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是这样……”林通光长叹一声,瘫坐在了椅子上,“你兄长的职位空出来了,本应由你兄长之后领缺,可他尚未婚配,朝廷便想由你来补了这个空。”
“我不明白,难道从三品的官职也能世袭罔替?”林天穆仍然有些懵,不解地问道。
“世袭罔替的不是这个官职,而是人。”林通光摇了摇头,“以前只透露了一些朝廷对我们王府的管制,这其中,还有很多事情瞒着你,但那时你上头毕竟有兄长,也消不着让你知道。”
“什么事情瞒着我?”
“与定王这块招牌有关的事儿,你也知道这定王是如何来的……”林通光双目无神地看着房顶上的主梁,缓缓地将事情原委道来。
大兴开国之时,大将军林宇兴立下汗马功劳,功高盖主,开国后即遭别有用心的人弹劾,太祖封安仁与林宇兴之间也产生了嫌隙,原想将林宇兴放上天下兵马大元帅的高位,却反而将他软禁在宫中三年,心灰意冷的林宇兴最终做出了让步,被封安仁册封为定王,返回龙兴之地朔州,管理朔州大小事宜。
可问题也就出在林宇兴返回朔州这件事儿上,放着才学兼备文武双全,还很有威望的人返乡,封安仁又渐渐地感到了不安,唯恐林宇兴再以朔州为起点发动兵变夺去了江山,于是便在林宇兴长子——也就是日后的第二任定王游历京城之时,以深得圣心为由,将其扣押在京城,赏了一个虚职官位。也就是从那儿之后,当任定王的长子在断奶之后,都会被内监司的宦官接进宫,放在内宫与众皇子一同抚养长大,合适的时候便会安排虚职做官,直至当任定王归天,他必须回朔州世袭定王爵位之时。
而林武,则是在林通光回朔州继任的时候就被强行扣在了宫中,领了个虚职宏华卫副指挥使的官儿,原本他也应该老老实实的等着林通光大限之日的到来,再回朔州来。可没想到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情,年纪轻轻便殒命火海,事情呈报到老皇帝那儿的时候,老皇帝先是按着祖制询问了一下林武是否有子嗣,得到答案之后,突然想起了林天穆,四年前朔州一见着实被才学惊艳,想带在身边好好栽培一番,可当时毕竟被拒绝了,他与林通光关系又暧昧不清的也不好强求,眼下不正是诏林天穆进京的好机会吗?虚职就虚职,待他再对林天穆好好考校一番后安排个实差便是了,因此便有了林天穆手中这一份诏书。
当然,这只是老皇帝自己心中的考量,林通光并不知晓,他只道老皇帝这是要将他另一个儿子也带进京城为质。
“你说这……”
林天穆心里真的跟堵了什么东西似的,要不是知道自己年纪轻轻的,他真怀疑自己现在心梗发作了,别的不说,你没人质了就没了呗,把自己拉到京城去当人质干啥啊。
“上命难违……”林通光说道,“虞山啊虞山,你夺了我一个儿子还不够,现在又要夺走我另外一个儿子……”
封虞山是天顺帝的本名,普天之下除了当今的太后外,恐怕也只有他敢私下里直呼皇帝的姓名了,毕竟两人年轻的时候关系很好。
“爹,现在怎么办?”林天穆看着林通光自怨自艾,不由得担心起自己的前途来,赶紧问道。
“怎么办?”林通光的眼神飘回了林天穆身上,“上头给了十五天的期限,让你置办好入京的物件和仆从,你说怎么办,等你兄长下葬之后,就赶紧准备准备吧。”
“难道这件事情就不能从中周旋一下?”林天穆有些慌了,老爹的意思好像是要老老实实地把他给送进京城了。
“周旋?如何周旋?”林通光说道,“在朔州府,别人还认定王这块牌子,毕竟是地方主官,出了这朔州府谁会认你?你到了京城,那就是人质,谁会看得起一个人质呢?他们不想着法子对付你,然后把脏水泼到咱们家头上就已经不错了。而且你别忘了,咱们府上还有京城的人在,若是你抗命不去,那咱们说不好就落了个‘府上进贼,全府上下无人生还’的境地。”
“我的天……”林天穆翻了翻白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四年前在知道府上有京城间谍存在的时候就应该果断把他给揪出来杀了,一了百了。
“在京城,当爹的帮不了你什么,但保你性命还是可以。”林通光又说道,“当朝文华殿宰辅周修为是我在京城为质时的挚友,深受重用,若是有人要取你性命,那你便去找他,他的话皇帝听起来还是十分受用的,能保你一命,你兄长葬礼后,爹修书一封,到时候你拿着去他府上拜会。”
看起来,林天穆这一趟京城是必须去了,一点盘桓的余地都没有,揉了揉有些疼痛的太阳穴,林天穆回到了许久没有居住过的房间,林通光体谅他赶路回府,让他今晚先休息,无需彻夜守灵。
“公子乏了,小桃这就打水为公子洗脚。”
眼见着林天穆坐在了床边上,小桃赶紧凑上来要伺候他,他现在心中烦闷得很,也就没来得及推辞。
自己重生到这个世界四年时间,一直都待在军营中,即便是前世那也是作为特工,从来就没在官场混过,即便自己这回去京城只是当个虚职,但从三品光领个俸禄也是个肥差,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自己这个位置,更别说自己身份特殊,更多的人盯着定王这个招牌,能不能在京城从容的活下去,林天穆并没有信心。
心情烦闷,林天穆想着,自己在府上竟然连一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信任的人都在朔州边防营待着,想要找他们商量,那还得等明后天才行。
小桃给林天穆擦干净双脚,说道:“公子,天色不早了,该睡了。”
思绪这才被小桃的话儿给拉回到现实之中,林天穆点了点头,又看了看端着水准备离开的小桃,突然问道:“桃儿姐,若是我要你和我去京城,你愿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