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沿河祭龙王是当地人最重视的事,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水上的活和水里的东西可都是人们的生机。
老龙王下水又称龙潜游,对于渔民来说,除了各族每年的年会,恐怕也就这个事能让他们全身心投入。
街上,一道敲锣声响起,龙头游街便开始了。
屋里的人都出来观望,一时间竟是让龙王的身影隐没其中。
剑七带着弟弟在一旁观望,可无奈剑小雨个子太矮,伸着脖子也只能看到龙王的两只角,最后还是剑七一把将弟弟托到肩上坐着,这才让他看到街上的全貌。
从小到大,剑小雨都在祁乡那个穷苦的地方度过,只有每年过年的时候热闹点,前些天看到的严城,虽然街上人比这里多,东西更多样,可却没有这里的热闹。他看着眼前缓缓移动的龙王,心神都有些荡漾。
硕大的龙首和故事里的一摸一样,弯曲的龙首,狰狞的面容,就连那嘴角的胡须都让剑小雨好一阵观望。难道真的有龙吗?他心里想到的是这个问题。
底下的剑七感到耳朵一阵剧痛,原来弟弟看龙失神,手不知不觉就捏到了他的耳朵。剑七感到无语,没想到这些虚构的东西无论是前世还是现在,都是孩子们心中感兴趣的。他对于这些东西没多大兴趣,不过就是放松一下,但弟弟却是喜欢的紧,剑七也就没烦他,只是把腰挺得更直些。
在这短短的一会时间里,剑小雨觉得自己算是真正触碰到了外面的世界。
“放炮喽”
远处传来的骚动让街上的人都仰目看去,有些人已经开始向着那个地方移动,可前面的人不走,后面的人却开始挤,场面一度有些混乱。
剑七见此忙扛着弟弟钻出了人群。两人在街边各拿着一块花糕蹲在地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这种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活是从大秦北部逃出来的难民。
但剑七觉得这一刻仿佛是那么的美好,没有脑子里那些非做不可的事,也没有兄弟俩未来的何去何从,就只是这样在人群中被淹没,和满街的人们一样,是两个逍遥自在的人。
忽然,剑小雨疑惑地说了一句“噫,那不是仙女姐姐吗?”
剑七顺着他的眼光望去,看见言玉清正在一个小摊和老板说着些什么,随即喃喃地说道“刚才还叫嚣着不来,女人真是让人搞不清。”
回到房中的言玉清本来是计划着在房中静修,可街道上传来的嘈杂和随之而来的炮仗声又让她心生烦躁,无法入定,所以不得不带上帷帽下来走一走。
路上的小玩意不少,言玉清虽然是修行者,可骨子里也是一个小女子,看到那些有趣的玩意自然是想要把玩。
“老板,这个多少银子”她拿着一根花边玉簪向老板问道。
“姑娘眼光不错,这玉簪与姑娘正配。不多不少,白银十两”
言玉清刚想应下,可一摸腰间却只发现身上只有些碎银子,加起来根本不够,自己的银子几乎已经都给了剑七。看着老板微笑的面孔,她顿时面露窘态,心中竟是有了些委屈。
可就在她想放下的那一刻,后面传来了她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声音。
“老板,这东西值十两吗?”
这时剑七带着弟弟走了过来。
老板忙回道“小兄弟,我开的铺子都已经传三代了,怎会为了这十两银子的东西就自砸招牌呢。”
剑七刚想说些什么,却见一旁的言玉清已经放下玉簪独自走开了。自己只好拉着弟弟赶了上去。
“我说大美女,那东西你不想要了。”
走在前边的言玉清没回话,只是静静地走在前面。
不多会,三人来到一座池塘边。言玉清坐了下来,眼睛正直直地盯着水中的倒影。剑七不太明白她生气是为了什么,或许是晚饭时他说的那番话,又或许是因为刚才连十两银子也拿不出的窘迫。
剑七随手摘了一把草,左绕右绕,竟成了一个兔子模样,剑小雨忙伸手接过仔细盘弄起来。此时剑七回想起来,当年在无相山的木屋旁,自己也是用这么一个小玩意逗得弟弟格格地直笑。
突然,剑七感到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一个身上裹着一块破布的小女孩正缓缓向自己走来,小脸黝黑,四肢瘦的像麻杆一般,可眼睛却显得十分清澈。
看到她,剑七有些失神,思绪回到了须弥山的自己。
他将怀中的半块花糕递给了她,可小女孩却是呆在原地,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剑小雨见状忙起身准备将她拉过来,可剑七按在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剑小雨对此也是有些疑惑。
过了好一阵子,小女孩才慢慢地伸出手来,接过了剑七手里的花糕,她深深看了一眼剑七,又看了一眼比她脸都小不了多少的食物,不禁咽了咽喉咙。但她没有吃,再次瞧了一眼剑七后就立马转身向远处的黑暗跑去。
剑七看着小女孩的背影,心中微叹。
这时言玉清走了过来,剑七转身看向她,四目相对,一时有些尴尬。
这位美丽的女子没有了那么多敌意,眼神有些飘忽不定,两只手也不和谐地摆动着。
“看来你也没那么坏吗。”
剑七漠然“你真以为那女孩能吃上我给的东西?”
“嗯?”
言玉清十分不解,一旁的剑小雨也侧着脑袋看着剑七。
“她拿着那东西是为了上交给别人,就好比各部每年上交给皇帝的供奉一般。”剑七沉声道。
言玉清没有明白剑七的意思,良久才蹦出几个字来“为什么?”
剑七说道“乞丐有帮派,有势力的划分,自然也就有老大。老大剥削老二,老二剥削老三,如此一层一层下去,最后的人自然就只能吃一些剩下的东西,或者是什么也吃不到。这和人们所处的世道也差不多。”
“你是说~”
剑七向她点了点头,言玉清心中一股寒意顿生。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看着剑七却欲言又止。
剑七一眼便看穿了这位心思单纯的姑娘。
“她只能在里面苟活,逃不掉,因为这就是她的命。”说完起身拉着弟弟的手向前走去,他其实心里还有一句话没说——小羊一旦脱离了羊群,那么它立即会惹来狼群的追杀。
言玉清看着剑七的背影失神地说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剑七没有回头,没有停留,只是轻轻地回道“天太晚了,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