跳,他也体会到了佛仙那种寒毛倒立的恐惧和窒息,百万大军的可怕冲锋让人无法正常呼吸,即便没有任何声音也足以压倒常人的神经。
在那些幻象冲杀过来之后除却周身流动的黄色幻影什么都看不到了,两三米外谢佛仙还在的嘶吼,却无法看到他的轮廓不知他此时是何种状况。
动啊!动啊!
司楼内心也如幻影一般惊奇滔天巨浪,在这海市蜃楼冲杀而来时,他仿若被施展了定身术那般,意识十分的清楚,但却怎么都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连呼吸都不能继续,濒临死亡的危机在他的潜意识中炸开。
一刹一生,明明只是眨眼间的控制不了,却仿佛经过了一个世纪、在这种惊恐中煎熬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久到让他心底生出绝望,生出无尽的怨恨,怨恨起自己的身体竟然在这种时候掉链子!
人在遇到生死危机时那种超越常理的力量,终于在他绝望和怨恨中睁开了眼,在他神经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左手食指上就已经被拇指掐开了一个深深血口。疼痛助他重新掌握起了自己的身体,本能的举起刀横在自己面前做出防御姿势。
一切都发生在一个呼吸的时间内,若是有人在旁只会见到司楼行云流水的防御,根本无法察觉到他刹那而逝的精神挣扎。
身处这样的大军冲锋中,即便潜意识很清楚不会有任何实际性的伤害,但理智依旧是蹦得随时都有可能断掉。就在他心急如焚时,一股大力贸然从他上方传了下来。
不是什么实际性的物体,那种感觉就像是站在了大瀑布下面被水冲击,柔软至极,却又威力无穷!不容置疑的力量将他硬生生的倒在地,在这股柔软的巨力下,他连手指都动不了!
这一次是真实的,而非刚才那样控制不了自己。而谢佛仙的嘶吼也在这股压力下来后消失了。就这样被压了约莫有三四分钟,已经到司楼窒息的极限时,重力又忽然间消失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司楼正想起身,一只手,就搭在了他的肩膀上!他浑身一颤,心思急转该不会是遇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不等他有任何动作,就见到周围的景物天旋地转,自己也找不到任何的着力点已然发现被那只手发力给甩到了空中。
他倒没有学过什么功夫,仅仅只是反射神经比常人快一拍而已,凌空调整自己的身位以半伏地的姿势稳稳的落到了地上,顺势脚下发力就向着旁边跳开,张眼就见到了自己对面站着一个庞然大物!
定睛一看,那是一个略微原始的人!赤裸着上身露出深褐色的皮肤,浑身肌肉有棱有角,微微显得有些胖。只是他的身高几乎有一丈,长着长长的褐头发乱舞,一双感染了红血病似的双眼正盯着自己,恐怖诡异的气息扑面而来,如同一道通向深渊的大门横在他的面前!
司楼赶紧收回了与这人对视的目光,那双眼里蕴含着血海尸山,仿佛自己再看一眼就会从那两间修罗血狱中找到自己的身影。这个人一定杀过人,而且是杀过非常多的人!
在司楼错开视线时,余光中见到了自己握着刀的手竟然在剧烈的颤抖,他楞了楞,心里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奇异感,自己有什么比性命还重要的东西即将就要失去。
他也不知道自己将要失去什么,随即就意识到,颤抖不就是因为恐惧吗?不禁自问,自己竟然没有勇气面对他?
司楼有着强烈到几乎扭曲的自尊,可以因为觉得很危险而回避,但绝不会因为恐惧就听同“潜意识”的话去选择回避。不再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他每一次都会选择后者。
当即用力的抓紧了手中的刀,狠狠的向着眼前这猛兽般的男人瞪了回去,多年潜藏在心底的凶戾毫无顾忌的展现出来,其癫狂的神色更胜谢佛仙三分。
那一丈高的壮汉见司楼的凶狠劲裂嘴一笑,像是猎人见到了久违的猎物而压抑着狂喜,大手伸向自己的后背想要拔出自己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