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烧饼,三人在摊位前“依依惜别”,陆绍景的依依惜别是假的,巴不得他们这两个货快点滚蛋。
老巴和刘二的依依惜别也是假的,恨不得快点滚蛋。
生怕一回头就被陆绍景叫回家,比起山珍海味,自然还是小命最重要。
“小赚九百。”陆绍景哼着歌,穿过集市。
“爷爷,你吃点东西吧!”
“爷爷,你睁开眼睛看我一眼。”
“爷爷,你不要我了吗?”
经过集市最外面的一条散发恶臭的巷子时,陆绍景听到一连串稚嫩的哭泣声,他循着声音看了一眼。
一个八九岁的孩子抱着一个老头低声啜泣,借着夕阳的余晖,陆绍景明显看出孩子怀里的老头脸上已经生出了铁锈一样的尸斑。
陆绍景忍着恶臭走过去,说:“他死了。”
孩子闻声抬起挂满泪水和鼻涕混合物的脸,看了陆绍景一眼,弱弱地说:“买肉老爷?”
“嗯?”听到买肉两个字,陆绍景忽然意识到这个孩子认识自己,他仔细瞅了孩子两眼,待他吸掉鼻涕后,一下子认出来,他是在屠宰场捡血脖肉的那个孩子。
果然,陆绍景在孩子屁股旁边看到了一些发黑的生肉。
“这孩子记性可以啊。”陆绍景嘀咕一声,丢了五十块在孩子脚下,“找地埋了吧,肉不能吃了。”
“谢谢大老爷,请让我报答你。”孩子放下尸体,跪在陆绍景面前。
陆绍景嘲讽地问:“你一个连血脖肉都要捡的孩子,能报答我什么?”
似乎是被话戳伤了,孩子垂头说:“爷爷临走前,想吃一口肉,我才去捡的。”
看陆绍景没有回应,他鼓起勇气仰起小脸说:“大老爷,我会过目不忘,爷爷说我这是顶厉害的觉醒技能。”
“过目不忘?”陆绍景愣了愣,这虽然听起来很唬人,但有什么用?
这年代又没有科举,顶多当个人型复印机呗。
“你叫什么?”陆绍景又问。
“爷爷叫我狗子。”
“姓呢?”
“褚。”
“猪狗?”
“嗯嗯。”
“这么好听的名字要放在心里,作为对爷爷的思念,以后你就叫做褚不忘吧。”
“谢谢大老爷赐名。”褚不忘磕了几个头,额头都红了一大块。
“你以后就去镇上的学堂,偷偷听课,听不懂没关系,把你看到的字都记下来。既然你在屠宰场都能如鱼得水,想必在学堂混口饭吃也不是什么难事。”
陆绍景想了想又丢了五十块,低声嘱咐道:“钱别浪费了,好好活着吧,以后记得报答我,我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大老爷,我一定会报答你的。”褚不忘坚定地点头。
陆绍景不置可否地走了。
突然,巷子里飞过来两个烧饼,精准地砸在褚不忘脚边。
“早知道,多揣几个烧饼呢!”
本来武氏烧饼的摊主硬塞了五个烧饼给陆绍景带走,但陆绍景怕吃不完浪费,隔夜又不好吃,也就只拿了三个,准备回家分给老大老二。
回到家中,天刚好黑了。
陆成虎正在院子里喂猪,看到陆绍景候,激动地说:“小弟,这猪是你买回来的吗?今天我才看到,你可真厉害。还有何家杂货铺送来三四袋米,足有两百斤,其中两袋我尝了,是精米!”
感受到陆成虎对自己的崇拜点腾腾往上涨,陆绍景只是笑了笑,何老板还真是个人精。
走进屋里,第一时间去了陆绯辞的房间,看见床上空荡荡的,不由皱眉问道:“老二呢?”
“你二姐我在这呢!”声音是从厨房传过来的,中气十足。
陆绍景赶了过去,看到陆绯辞一手提着菜刀,一手拿着锅铲,像是要和溅油的铁锅战斗一样。
“老二,还是我来吧,铁锅是无辜的。”陆绍景叹了一声,挽起袖子,洗了一把手,就抢了陆绯辞手里的厨具。
“小景,交给你了!”陆绯辞从厨房出来,顿时如释重负,她觉得做饭简直比考试还难!
“本来就该是我做饭,你大病初愈,还是好好静养,老大也是的,不看着点,你再出点好歹,又得请柳医生,人家柳医生一大把年纪,被你们折腾的都要短寿了。”
陆绍景边说,边在锅里下了几块肥肉炼油,这个年代的猪肉虽然没有什么香味,但油脂量很大。
很奇怪,自从昨夜听到陆绍景的自言自语后,陆绯辞居然习惯了他的碎碎念。
换作以前,肯定一巴掌过去了。
站在厨房外,看着陆绍景行云流水般地做饭,陆绯辞觉得这是一种享受,就像在课堂上听老师讲一些古时候的事情。
老师说一千年前的大厨技艺精湛,能把肉食做成素,也能把素做成肉味,可惜后来随着核战爆发,人类重建,全都失传了。
“桌上有块烧饼,你和老大一人一半,先垫垫肚子,饭马上做好。”
一份红烧肉,一份京酱肉丝,一份炝炒小白菜,小白菜是院前空地种的。
陆成虎和陆绯辞很久没有吃过肉了,顿时口水都流了下来,但不敢动筷,又眼巴巴地瞅着陆绍景这个主厨。
“老大、老二,你们别这样,这样很别扭,像以前一样不好吗?”陆绍景很讨厌家人间的拘谨,心里不舒服,就直接将话说明白了。
陆绯辞莞尔一笑:“臭小子,早说嘛,饿死老姐了,我不管啦,先吃了!”
“我也饿了!”陆成虎稍微讲究一点,夹菜动作没有陆绯辞那么急。
“给我留点!”陆绍景也加入了战场。
看着陆绯辞清瘦但难掩姿色的脸蛋,陆绍景觉得她一旦丰润起来,镇上的男人可要遭殃了。
而老大陆成虎一身肌肉横练,等个头再高那么一点点,不知道多少镇上的大小姐要为他伤心欲绝。
至于自己,陆绍景不照镜子的时候,感觉应该貌比潘安,再不济也是苍梧镇金城武,镇渊城吴彦祖。
“老大,洗碗!”
第二天,陆绯辞和陆成虎要上学,很早就起床了。
陆绍景起的更早,上一世和这一世的习惯,改不了了。
他早就做好了早餐,小米粥配咸菜,再加一只鸡蛋。
为了不让两人中午因为回家吃饭,而在路上耽误时间,他连午饭都给准备好了,一人一份,香喷喷的小炒肉,加颗粒饱满的白米饭,堆了满满一碗,上面还淋上了一层肉汤。
这绝对是小镇有钱人的生活!
目送两人离开后,陆绍景收拾完家务,才慢悠悠出门。
昨天与老巴两人约好在集市见面,不得不去。
“哎呀,老三兄弟,你终于来了!”老巴一见到陆绍景,腆着笑脸迎了过来。
他今天穿上了花费五百块钱购买的衣甲,还戴上了头盔,自以为很神气,每一步都走出了将军范。
“路上耽搁了一点时间,没让两位久等吧?”
陆绍景看到两人的造型,先是愣了一下,觉得有点像两只会说话的屎壳郎,但还是用快要破音的语调赞叹道:“我的天呐,差点没让我认出来,这就是气质吗?两位兄弟,摇身一变,我还以为诸葛武侯和庞军师转世了呢!”
老巴两人被捧的心花怒放,但也知道互吹才有前途,学着戏文里的姿势,对陆绍景拱手道:“老三兄弟不就是我们的刘使君,刘皇叔嘛!”
陆绍景眼角抽了抽,两个夯货长能耐啊,居然敢变着戏法骂我虚伪,看我待会怎么惩治你们。
“主公!”两人齐声高喊。
“惭愧惭愧!”陆绍景故作羞愧地摇头,不过主公两个字听起来还挺舒服的。
两人心里一喜,看来刚才的马屁是拍到位了。
“主公,今天要不要先去跟我们要债?”老巴和刘二一点家底被掏空了,和陆绍景站在一起一点底气没有。
“卧龙凤雏兄弟,你们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就陪你们走一趟。”陆绍景缓缓点头,他俩有了钱,也就相当于自己有了钱。
两人很感动,带着陆绍景来到了一个酒鬼的家里。
陆绍景站在门外看了看一眼,房子是镇上典型的瓦片房,不是很大,入眼处的房梁都烂了,房顶向下塌了一块,要是刮风天或者雨天,院子里面很有可能下瓦片。
“主公,这家男人是个烂酒鬼,还爱赌,欠了我八百块,三年了都没还,前几天我和刘二给了他们一点教训,但愿他们能够长点心,早点还钱。”
老巴说话间,已经开始敲门了。
刘二补充道:“欠了我五百。”
“那是我的嫁妆啊,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们娘俩,给我们留下点活命的东西,你走吧,再也不要回来了。”
“臭婊子,天天赶老子走,是不是在外面偷了男人?还有这小兔崽子,是哪个野男人的种?”
“爹,你放开娘!”
“滚一边去,小兔崽子,敢打老子,老子揍不死你!”
“孩子他爹,你快松手,你是要掐死程儿啊!”
“臭娘们,叫你咬我,松手啊!”
......
屋里,传来嘈杂打骂声,一声压过一声。
屋外,陆绍景三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他开口说道:“进去瞧瞧吧,万一闹出人命,你们的本钱就要不回来了。”
老巴和刘二一想是这个理,立马使出力气撞门。
只撞了一下,门就倒了,两人收势不及,压着门板滚了进去,正好滚到扭打在一起的一家三口脚边。
几双目光交接在一起,一下子全都愣住了。
陆绍景往里看了看,那女人他见过,是之前被老巴刘二两人抢东西那个。
此时屋里的战况暂时停了下来,男人一只手抓着一个银镯子,另一只手掐着孩子脖子,孩子两眼翻白,但指甲死死抓着男人的胸口,女人一边拉扯着孩子,一边咬着男人的胳膊......
“老巴?刘二?”男人像是看到瘟神一样,浑身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他们怎么来了,前天不是刚要完债吗?
“狗日的魏大翔,门坏成这个逼样了也不修一下,想摔死你老子啊?”
老巴骂骂咧咧地爬起来,似乎是闪到了腰,唉声叹气地踢了魏大翔一脚泄愤。
“痛死老子了,狗日的魏大翔还钱没本事,打女人孩子,你倒是一把好手。”刘二看不过去,站起来补了魏大翔一脚。
魏大翔吃痛,松开了掐住孩子脖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