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山又行了一日,倒是感觉没那么热了,山里头的树郁郁葱葱的,挡住了不少阳光,走在林荫下,自然感觉到清凉。而出朔州的山路,总是野路子走一段,官道走一段——这主要还是受到地势的影响。
朔州东边的山地势杂乱,有一些稍缓的地方,能征用民夫修筑官道,但地势比较急,或是荒山野岭的地方,别说民夫了,以前谁都不敢进去,这些年是因为开放了和哈苏斯人的贸易,才有中原的商队敢为了利益走野山路,久而久之,即便是没有官道,也形成了一条人们心照不宣的道路,至于皇帝以前每年秋猎,那都是转道苍南全程官道来的,对要在立秋前赶到京城的林天穆一行来说,时间显然不够。
转了好几遍路,大队人马却被堵在了路中间,前面的路上,满是碎石和沙土,稍上方一些的山体整个和被削了一块似的,很显然,他们遇到了塌方。
前方还有不少民夫坐在地上歇息,恐怕是征过来清理塌方的,看他们满头大汗的样子,刚才应该已经清理了不少。
林天穆和许秋华从马上下来,许秋华回头和衢王以及傅清时汇报情况了,林天穆只能走到民夫身边问道:“老乡,这几日也没有下雨,怎么会塌方得这么严重?”
一个皮肤黝黑的民夫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用纯正的朔州话说道:“这不是下雨闹得,是我们在开凿山路的时候,用多了火药,没想到搞成了这个样子,现在是路也修不了,咱们还得在这儿收拾烂摊子。”
“原来如此。”林天穆想了想,又问道,“那这儿还有其他的路可以出山吗?我们有急事,不敢在路上耽搁。”
“哪儿还有好路可以走啊。”民夫探了探头,看看林天穆身后的车队,又说道,“你们人多,要是急着走,不如往上往下进山看看,寻一条道路出来,那一头还有不少商队堵着,你们要是寻了一条道路出来,说不定他们还会赏你们不少银钱呢。”
问明了情况之后,林天穆把这件事情给衢王和傅清时讲了,二人盘算了一下时日,前面塌方清理干净还得等个三四天,要是干等着,那立秋前是肯定到不了京城了。不如花些时日,派这些近前卫们进山搜寻一下道路比较好。
“我在山里头待得久一些,虽说是朔州西边的朔山,但山里的情况都差不多,我可以带着去看看。”小武自告奋勇地说道。
傅清时点了点头,山中情势不明,还是得有个熟悉山地的人做向导比较好,便欣然应允了,而考虑到寻路分上下两条,林天穆便又把秦忠山派了出去,和刘恒公公另外带一队人出去了,并约定好,不管有没有结果,日落之前都要回到此处。
大部分人手都给他们俩带出去了,因为山区实在太大,必须将人铺开才能保证每个人的安全,傅清时在山道上只留了五十来个近前卫守着他们,心想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总不至于碰上贼人了吧。
可有的时候,越不想碰上什么,就越容易碰上。箭矢破空,一个近前卫率先倒地,林天穆最先反应了过来,拉起衢王就躲在了马车后面,将马车作为掩体,吴忠易一看林天穆动了,也赶紧将傅清时推上了马车。就在此时,数十支箭矢齐发,一时间,躲避不及的一些近前卫都倒在地上抽搐着。
“特内内的,还真碰上了贼人?”
许秋华此时也躲在了马车后头抱怨道。
林天穆白了许秋华一眼,偷偷瞄了一下那些原本正在休憩的民夫,他们现在仍然是先前的民夫打扮,可每个人的手中都多了一把十字弩,箭矢不停地从他们手中发出,近前卫人数有这么多,马车能提供的空间却很少,不少近前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箭矢夺去了性命。
“许将军啊,我建议你以后在路上还是少说些话吧。”林天穆打了个寒碜,偷找了一个缝隙,将左手隐藏的袖箭打了三发出去,射杀了一个匪徒,可对方也有几十来号人,死了一个也不顶用。
“要死,这个节骨眼不好好躲着,乱跑什么?!”衢王叫骂了一声,林天穆看了过去,原来是一个原本找好掩体的近前卫心理承受不住箭矢在耳边破空的声音,从掩体中跑了出来,不少箭矢就在他身边飞过,他这杂乱无章的步法竟然还躲了过去?!
林天穆人都看傻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蛇皮走位吗?
但吐槽归吐槽,人还是得救。林天穆从靴子中拔出匕首,用全力朝着马车的货厢上刺了过去,三两下用力将卯榫给破坏,拆下了一块木板,货厢中原本装着的粮食一下子就漏了出来,撒了衢王和许秋华一身。
当然眼下也不是心疼粮食的时候,林天穆举着木板就冲出了掩体,讲木板当作盾牌挡在身前,迅速接近了那名乱跑的近前卫,一把将他给拉到了旁边的一块大石头后面,将他从箭雨之中给救了出来。
箭矢仍然在呼啸而过,林天穆仍旧是偷偷探着脑袋看着贼人那边的情形,他们箭袋中的箭矢已经快用光了,等到箭矢消失的时候,那就可以反击了。
身边的近前卫不住地在发抖,林天穆皱了皱眉头,不由得说了一句:“这就是宫中的近前卫吗?碰上这种情况就瑟瑟发抖,真是个废物。”
这一战,近前卫表现得有些太窝囊了点,反应不够迅速白白死了这么多人,当然这和贼人突袭有关联,这还情有可原,但碰上了漫天箭雨竟然不安心待在掩体里头,心理素质就差到这种程度了?这样的水平还怎么保护皇家贵族?
“谁……谁说我是废物了……不对……谁说我是近前卫了?!”
身旁的近前卫用颤抖的声音反呛着林天穆,这声音传到林天穆的耳朵里非但不刺耳,甚至像莺歌燕啼一般,轻柔婉转,如潺潺的流水一般悦耳,突然反应过来,林天穆大惊失色,偏头抓着身旁的近前卫抬起他的脸一看,那眼泪水早已打湿了皮甲之下露出来的衣领子,挂在脸上的眼泪水下面,是一双有如满天星辰一般的大眼睛,皮肤在漫天黄土之中也仍见白皙之色,林天穆皱着眉头又捏了捏他的手,那可真像个柔软无骨一般。
“女……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