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殊脱下外衫,折叠起来垫在麻绳下面,减轻麻绳带来的疼痛,继续往前走。
可是慢慢地,体力变得不支。昨天晚上是最后一次吃东西,现在按照时间推算,外面已经天黑了吧,也就是说,她和宋钦业一整天滴水未进,油盐未沾。加上两人情况都不太好,现在往前走全凭意志了。
秦殊迈出一步,突然腿一软,跪倒在地。
“殊儿,休息一下吧,现在保存体力为重。”
秦殊的汗并没有因为夜晚温度降了就变少了,现在衣服上依旧是汗水。她跪坐在地,腿稍微处于放松状态,就一直不停地颤抖,她用力按住,可腿反而带动手臂抖了起来。这么多年,从未像这般劳累过。
“好。”秦殊把腿放平,揉一揉,锤一锤,放松一下,她肚子饿得难受,可这里没有水和食物。饥饿的感觉,让人变得有些焦躁,以至于她现在,并没有发现宋钦业的语气比之前虚弱很多。
她捶着腿:“我们已经把第二条长廊走了一半了,再努力努力,明天早上应该就可以到第四个石室。”
她低头,想看看他伤势现在怎么样了,却看到宋钦业已经闭上了双眼,毫无血色,整个人毫无生机。
“宋钦业。”她唤了他的名字,他却没有回应。秦殊慌了,她伸手去摇宋钦业,拍他的脸,却感觉到他身上的温度异常地低。
“宋钦业!”
他被拍了几下,终于有了一点反应,他的嘴微微动了一下,好像是说了什么。
“你说什么?”秦殊把耳朵凑到宋钦业嘴边。
“冷。”
秦殊赶紧爬到宋钦业旁边,倚着墙把宋钦业拉进自己怀里,把外衫盖在他身上紧紧抱住他。
“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点?”
宋钦业撑开沉重的眼皮,勉强能看到。
“冷。”
秦殊又把宋钦业抱紧了几分,然后把自己的脸贴着宋钦业的脸。
“冷。”
还是很冷,怎么办?想不出又什么办法了,秦殊的声音变得颤抖:“你千万别有事,一会儿就不冷了,一定要撑住啊。”
“殊儿,我怕……我怕我,不能陪你走出去了……”光是说这些字,宋钦业就累得喘气。
“不会的,不会的!宋钦业,你不会死的,你一定不要死啊。”眼眶泪水溢出,一滴一滴往下坠。
宋钦业的嘴角微扬,此时的虚弱已经削去了他往日的威严,跟一个平凡人没有什么区别:“殊儿,没有想到,你居然不希望我死……可是我……怕自己坚持不了了……我现在,有好多好多话,想要对你说……”
“宋钦业,宋钦业!你不能死!”她紧紧抱着他,第一次,第一次这么不希望他死,不希望他离开自己,不希望看到他这般落魄,“你不能死,你一定要活下去……宋钦业……”
她抱着他痛哭,可他没能给她任何回应。很久很久了,她没有这样痛哭过了,这是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啊……
很多事情,也许只有在亲身面临的时候,才会看得清自己的情感。
在那个夕阳之下,他伤得有些重,躺在她的腿上,她哼着曲,和他一起看落日,那时候她对他的情感不多,但觉得他不错。后来在破庙,大雪纷飞,他们之间也有肢体接触,可是她十分抗拒与他的一切,知道听到他说起自己年幼的经历。在千鱼村,她碰到被河水冲来的宋钦业,依旧是对他的厌恶,一直对他不曾好言相待。他上一次伤得那么重,是因为自己,自己在他被袭击的时候给了他一刀。这一次,还是因为自己,为了保护自己,被重重伤了一刀。
她跟宋钦业一定是犯冲吧,这两年,他的每一次重伤都有她在旁边,大多数因为她。明明她很恨宋钦业的,可是他一次又一次为了自己受伤,这又算得了什么?
世界变得混沌模糊,宋钦业已经分辨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了。
他的脑海里晃过了很多旧事,有深深伤害他让他耿耿于怀的,有他心心念念想要追求的,也有让他想要逃避不想面对的……
一幕一幕浮现在脑海,他去追,去逃,停下,徘徊,渐渐迷失了自己,在他就快要放弃的时候,那些带着那个心爱姑娘的回忆,又一幕一幕浮现:她在夕阳下哼曲,在云州竹亭轩跟着他一起玩文字游戏,她牵着他的衣袖带着他去追风筝,她在暖阳下对自己回眸一笑,她依偎在自己怀里,说着喜欢自己,她踮起脚亲亲吻了自己,她躺在自己怀里说希望一辈子这样就好……
虽然有些是谎言,他也知道,但他甘之如饴。
“宋钦业……”
画面一转,是在石室里的秦殊,她抱着自己痛苦,压抑地叫着自己的名字。
“这是怎么了?”
他这才想起来,自己已是将死之人了……他这是魂魄离体,该去阴曹地府了吗?
可是,秦殊哭得那么伤心……
不要,他绝不回去,就算是变成孤魂野鬼,他也不要去阴曹地府,他要留下,不要离开秦殊!
“殊儿……”
微微弱弱地一声,从宋钦业嘴边出来,可他还是闭着眼睛,想要挣开眼睛,却睁不开,想要抬起手去抚慰她,却不能移动丝毫。
“宋钦业?”
秦殊以为自己听错了,可是她更多的是惊喜,她把耳朵附在宋钦业的嘴边,可等了一会儿,也没有听到一丁点儿声音。正当她心里再次失落,自嘲产生错觉的时候,耳边响起了他的声音。
他好像是用尽了全胜力气,终于叫了自己的名字。
“我在,我在!宋钦业,我在这里,”秦殊扶起宋钦业,“我在这里啊,宋钦业,你一定要坚持下去,不能死。你等着,我马上带你找出口!”
秦殊把宋钦业轻轻平放在木板上,然后再次拉起他。
明明已经饥饿不已,寸步难移了,此刻秦殊身体突然充满了能量,因为,她看到了希望啊。
“宋钦业,我答应你,只要你不死,让我为你做什么都行!”
秦殊一边拉着宋钦业前进,一边说话刺激鼓励他:“我还想要去做以前好多好多的事,你一定要陪我一起,我们一起去爬山,一起去河里摸鱼,一起打雪仗,一起看烟花……”
“只要你活着出去,我可以不在乎以前的事,我们重新来过,我们还是跟以前在云州一样……”
可是,意识能透支体力,却不能透支太多。刚走到第四个石室,还没来得及去探寻下面的路,秦殊就瘫倒在地,晕了过去。而宋钦业,意识一直模糊。
等秦殊再次苏醒,忍着腹部饿出的绞痛和浑身的酸痛,用食指探了探宋钦业的鼻息,确定他没有断气,再继续前行。
她现在如同魔愣,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带着宋钦业走下去,找到出口。
镜湖别院。
“所有办法都试过了,接下来我们能怎么办?”为了救宋钦业和秦殊出来,肖绿水甚至让人按着地宫的地图选择地方炸毁,想要找一个口出来。
之前,肖绿水叮嘱其他人,千万不能破坏地宫,地宫对她们来说太神秘了,也充满了很多未知的危险,而且父亲告诉过她,地宫里有很多宝藏,若用炸药炸毁,可能会损失惨重。所以来到阜城这几年,她一直用着笨方法去找地宫的入口。
可是现在为了秦殊,再宝贵的宝藏又怎样?
此刻屋里只有肖绿水和肖蓝天。
“二姐,你都没有办法,我又怎么会知道呢?”肖蓝天叹气,这几日,整个镜湖别院可是没有一个人睡过好觉,都是为了地下的人,他虽然很想把秦殊救出来,但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与其瞎担心,不如保持安静,让姐姐们来想办法,至少他这样也不会拖后腿。
“二姐,小弟,我找到了!”肖白云快步走来,刚坐下,整个人就喘着气。肖蓝天赶紧给她倒了一杯凉茶。
“找到什么?进入地宫的办法吗?”
“算是,也不能说是。”肖白云喝了口水缓了缓,“我在父亲留下的这陈年旧典看到了这个,”她把刚刚带过来的书铺在桌上,“这上面写到,这个地宫的名字是日月宫,是旧江湖势力所修建的宫殿,日月宫有世代看守的人,看守人被宫主赐姓梁,原本是终身不能离开日月宫的,但随着日月宫的消沉,这个规矩已经形同虚设了。但谁知这看守人无意间与西镜国公主邂逅,二人相恋诞下一女,后来西镜国公主被迫和亲,客死他乡,看守人带着女儿至此隐身于日月宫,既是恪守本分,也是在逃避西镜国的追杀。但是,后来不知是何原因,看守人的女儿出来了,现在漂泊在外,我想我们可以找到这个梁氏女,说不定就能得知日月宫的入口。”
“现在算是有了线索了,小妹,你给大姐和姐夫传信,让他们派人找到梁氏女,越快越好,我怕……她们在里面快坚持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