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照片虽然不能帮助确定李静真正的死亡时间,但却排除了陈青山的嫌疑。
而以这个角度,其他原本说不通的地方也变得合理。
比如,安眠药是唯一没有被公开的连环杀手作案的细节。也就是说,除警方之外,并没有其他人知道齐秒和毛丁丁胃里发现安眠药的事。
但李静胃里有。
如果是陈青山模仿作案,即便他有办法令李静吃下安眠药,但他既不知道这一细节,又如何会画蛇添足呢?
而如果死者本来就有服用安眠药的习惯,那更大概率也是在晚上临睡前。因为即便在长期失眠者中,也鲜少有在白天服用安眠药的。对他们而言,睡眠如此宝贵,放在晚上肯定要比白天划算。也就是说,死者白天主动服用安眠药然后被丈夫杀害,这个可能性是很低的。
但排除陈青山,也不是没有问题。
还比如安眠药。
从李静的就诊记录,她看过精神科,也主动买过安眠药。陈青山也看到过她在临睡前服用。但这些仍无法帮助判断她胃里的安眠药是主动服下,还是受迫于凶手。也即,在他们那位连环杀手的作案心理中,安眠药到底起着什么作用?是安抚受害人减少其痛苦,还是源自凶手本身的变态需求?
其次,既然凶手不是陈青山,那空调的意义又何在?
下午五点半,陈明佳房间的窗帘还敞开着,也就是说李静遇害是在这之后。结合她胃里食物的消化情况,死亡时间可平移至晚饭后两至三个小时。
再根据陈明佳的说法,因为爸爸下班晚,家里的晚饭一般都在七点以后。
也就是说,李静的死亡时间至少是晚上九点以后。那么,14日晚九点到次日江杳杳发现尸体的上午九点多,凶手就是在这十二个小时内下手的。
可空调的意义在哪?
还是延迟尸体被发现的时间吗?
如果是这样,显然m手法并不高明。
且不说死者与女儿有每日联系的习惯,就只是案发现场的位置,那两片如此显眼的绿窗帘——即便陈明佳没有让江杳杳进入她家,一旦日上三竿而平日作息规律的李静仍无动静,且窗帘仍就拉着,这本身就会引起邻居的怀疑。
在几个现场都有条不紊的凶手,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不高明的手段?而且已经是进入到受害人家里行凶了,还惧怕尸体早一点或者晚一点被发现吗?这根本不符合杀人者的心理活动。
所以空调,或者它所代表的时间,到底对凶手有什么意义?
宋清商想不通,但很快她就无暇想。
那张照片及其背后的逻辑通过罗浩传达到队里时,陈青山的嫌疑排除被释放,队友们的干劲也再次失了方向。就像气球里的气,扎口一松,“嗖”一声全泄了。心理上转变不过来的同事就不免对她有意见,觉得他们在前面忙,她在后面给自己人扎针泄气。
尤其陈青山不知道从哪知道是她找来的照片救了他,更敲锣打鼓唯恐天下不知地送了面锦旗来,说她是“明察秋毫,洗冤雪耻”。这么一来,那些本来只暗暗对她有意见的同事,就纷纷挂了脸。
宋清商在队里的处境一时非常尴尬,以致连大黑都开玩笑说好歹干活是他俩一起,怎么锦旗没他的份?难道真怨他太黑,入不了陈青山的眼?
刚好她这几天老在外面跑,出汗多,术口有些微感染。罗浩便主动把她叫到办公室,交代趁周末好好休息,该用药用药,该卧床卧床。宋清商说没那么严重,去医院开点药每天消毒就行。罗浩点头说天热,该注意还是得注意。
顿了顿,罗浩才说队里的情绪不是对她,让她不要上心。
宋清商对此并不在意,毕竟情绪只是一时的事,破案抓凶手才是最终目标。罗浩说难得她想得开,但又有点惋惜似的说敏感和共情也是刑警很重要的能力。
宋清商想着空调的事,没太在意罗浩的话。她更想和队长讨论一下他对这件事的看法。大黑头脑偏简单,没什么太有建设性的想法。但是罗队向来以冷静客观见长,她想以他说不定会有什么她没想过的角度。
结果罗浩也没说出什么。
他有点心不在焉,大概是案情一再反转,丁局又骂人了。
明明是进展,但却把案情再次带进了死胡同,宋清商自己也不好再说什么。从罗浩办公室出来以后,直接收拾东西奔医院取药。
虽然和队长说得轻松,但感染这事,她还真没敢小瞧。毕竟当警察的,头脑再好,推理能力再强,都离不开一副强健的身体。
到了医院,就顺便想起去看江杳杳,还有崔日。毕竟他对嘉园小区熟,以后免不了还要麻烦他。
另外,种花老头的事也有必要提醒崔日注意。善于观察不是坏事,但观察过了头就不好了。
她本来怕贸贸然去崔日不一定在。没想到他还真在,而且还刚巧赶上江杳杳出院,他送她回家。因为宋清商是打车来的,顺便就跟他们一道上了车,崔日说晚上请她吃饭。
江杳杳还是只有她舅舅陪着,车上舅舅才说杳杳跟她舅妈才闹翻,两个人正互不来往呢。江杳杳闻言把头扭向窗外,嘴巴微撅,不太高兴的样子。
其实这次一见面她就对宋清商不太友好,晚上崔日才告诉她是因为她帮陈青山洗脱嫌疑的缘故。
江杳杳父母因李静而死,但根源却是陈青山的出轨和隐瞒,所以江杳杳对他的厌恶尤在李静之上。尤其这次听说他的情人现身,更是想起不少旧怨。
“可是没杀人就是没杀人,不能因为他出轨就判他有罪。法律没这么判,我们也不行。”
晚上吃着热气腾腾的火锅,宋清商的话稍稍变多。
“那怎么也得多关他两天,让他难受难受!”
崔日拿筷子戳着垫毛肚的冰碴,愤愤地说:“师姐你是没看到他那副高兴样子,死老婆如同升官发财!原本静姐活着时他还收敛点,现在装都不装了,打听出你们去过‘花匠’家,大白天的提着两瓶茅台就送去了,也不怕人嫌晦气。哼,早晚招报应!”
宋清商笑道:“你好歹也是警察,怎么说话这么感情用事?”
崔日嘴一咧:“我那不是感情用事,是看不惯。”
怕她不信,紧接着说道:“真的师姐,你不知道那家伙有多伪善!我早说该有人撕破他的假面具,看他以后还怎么装好男人好爸爸!就是可怜了明明。唉,是不是他们那栋风水不好?”
撕破假面具……
宋清商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