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话题没有必要细聊。”
崔日尴尬地说,并用眼神示意二人。显然江杳杳这话并非说说而已,从崔日的表情来看,她确实尝试过,很可能还不止一次。
随后她就亲口证实:“一能坐起来我就想试,可我爸的车报废了。后来我又想到用舅舅家的车,可我舅妈很坏,她老惦记我爸妈的保险金,还有我们家的房子,我就不想让她如意。而且我舅舅不让我一个人在车上待着,他信了大夫的话,说我会有心理阴影。其实我根本不怕车,也不会做噩梦。我只是睡不着而已。一直睡不着,不是三天五天,是三五个星期、三五个月那样,除非打药。”
她的语气并不激动,但这番话说得波澜起伏,显见不是那么容易挺过来的。大黑听了忍不住说:“你辛苦了。”
结果江杳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对这个铁汉意外展现的柔情并不怎么接受,而是把他当成了奇怪的大叔。
大黑受不了,嘟囔着说:“我只是长得凶,内心还是很温柔的。”
江杳杳撇撇嘴,不理他,向宋清商道:“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宋清商再次低头看了看她的手机,说:“这么说来,你也能看到陈明佳的空间?包括那篇遗书?”
江杳杳点了点头,说:“可是从我出事后她就没再发过,你们说的遗书是唯一一篇,而且是……那个时候才发的。总之我看到的时候,你们也已经看到了,所以我觉得没必再说一遍。”
宋清商点头。陈明佳的空间她翻过,确实江杳杳出事后只有那一篇。而在那以前,陈明佳只是个一心学习、偶尔追星、会买好看文具、也喜欢吐槽学校生活的单纯学生,画风完全不一样。
“那两次去见郭鲜艳母女,是她主动提出来的,还是你的意思?”
宋清商不敢放松,继续提问。
江杳杳说:“看那个女人是明明想去。但后来她也说服我了,因为当时我以为我妈是替那个老女人背的锅,就觉得去看看她长什么样也应该。”
因为她们见郭鲜艳之后的事宋清商也知道,所以江杳杳直接说:“那次见完她我们不是报警了吗?说她怀孕了,但没想到其实是她女儿。”
她叹口气,不高兴似的。
“当时明明不敢看,是我假装让那个人帮我买东西偷看了她的化验单。我没看到名字,只看到上面盖了‘确认怀孕’的红章,就以为是她怀孕,结果误导了明明和你们。”
这段她俩之前就说过,宋清商以为:以当时的情况,看到“确认怀孕”已经够震惊了,没确认名字并不可疑。何况她们并不知道郭鲜艳还有个女儿。
但她还是补充问了一句:“你之前并不知道陈青山的出轨对象?大郭和小郭都没听过?”
“没有。”江杳杳不带情绪地答道。
之后宋清商继续走流程:“第二次去见郭婷,也是陈明佳提出来的?”
江杳杳点头,但是说:“虽然是她提出来的,但其实我本来就想去,如果她不说,我可能会问她去不去。”
“为什么?”宋清商好奇道。
“新闻里说那个女孩才十七岁。”江杳杳眼神戏谑,看着她说,“明明十六岁,她爸的出轨对象十七岁,可是她妈却冤枉我妈勾引陈青山……”
她抬头看着他们,问说:“如果是你们,你们能忍住不好奇吗?”
这个解释听来也合理。
对于自己的同龄人成为同学爸爸的情人这件事,可能没有哪个十六岁的女孩不好奇,何况还牵连到自己父母。
“但我听说你在医院主要负责引开看守警察,见郭婷的是陈明佳?”
陈明佳死后,当天在医院值守的警察被责令写过检查,宋清商在报告里看过这段。
江杳杳没有辩解,只是说:“其实我也看到她了。不过就只有一眼,确实像明明说的,有点呆。”
“呆是什么意思?精神不正常?”
对于江杳杳和陈明佳这样的八中学霸,宋清商很难确定她们口里的“呆”具体指代什么。
江杳杳不客气地说:“精神也不正常,但好像本来也不聪明的样子。虽然明明说那都是被她爸害的。”
“被她爸害的?”宋清商重复了一遍,“你是说,陈明佳亲口说郭婷精神不正常是被她爸害的?”
江杳杳点头,说在车上的时候她们讨论过。当时陈明佳还以新闻里被长期囚禁控制的**案为例,认为郭婷是被她爸和郭鲜艳联手PUA了,所以才显得呆呆的一副精神不正常的样子。
“‘还有点斯德哥尔摩’,她是这么说的。”江杳杳回忆道。
“有什么人能证明你说的话吗?”宋清商严谨道。
江杳杳皱眉看她——虽然被怀疑了,但好像并不怎么生气,只是研究她在想什么似的皱眉。
皱眉之后说可以问她的护工,因为那两次都是护工开车接送她们去的市三院。
宋清商点头,向大黑示意记下了护工的联系方式。
“你这个护工活还挺多。”之后她主动改变话题,故作轻松地说,“上次就听说不光接送做复健和心理治疗,还帮忙打扫家里。到这两回更连纯司机的活都干了,这钱挣得还挺丰富。”
江杳杳一副看破的表情,不以为然地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我就是看重他话少能干。我花了那么多钱,总得找个值那么多钱的吧?”
这几句说得很有小富婆风范,俩大男人都忍俊不禁。
宋清商直接说:“所以男的也没关系?”
“男的怎么了?姐姐你性别歧视吗?”
江杳杳故意刺了她一下,然后才说:“之前我不是没请过女的,不信你问崔哥哥。可是女的太八卦了,一个个卯着劲要打听我们家的事,很烦。”
一脸不胜其扰的样子。
崔日也点头佐证她的话。
不难想象,以江杳杳家的变故,摊上爱八卦的护工会是什么情况。
所以宋清商没再纠缠,但仍谨慎地提出:“依你看,他有可能影响或者引导陈明佳的情绪吗?”
“谁?护工吗?”
不等宋清商点头确认,江杳杳就不以为然地说:“不可能,高庭哥根本就不认识明明!何况他从来不管闲事,不然我也不会请他。”
她顿了顿,低沉了声音说:“而且你们以为,我不信任的人,会让他和明明坐在一起吗?虽然吵了架,可她还是我最好的朋友啊。即便我最恨她,故意写那些日记给她看的时候。”
说着说着低了头,头发滑落的地方,红了一大片眼圈。
由她这一红眼圈,宋清商忽然懂了那些日记发泄背后的含义:向最好朋友的倾诉和求助。
江杳杳和陈明佳,确实如她自己所说,是最好的朋友。即便最恨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