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儿跪在阿奶身旁从未见过阿奶这般哭泣,虽然没有声音,但阿奶的身体一直在颤抖,南儿不知那封信到底写了些什么,能让阿奶如此伤心,看了一眼齐靖元,齐靖元对着南儿轻轻的点了一下头,南儿便听话的跪在那里,没有再左顾右盼了。
叶氏手里拿着那封信,看到丈夫生前为自己写的最后的离别话,早已成了泪人,但在庭前又不敢太过失宜,便强忍着泪水用袖口擦干眼泪,那封信很厚实,除了这封信下面还有一沓纸张,叶氏打开一看全是之前丈夫在世时置办的铺子庄子的票据,还有一封遗书,赶忙交给身旁的官差,让其交由大人。
“大人,这票据上的铺子就是方才大人派在下去询问的,是同一个人。”
“徐正道,这徐家老大的休书字迹一事还有你雇凶灭口,可是你一人所为?”
“回大人,小的并未效仿大哥字迹,雇凶灭口有何凭证?小的不认。”当徐家老二看到叶氏没死心就已经凉了一半,当她找出大哥在时的书信,还有他一直要找的票据,他就心里已经明白,大哥手里的东西迟早会落入那个妇人手中,早知道她还会回来,在大哥走的时候就不该把她母女二人赶走,就应当灭口不留后患,如今,还要背一个雇凶杀人的罪名。
徐家老三就一直奇怪大哥为何会给大嫂写休书,现在明白了,全是二哥所伪造,也怪自己没留心休书里的字迹,否则他定能认出大哥笔迹,二哥如今为了大哥家业,竟然用这种龌龊手段,若是大哥泉下有知,该有多寒心,徐家老三看了一眼二哥,摇了摇头静静地跪在那里。
“徐正和,效仿你大哥字迹书写休书,你可知情?”
“回大人,休书一事我只知有休书,并未细细看过,不知。”
“徐正道,堂下那几人已经全招了,你还不认?难不成本官污了你?徐正道雇凶谋害兄嫂,杀人未遂,死罪难免,活罪难逃,你方才说效仿老大笔迹不是你,那我便彻查下去,还你个清白,如若查出是你所为,擅自效仿死者书写休书,强夺自家兄弟遗产,驱赶兄嫂出门,便是罪加一等,你还不认,那便等着消息,本官判徐正道雇凶谋害兄嫂,人证具在,物证据实,即可关押,判刑三年,后者若查出休书是你本人所为,知罪不报判期两年再多加一年。”
“兄弟去世财产本就该属于自家兄弟,哪有归妇人之手,小的不服。”
“可你大哥最后那封遗书上面白纸黑字所写生前所有财产归妻所有,遗书为先,继承为后,若你大哥没有写那封遗书,按律法,是归你们兄弟所有,可死者为大,你还有何话可说?”
“回大人,雇凶杀人一事小的认,命人伪造休书一事,小的招了,望大人从轻发落,小的甘愿受罚。”徐正道也不想的隐瞒休书一事了,怪只怪自己做的太粗糙,他只是想糊弄老三,老三这人太实诚,他说什么他都信,给他放在眼前他都不会看,便没有费尽心思揣摩大哥字迹,谁成想竟是扳倒自己的大石头,还能成对证公堂的证据,这堂上坐着的这位又是出了名的公正无私,他知道这次前来便很难糊弄回去,想着尽力一式,没想到全无退路,只得全认。
“来人,带徐正道签字画押,即刻押到牢里。”
“是。”
叶氏看到徐家老二这般作为,知是罪有应得,可她只想拿回丈夫生前留给自己的东西,并不想看到丈夫兄弟遭这等牢狱之灾,左右为难之下又张不开口,想着自己和南儿也是死里逃生,险些命丧黄泉,又跪在那里没有再想着为他求情。
南儿等到退堂,堂上那位大人走后便起身去扶阿奶,南儿怕阿奶刚醒了没多久,跪了许久,怕阿奶身子遭不住,可后来来的徐家那人也起身去扶阿奶,还喊着‘大嫂’,应是叔公,看模样也就不到五十,满头黑发只有些许白发,刚刚押走的那位也是叔公,看模样也和这位差不了多少。
南儿扶着阿奶跟着那位叔公走到了‘徐宅’门口,这个大门南儿记得阿奶上次带过她在这里待过,齐靖元看到徐宅的大门,心里想了许多,想着那个故事中的小姑娘,想着那日阿奶是何心情带着南儿的母亲敲打的大门,又为何后来迟迟不回,日子过得那样清苦为何如今才来,可齐靖元作为一个外人无从干涉,便拉着阿阳准备回去收拾行李,上前和南儿告别,可看到南儿回头看向自己,还招了招手,便也跟着进去,想着一会儿出来再回去收拾也无妨。
阿奶进门后,看到院内所有的陈设都没有变动,看着院内的一草一木,像是自己从未离开过这里,所有发生过的都像是昨日一般,恍惚间觉得自己还带着莹儿出门回来,丈夫会从书房走出满眼含笑的看向自己,可看了一眼自己苍老的手,又何曾像从前,阿奶叹了口气,跟着徐正和来到大厅,坐在了平日自己坐着的椅子上,打量着屋内。
“大嫂,我也是今日才知二哥竟对你做出这等事来,我还一直蒙在鼓里,那日大哥走的时候,还一直念着你的名字,我派人寻你也是寻不到,后来二哥说大哥走之后留着休书,说大嫂便带着侄女走了,我还想着大哥同大嫂感情一直很好,为何要写休书,今日才明白,这一切都是二哥所为,还险些将大嫂烧死,实在是有损我们徐家声誉,还好大嫂没事,大哥留下的也都没落入二哥之手,大嫂,莹儿怎没跟来?”
“你二哥那是自作自受,罪有应得,莹儿和她丈夫在外还没归,这是南儿,莹儿的女儿,南儿,这是你的叔公。”
“叔公好。”南儿站在阿奶椅子旁,一直打量着这屋内的模样,这前厅可比她们家的院子还要大,南儿想着自己阿娘幼时便在这里住着,想看看有没有阿娘留下的痕迹,听到阿奶唤南儿便回过神来,向坐上的叔公问好。
“南儿,来,让叔公看看,这模样和莹儿幼时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连着声音都同莹儿那般清脆,那时莹儿没少跟在我背后喊着三爹,莹儿要吃桂花糖,日子过得可真快啊,莹儿的女儿都这么大了,不知莹儿如今怎样,还有没有想过我这个三爹。”徐正和看着南儿的模样,便想起了莹儿,莹儿每日除了跟在大哥身旁,只要自己一来,定会跑到自己身后缠着自己。
阿奶本来从进门一直忍着没哭,可当正和提到莹儿,阿奶终究是忍不下,低下头默默的流着泪,这个院子有着莹儿和正洪的回忆,这两个人都是阿奶心头最舍不下的,却也都离开了自己。
“大嫂,你怎么哭了?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徐正和看到大嫂低头擦眼泪,不知是哪句话惹得大嫂难过,南儿看到后也从叔公身旁走到阿奶旁轻声安抚着。
“是我想你大哥了。”
“大嫂,大哥一走我也难受,可你要过好眼前,大哥才会放心,对了大嫂,你今后有何安排?用到我的我一定会帮。”
“我想带着南儿回去,这里待久了心里会更难过一些,回去了反而好过一些。”
“那这大哥留下的铺子这些我这几日就帮着变卖了给你带回去,这样你和南儿也会过得更好些,大哥在天有灵也会放心。”
“铺子这些都是你大哥在时留给我的,我舍不得动,想让你帮忙,每年将这些铺子庄子的租金帮着送一次,这样我也可以给南儿攒一些出嫁的嫁妆,好让南儿找个好一些的婆家,走后我会把我们住的地方给你写下,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大嫂还有什么尽管提,南儿的夫家我也可以帮着找,毕竟南儿是我大哥的亲外甥女,我也会上心的。”
“南儿还小不急,等到她日后有了心仪的至少嫁妆上是亏待不了的,嫁过去也不会受罪。”
南儿听着阿奶和叔公聊着日后自己出嫁的事情,看着齐靖元阿阳哥都在,而且齐靖元还一直看着自己这边,南儿察觉自己脸都有些发烫,自己今年才九岁,离出嫁还有好些年,阿奶和叔公想的也有些长远吧!
阿奶拉着南儿回客栈收拾行李,便听到有人敲门,南儿开门看到阿阳哥站在门外,阿阳同南儿和阿奶告别,他们今日便准备回去,南儿听到齐靖元要走了,心里忽然有些空落落的,便和阿奶打了声招呼,跑到客栈门口,齐靖元正在马车旁站着,似乎是在等自己还是在等阿阳哥。
“你要走了吗?”
“嗯。”
“那你还会回梨园镇吗?”
“你为何忽然喊我齐公子?”
“阿,阿阳哥喊你齐少爷,我是阿阳哥的表妹,喊你全名听起来有些不妥。”
“哦?那你为何喊苑家那个是哥哥?”
“那个,”
“你也喊我靖元哥哥如何?喊一声我听听,说不定我听你喊得哪天就跑到梨园镇找你去了。”
“靖元哥哥。”南儿还想在梨园镇看到齐靖元便想也没想的喊了出来,但南儿喊得还是有些小声,南儿觉得喊齐靖元久了,这个新的称呼有些难喊出口,不如苑博哥哥喊得自然。
“你不是在徐宅吃了那么多糕点,怎的有气无力的,我都听不清你在嘟囔什么。”
“靖元哥哥。”南儿这次喊得比方才那次大一些,还朝齐靖元翻了个白眼,嘟着嘴巴,脑袋里不知想些什么。
“给,这是一身冬衣,天凉了,别冻着自己,看在你喊我靖元哥哥的份儿上,待我不忙些便去梨园镇看你。”
“那你路上慢些。”
南儿抱着齐靖元递来的包袱,阿阳哥便背着一个大包袱出来,南儿和阿阳哥道别后,便看着他们上了马车,南儿想到和齐靖元火里逃生,还有自己拿齐靖元泡脚的水洗脸,和齐靖元看窗外的雪花齐靖元还点了她的鼻头,还有在梨园镇齐靖元看自己抓鱼,拉着从树上摔下的自己去找大夫,南儿从最初认为齐靖元更像指挥自己一般抓鱼,到后来带着自己从鬼门关闯了出来,南儿看到齐靖元的马车离自己越来越远,竟然心里有些不舍,看齐靖元中途撩开帘子看了自己一眼,南儿不懂这是一种何感觉,从未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