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他不知道她的问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让我跟你走吗？如果我肯了，然后呢？”
“哦，当然是把你送回长安将军府，等我凯旋后，一定再……”李光弼一听她这么问，以为事情有转圜的余地，随即高兴道。
“可我若不愿回去，你想怎么办？”没等他说完，她便冷笑，“你不要说让我先回越州待着，等你打完仗，再去接我。何年何月？我的节度使大人，麻烦给个准信儿。”
“娘子……”李光弼见她这样，不免走近，又是心疼又是怜惜道：“你随军多有不便，战场上，刀剑无眼，万一你有个好歹，我……”说到这儿，他俊脸微红，咽下那些浓情蜜意的话，蹲下身，望着她的眼，用几乎乞求的语气道：“听话，回家去等我，啊！”
他离得那么近，却为什么让她感觉那么遥远？秦心月一行清泪掉下来。
李光弼见她忽然哭了，慌得不知所措，“你怎么哭了，难道是我说错话？娘子，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我要是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我在这儿给你道歉，我道歉行不行？”说完，还真两手抱在一起，揖个不停。
“李光弼，你别作揖了，再这样……”我怕我会更爱你！这是秦心月原本想说，却没说出的话。
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为什么以前他对她总是忽冷忽热，任她如何乖巧也难换他一点怜惜，而现在，即使她语言淡漠，行为过分，他依然是一副好好先生的笑模样？难道，仅仅因为她是在将军府被掳走，后来又遭到毁容的缘故？
泪水滂沱，任李光弼此时心急如火，她却仍固执认为……他对她的好，只不过是一时愧疚，想尽力弥补过失，而这，却不是她心中爱情本来的面容……
粗粗的大手，捧过秦心月的脸，笨拙却小心翼翼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秦心月能感觉到他手上的厚茧划过她的肌肤，有些沙沙的，却很温暖。
“好吧，反正军队还会在常山待一段时日，你就先跟我回‘泛音阁’住几天。”李光弼先让一步。
“李光弼。”秦心月止住泪，严肃道：“你能听听我自己的想法吗？”
“你说。”他柔声回道。
李光弼在秦心月对面的椅子上，目光灼灼，“你有什么话，尽管说，我能办到的，一定都依你。”
她的注意力这才移向他的脸，斟酌了一下，缓缓道：“你得保证，在我的话还没说完时，不可以打断我，中途，也不能有过激言行，好吗？”
虽疑虑，李光弼还是重重点了下头，至少，她现在不会拒人千里。
“我和宁儿已经商量好，准备一直在军队中做后勤……就是做做力所能及的事，比如：洗衣服，做饭，喂马之类。越州家里，我出来时也已经留书，只需麻烦你派人给爹娘报个平安，免得他们担忧……”
“不行！军中哪是女子该待的地方。”李光弼忽地站起身，反对道。
“你刚才答应过我的，君子一言……”秦心月提醒。
他闻言，轻叹了声，终于还是坐下了。
“其实，当初我决定来常山，还是因为你呢！”秦心月笑了一下，又继续道：“不过现在，我的想法却和那时不一样了，这么多日子，我和士兵们同甘共苦，吃一锅饭，一起睡帐篷、行军，看他们辛勤操练，给他们缝补衣裳，听他们诉说对千里外父母妻儿的思念……对这个大家庭，我已经有了一种特殊的感情。而且，来常山这一路，经过不少村镇，那里的人也给我很深的感触。战争，给他们带来了无法预知的未来，国家的动荡，打碎了他们安逸的美梦。从毫无准备、措手不及到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只在这一睁眼间……经历过这些，却还要我回去，装聋作哑地安享自己的‘太平日子’？我想，我是做不到的。”一口气说完心中所想，秦心月吁了口气。
稍稍激昂的语气，光彩奕奕的眼睛，坚定的神情，李光弼居然被秦心月的这番话镇住。
房外，因担心秦心月而尚未离去的郭子仪与宁儿，也不禁为她这一席话而感。郭子仪抬头看着皎洁的月亮，落寞低喃：“你终是比我有福气……”
十天后，越州。
“老爷，这信真是子娴写的？”吴夫人凑近吴老爷，有些不敢相信。
“是！子娴说她平安到了常山，现在郭子仪身边当侍卫……还说一切都好，让我们不要太担心。”吴老爷不由得老泪纵横。原以为女儿此行，定是有去无回，没想到，她非但没事，还当了兵！
“当侍卫？那郭子仪难道没发现她是女儿身么？军中可不许女子进入，万一有一天……何况，李光弼不是也在常山，他会不会对咱们女儿不利啊？”吴夫人越想心越慌。
“夫人，夫人！”吴老爷打断她的猜测，“首先，女儿信中写得明白，郭将军已经知道她和宁儿的身份，还承诺会保护她们，据我对郭子仪的了解，他是个守信喏的真君子！女儿有他保护，我还比较安心。其次，李光弼虽然休了咱们女儿，但他也不是个卑鄙小人，你就放心吧……要是不信，你自己看看信。子娴说她现在身体好多了。”
“给我瞧瞧！”吴夫人夺过信，看着看着，拭了拭两颊流下的泪，“看这信上的语气，子娴心情也很好呢！”女儿能身体健康，快快乐乐，她这个做娘的也能放下一半的心了。
“子豪还不知道这事，咱们先不要告诉他，也许，等他从灵武回来时，子娴也回家了！”吴老爷嘱咐夫人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