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跟随老婆婆进了屋,发现正屋里除了桌椅之外,可真是称得上家徒四壁。
老婆婆将困乏的孙儿抱到床上,才颤颤巍巍的给他们几人倒茶。
“家里有没什么好茶,几位随便喝点,当是嘴里有个味儿吧”
“老人家哪里话,能留我们几个借宿一晚,已是十分感谢了”
“…你们也别怪我刚才不愿收留你们,这两年日子实在太过艰难。我年纪大了,耳朵也不大好使了…”
秦晚看老婆婆家中实在贫苦,心生怜悯问道:
“老婆婆,你孙儿刚才说他爹娘被坏人抓走了,那能否告诉我们您的儿子儿媳到底是怎么了?”
“唉…说来话长!两年前的事儿了!可我回忆那一幕好像就像是在昨天…”老婆婆话未说完,泪已流满面。
两年前,原本老婆婆一家四口人生活平静,日子过得虽不是大富大贵,倒也是其乐融融。儿子陆平枕是个大夫,医术出名,时常出诊给人看病,待人也厚道,因此也有些好口碑。儿媳在家中勤勉操持,很是能干。两人感情更是琴瑟和鸣。
直到有一次陆平枕出诊回来,神色慌张,说要叫上家人准备好行李细软着急要搬家。老太太一听很不愿意,在这里生活了大半辈子,眼看到了晚年,定是要落叶归根的,哪里肯同意搬走。
老婆婆抹着眼泪,捶胸顿足道:
“我若是知道会是如此!哪怕是死在他乡,也定不会与儿子那般争执啊!…怨我这糊涂老太没听儿子话啊!”
因那天与儿子争吵,老太太一气之下带着三岁孙子出去了。到了傍晚孙子吵吵着饿了,又说想娘,老太不忍孙子哭闹,还是憋着口气回去了。回去路上刚好遇到儿媳正在寻找她们,便一道回去了。
可还没到家门口,就听到院子里摔摔打打的声音。一女子在庭院厉声说什么’不去也得去’之类的恐吓之语。而儿子陆平枕则低声哀求,说自己什么也不会说,必定举家远走高飞,永生不再回来。
可那女子咄咄逼人,威胁说陆平枕若不去,家人恐要遭殃。老太本打算冲进去一探究竟,却被儿媳拉住,说此时进去,怕平枕更是不好与人回旋,反而落了把柄。
说道此处,老婆婆已然泣不成声。
“到底…到底…是我老糊涂啊!若当时抓走的是我便好了!…我糊涂啊…”
秦晚见老婆婆哭的险些喘不过气,连忙帮老婆婆顺了顺气。老婆婆摇头叹气,缓了缓气接着讲了下去。
儿媳话说有理,可当时老太实在担心儿子安危,与儿媳说了几句便被院内之人发现,儿媳为了保护老太和儿子,慌忙中就把老太和孩子推到草垛里,便直接冲了出去。
就这样,儿子儿媳被那领头女子抓走。
老太抱着孙子躲在草垛堆里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祖孙二人到底是没敢进去,在草垛待了一夜。
听完老婆婆讲明事情原委,秦晚有些疑惑道:
“那事后,您应该可以去所管制境内求告吧?”
“不错,这两年我没少去敬岁锡慕雪大家求告,呵呵…一开始,慕雪家的二小姐慕雪凤鸣听闻此事,还告知我若有此事必定给我一个交代…可后来,凤鸣小姐就找到我,说是要拿钱给我,让我带着孙子去过颐养天年的日子,我自然是不肯!再后来…我就连慕雪家的门也进不去了”
“慕雪家?”
“是,慕雪家就是我们敬岁锡内的城主,若不是顾及我老陆家的这点骨血,我宁可命也不要,一头碰死在他们门前去!”
秦晚叹口气,又觉得这‘慕雪’家有点耳熟,华倾芒答道:
“就是专门为天殿制作金银器具的慕雪家族,他们就是这敬岁锡的城主”
“哦~敢情是这儿地方土皇帝啊!又是世家大族又是公家衙门…我看此事,绝对跟他们脱不了干系!”
老婆婆擦拭着眼角浑浊的眼泪,无奈说道:
“我只此一独子,势单力薄,就算知道有什么干系又能如何?儿子儿媳先也不知身在何处,倘若我这老婆子再有个万一,就可怜我的孙儿可该如何是好啊!”
“老人家,我刚好与慕雪家主有些交情,素知慕雪家主为人正直,做事也很有章法。若他知道此事,必定不会视而不见…想来他对此应该一无所知”
“得了吧!都是土皇帝,官官相护…关系又不熟,你哪来的自信这么断定?”
老婆婆却激动说道:
“哎呀,诉苦了半天,竟还不知这位侠士叫什么?”
“在下华倾芒”
“…恕我这老妇人无知,未有耳闻,大侠既然与慕雪家有些交情,还求此事华大侠能伸以援手!”
老婆婆说罢就要下跪,华倾芒急忙扶起她说道:
“老人家请放心,我定当竭尽全力,还请不必如此”
老婆婆听华倾芒如此一说,心里又生出一丝希望。
这两年来,自己也从未放弃寻找打听,可她一年迈老人带着孩童能如何探知?也许儿子儿媳可能已不再人世。但死活也要争个明白!
了解情况后,已经是深夜,三人住在这几间屋子有点拥挤,所以华倾芒直接在正堂铺了个草席打坐而息。
待到第二天一早,老婆婆已做好的饭菜。
秦晚看着婆婆尽力拿出了家里的好粮食勉强摆了几个菜招待他们,心里生出一丝难过。不管哪个朝代,哪个世界,受苦受难的总是低层百姓…
华倾芒见秦晚面色低沉便说道:
“吃过饭,我们就去慕雪府邸去打探一番”
“好!”
秦晚听言瞬间就把碗里的粥扒光。
宛儿身体不适,便不去了。
秦晚和华倾芒两人来到慕雪府门口,家丁见华倾芒手持融界令,那通传跑的叫一个快!
有权就是好使。
不消一会,慕容远琛便出门来迎,老远便说道:
“倾芒兄,我早知你要路过此地,九邙山一别,这都有三年之久了!快请进…”
“远琛兄不必如此客气,不过路过府上,叨扰一下”
“快请进,中午就在此用饭吧,我已吩咐厨房,必得好好招待你一番”
慕雪远琛原来和华倾芒在九邙山见过一面,虽然两人年纪相差甚远,但慕雪远琛十分青睐华倾芒的气度和风采。便坚持要认做华倾芒为兄弟。
秦晚虽然内心急于查出失踪的陆平枕夫妻两人,但还是不得不听华倾芒的安排,暗自忍耐。
“倾芒兄,只顾与你说话…竟忘了问身边这位小兄弟是?”
“万秦,我的…结拜兄弟”
“哦?竟然是义兄…小兄弟有何能耐,居然能让你拜做兄弟?”
“我嘴功了得”
说罢,秦晚只觉得好像有些不对。
“哈哈…这小兄弟说话真是有意思,你认的兄弟,必然无可挑剔。小秦兄弟,以后来这敬岁锡若遇到困难,不必拘束,可报我名讳”
见这慕雪远琛为人确实如华倾芒所说,为人豪爽大气,说话也是直来直去,确实不像什么藏污纳垢之人…难道真是对此事一无所知?
“今日倾芒兄,就在我这用饭吧,…听露,安排下去”
秦晚撇撇嘴。
还说什么不熟,熟的都快穿一个裤裆了…
一番叙旧下来,秦晚实在觉得无趣,不过好歹到了用饭时间。
秦晚正无聊打着哈欠,便见一身着朴素却不失优雅端庄的妇人迎面走来。
“这位就是华倾芒小兄弟吧,早听城主提起,一同来用饭吧”
原来是城主夫人,邱鹤儿。
有意思,不称夫君,也不称名讳,反而客气称慕雪远琛为城主?
邱鹤儿虽是妇人之龄,但举止投足间实有大家之风。秦晚暗叹这慕雪夫人在年轻之时也该是一位绝代佳人。
他夫妻两人是指腹为婚,门当户对,可当时听说两人对此婚约并不满意,但最终还是拗不过父母约定媒妁之言。
慕雪远琛有三子两女,正妻邱鹤儿有一子一女。至于侧室不能入席,但其下亦有二子一女在席。除有一女未到,其他几人都皆在秦晚和华倾芒两人对面入座。
秦晚观察对面几人,心道:老婆婆说二小姐凤鸣曾去劝过她放弃,那她必知道些什么。
也不知面前这个是否是慕雪凤鸣?
“倾芒兄,不必客气,用饭吧,你我难得一见,不知倾芒兄此次前来,所谓何事?”
不待华倾芒张口,就听门外一清脆之声如黄鹂婉转道:
“父亲!我回来了…您老人家可有想我?”
“落薰,别胡闹,客人面前大呼小叫的成什么样子”
慕雪远琛虽然脸色严肃,可毫无责备之意,嘴中满是宠溺。
“客人?”
秦晚见一身鹅黄浅纱妙龄女子踏入大厅,扭头朝自己看,便睁大眼睛说道:
“是你?!”
秦晚再仔细一看,居然是原来在茶馆一起喝茶的那位豪爽的小姑娘…她竟是慕雪远琛的女儿。
“…呃,好巧,慕小姐”
“之前行走江湖,多有隐瞒,不要见怪哦”
“不见怪不见怪”
那看来对面那一位就是慕雪凤鸣了。还好还好,想着这丫头也不是那心机之人。
慕雪落薰却直接走到秦晚跟前道:
“我就坐这儿了!”
“好,你随意”
慕雪远琛见两人相识,问道:
“落薰,你和小秦兄弟认识?”
“父亲!…你都多大年纪了,还叫万公子小秦兄弟,那我该如何称呼?叫秦叔叔吗?”
“胡说!你这孩子!…真是被我宠坏了,什么都敢乱说”
“我可不管那么多,你叫你的,反正我就叫他秦哥哥”
“落薰!…”
秦晚听慕雪远琛正有呵斥之意,便急忙说道:
“无妨,不过是称呼而已,不必太过在意,我本就没比落薰大几岁,让她叫我叔叔,也实在太过占便宜了”
见秦晚如此说,慕雪远琛也不再说什么。
落薰挑眉正得意,便听见一少年道:
“姐姐嘴巴真是好伶俐,几番言语,就把叔叔变成了哥哥”
秦晚见一约莫十五六岁少年,眼神十分不满,开口便讽刺落薰。落薰当即回道:
“父亲大人都未说什么,怎么就显得你话多!没事干儿的话,就多吃饭,省的净长身子不长脑子!”
“你!…”
秦晚忍不住笑了出来,又赶快洋装喝茶。心里却想:这丫头伶牙俐齿的,真是招人喜欢!
而上座的慕雪夫人邱鹤儿瞪了一眼落薰道:
“薰儿,便是如此和弟弟说话的吗?”
落薰撇撇嘴巴也不反驳,说道:
“父亲母亲,我饿了,人既然都齐了,便吃饭吧,别让客人空着肚子和我聊天”
慕雪夫人摇了摇头,又对着旁边的侍女碧瑶示意可以上菜了。
秦晚看着这一家人心思各异,又虚意维持表面和谐,着实累的慌…
落薰对着秦晚道:
“秦哥哥,你看我们多有缘分,就知道当时我们该一起结伴上路的…”
“那倒不是…我们比你快,不好耽误行程”
“可最终还是一起到了这里呀”
“…”
“莫不是,路上只能喝那止饿的茶水,走不动道了?”
秦晚讪讪道:
“慕雪大小姐,真是好记性”
“秦哥哥,你面前那道芹酱醉虾可是专门从外面请来的厨子做的,味道特别,尝尝看”
“嗯”
秦晚早就饥肠辘辘,见大家都不动筷子,自己也不好意思。这下多亏的落薰这句话,提起筷子就往嘴里送了一口。
入口清香,芹脆虾肉弹,带点微微的酒麻…秦晚觉得这趟没白来,这顿饭蹭的好!桌旁的华倾芒见秦晚爱吃,便把自己那份也端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