锲子
“欢迎您乘坐和谐号动车组,本次列车是由广州南站开往大理站的D3606次列车,列车途经......”甜美的提示声响起时,白云还在与行李箱作斗争。她太矮了,155的个头显然是难以将行李箱放到1米8的行李架上。
两节车厢连接处的行李架早已堆满了,应该早一点上车的,白云在心里腹诽道。车厢里的冷气开得很足,可白云绯红的脸上愣是流下几滴汗水来。
“我来吧。”说这话的是坐在白云隔壁的女人,她说话时便已站了起来,顺手便托着行李箱将其放了上去。这时,白云发现她真的很高,相比于白云的矮个子,她应该接近1米7,一条牛仔裤,一件白T恤外加格子外套,就这简单的衣着也衬托出她曼妙的身材。
白云朝那女人拘束地笑了一下,并报以道谢。女人也微笑以示友好,她朝过道挪了挪,让白云好坐进去。
列车已经出发了,白云看着玻璃上的倒影,平白无奇的脸上有着一个突兀的疤痕,那是她小时候发水痘时不注意抓破所留下来的,位置正位于鼻头的侧方,想要借助头发遮盖也无法做到,脸上稍微有点看头的眼睛也被厚厚的眼镜遮盖住,枯黄的长发随意摆放在两侧。身上的牛仔背带裙和白T恤间让她稍显活力。
白云想若是她小时候稍微注意一点,没有挠破那个水泡,脸上的疤痕不在了,再把她的眼睛亮出来,她是不是不会那么自卑了......列车还在远去,一片绿野映入眼帘,将其思绪拉向远方,她想应该不会......
第一章进城
“你要乖乖的,要听爸妈的话,好好读书学习,知道不?”白云看着面前眼眶早已红透的奶奶拉着她的小手仍在絮絮叨叨个不停,心里一股难受的劲儿直冲上来。
“奶奶,我不走了,我留在这里,我会好好听话的,我不会再调皮捣蛋的,呜呜呜...”
“说什么傻话呢,你爸你妈是带你去城市,你还可以见到你弟弟呢。”
“我不要...呜呜...我想...呜呜呜...和你们在...一起...呜呜...”
“好了,该走了。别哭了,走啦,妈。”这个自称是我妈妈的女人,一把拉开了白云,拖着白云的小手就要往前走。
“小云,不哭了啊!寒暑假再回来看爷爷奶奶,要听话,好好学习!”奶奶的声音还在后面响起,可是为什么她不过来呢?我不想走!白云使劲儿地想往后看,却怎么也摆脱不了握着她的那只手。
奶奶还站在那儿,一只手时不时地抬起来抹抹眼睛。爷爷早已悄悄地进了屋子,徒留奶奶一人站在屋外,渐渐地变成了身后的一个小黑点,直至转身,消失在白云眼前。
白云哭得更大声了,她不想去,她去过那儿,很黑,她最怕黑了。奶奶总会在睡觉时留下一朵小灯泡,晕黄的颜色就像每天太阳下山的颜色,暖烘烘的,驱散了她所有的不安。可是,在那里,她没有小灯泡,因为爸妈口里的“电费”,她不能有小灯泡,为什么有“电费”就不能有小灯泡呢?
熟悉的水、山、田野、小牛一一变成了一个个小黑点,就像奶奶一样,转角过后,白云就再也看不到了,哭泣成为她对他们最后的不舍。
小孩子的精力是有限的,哭闹过后,白云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她记得她睡了好久好久,睡之前她记得是坐在一部没有挡风盖的车上(摩托车),醒了后还在车上,不过是有挡风盖的(大巴车),白云还是恹恹的,窗外不再是漂亮的蓝色、绿色,它只有灰突突的色调,一点都不好看。
“惠城有下。”
“白云,等会儿就下车了,跟紧我,知道不?”白云的妈妈说道。
“好的。”白云小声应道,并紧张地坐直了身子,眼睛滴溜溜得四处张望。
车停了,在这下车的人并不多,所以并没有白云想象中的复杂,小短腿亦步亦趋地紧跟着前面一人,生怕一不小心就跟丢了。下车后,白云惊讶地发现一个人居然打开了车子的肚子,从里面掏出一袋又一袋的东西放在地上。
还没等白云缓过神来,本来一直站在她面前的妈妈这时突然冲到一旁的垃圾桶处呕吐起来,空气中瞬间弥漫着一股子的酸涩味道。
白云想了想,还是选择向她妈妈的方向迈开了小腿,小手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她不舒服的时候,奶奶也是这样拍她的。
“没事吧?喝口水过过嘴。”一个身形瘦削的男人,穿着灰突突的衣裳,背上扛着一袋子,两只手各拎着几袋子,这是白云的爸爸。
“白云,你从这个袋子里拿一瓶水出来,拿给你妈喝。”男人紧皱着眉头说。
白云听话地去拿水瓶,这时候,那辆被打开肚子的车已经合了上来,现在正慢悠悠地准备离开。白云收回恋恋不舍的目光,继续递水瓶。
白云以为这到了,就是到家了,可待白云妈妈收拾好后,他们还呆在原地,白云只能默默地数着一辆又一辆从她面前飞奔而过的车子。可是,她数得并不流畅,还没待她想起下个数字是什么,车子就消失了,有时候它们还扎堆地一块儿过来,她已经上二年级了,可是她对数字还是不灵敏。她记得她因为连续好几天背不出乘法口诀被数学老师当着全班小伙伴的面子拿小板尺打她的小手。
这样想着,她的手上仿佛传来火辣辣的疼痛。白云轻轻地倒吸了一口气,决定放弃了。她开始寻找起漂亮的蓝色、绿色。正当她找得兴起时,一辆没带盖的车停在她面前。她父母正在和车上的人对话,没等她搞明白,就被人一把抱起坐在了车上。
白云立马不敢动弹了,这没带盖的车容易摔倒,一年级的漂亮老师说过的,可惜她现在不再教她了。
没带盖的车走起来会有风,风会带来草木的味道,可是这部车的风没有草木的香气,只有一股难闻的味道,一点儿都不好闻;这里的篮色、绿色也都带着灰色,不是她所认识的蓝色、绿色。白云的嘴角微微垂了下来。
“到家了,白云快下来。”
白云一把又被人抱了下来,她眨了眨眼睛,抬头一看,这里的颜色更灰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