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继续，第二位同事上来介绍监控视频：“下午我们按程序提取了嘉园小区7栋附近，包括地下车库和小区几个出入口的监控视频。因为量比较大，并且考虑到前两名死者的遇害时间都在晚上十点左右，所以我们集中先扫了这段时间……”
丁局不耐烦地打断他：“有发现吗？”
那人立即尴尬道：“暂时还没有。”
丁局马上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说：“死亡时间都没确定就急着看监控，那能有结果吗？”
然后不等对方解释又转头问罗浩：“尸检报告还没出来？”
罗浩说从尸体运回来到现在也才十个小时，法医那边虽然一直没放松，但有些试验需要时间。结果丁局又不买账，直接打断他道：“你打电话叫他们过来，我不听你说！”
罗浩无奈，现场给郑法医打电话。众人齐刷刷看他，大气不敢出一口。就这样如坐针毡了五分钟，走廊里才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被丁局怼了的同事赶紧过去开门，将来人迎进来。
来的不是郑法医本人，而是他的徒弟小吴，跑得头发打绺，眼镜也歪了。一进门，顾不上扶眼镜就对丁局解释：“我师父还在等几个实验的结果，让我过来跟您汇报。”
丁局倒没骂他，罗浩遂示意赶紧说。
小吴点点头，这才记起扶眼镜，然后说道：“这具尸体的死因与之前相同，但有几点异常。一是颈部创口明显变大，死者的气管都给砍断了。考虑到这次的凶器是现在并不常见的生铁菜刀，很有可能凶手用得不顺手，砍下去的那一下用了太多力气。
“第二是死者左肩和右大腿外侧都有淤青，为死前形成。应该是被人从左边推了一下，然后往右撞上了什么东西。”他边说边做了从左往右摔的动作，非常形象。
大黑举手道：“可是现场并没有打斗痕迹。”
小吴点头解释说：“除此之外死者身上没有任何其他伤痕，指甲里也没有异物皮屑，不像发生过连续的剧烈打斗。更可能这个推的动作就是单一的一下，没有引起死者太大的反抗。”
“安眠药呢？”宋清商问。
“结果还没出来。”他停了停，见罗浩示意他继续，便道：“最后一点异常是死亡时间。”
“死亡时间？”现场好多人异口同声地喊出来。
“对。”小吴再次推眼镜，解释说：“人死后，身体停止工作，不再产生热量，尸体温度会因为散热而越来越低。尤其尸体内部的温度会呈现一个有规律的变化，由此我们可以反推死亡时间。一般比较方便的是测直肠温度，也就是肛温。然后再结合尸僵和尸斑的状态，基本在现场就能给出一个大致的死亡时间……”
在场都是老警察，这话显然是说给丁局听的。后者也很投入，并不打断。
“而之所以这次没能在现场给出死亡时间，主要是环境温度，也就是房间温度变了。当时我们一进去就发现空调被设置在16摄氏度，房间的温度虽然没有那么低，但也大大低于这个季节的正常室温。这当然会延缓尸体的腐败进程，进而影响到我们对死亡时间的判断……”
丁局不解道：“哪个季节不死人？不能按这个季节算，你们就按春秋天算嘛！”
小吴推了推眼镜，略显学究地说：“理论上确实是这样，只要根据当前环境温度下的尸温变化曲线反推就行了。但这毕竟不够严谨，所以我们才想说等尸体运回来，做完尸检，有胃内食物的消化情况做比对……”
“所以现在确定了吗？”丁局终于开始不耐烦。
小吴赶紧点头：“根据消化情况来看，死者应该是在进食后两到三个小时遇害的，这与根据尸温反推的时间也吻合，所以基本能够确定……”
“到底几点？”
“7月14日下午2点到3点之间。”
“下午！”现场又异口同声发出惊呼。
宋清商和大黑也面面相觑，十分不解。齐秒和毛丁丁的遇害时间都在晚上十点左右，怎么李静的会差这么多？何况嘉园小区住户众多，人来人往，白天下手并不利于凶手掩藏行踪。
还有空调这点，凶手把温度调得那么低，单纯是想延缓尸体腐败进程吗？李静家在一楼，门前每时每刻都有人经过，低温的确能拖延尸体被发现的时间，可为什么李静不能被提前发现？而且要说发现得早，毛丁丁更早，她死后不到四小时就被她母亲发现了。
“李静这个案子的疑点很多。”
罗浩出面总结：“首先，她死前被人推过留下了淤伤。其次，她颈部的致命伤存在用力过重的情况。第三，她的死亡时间在14日下午2点到3点，而前两名死者均在晚上。第四，只有这个现场的空调被调到反常的16度。第五，李静是人到中年的家庭主妇，有丈夫有女儿，这点与齐秒和毛丁丁都不相同。但除此之外，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他略停顿，直等到连丁局都屏息看过来，才缓缓道：“在我们此前的分析里，凶手是一位头脑冷静、思维缜密的连环杀手。也就是说，他不会失误，以上所有东西都在他的计划之内，包括选择李静和改变作案时间。”
众人纷纷陷入沉思，现场一片凝重。
罗浩又顿了顿，随即话锋一转，鼓励道：“大家不用泄气，疑点多说明能查的方向也多。各位之前在查齐秒和毛丁丁案子上憋着没处使的劲儿现在刚好可以拿出来了。”
“对，罗浩这话说得对！”
丁局也振奋道：“凶手对李静这么特殊，说明李静身上有能刺激到他、值得他特殊对待的地方。大家多从这个方向考虑考虑，也许案子就能破了！”
丁局的鼓励比罗浩更令人振奋，现场气氛明显松快很多。丁局还意犹未尽，指着刚才被他轰下去的那位介绍监控的同事调侃道：“你现在去查监控就属于有的放矢，之前就是抓瞎！”
众人哄堂大笑，都没想到丁局还有这么幽默的一面。
只有宋清商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大黑便又撞她，问：“想什么呢？”
“我在想，”宋清商道，“嘉园小区的隔音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