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尾女趴在走道上,血水从她的耳朵流出,因为那该死的耳鸣她什么都听不到,艰难的动了动手指头,感官从指头开始一点点的回复,随之而来的是全身剧烈的疼痛。缓了缓那些疼痛,她艰难的睁开眼睛首先看到的是前方的白嵘和符晓,那两人似乎逃出了死亡范围,白嵘抱着符晓手掌分别盖在她的两只耳朵旁边,血水不停的从符晓的耳朵流出,白嵘对着通讯兵不知道在说什么,听觉还没有回复,但是马尾女生看了看通讯兵此时紧紧拽着那个陌生男人衣角的手,心里的大石轻了一点——还活着。
她接着又转头,看向了她的身后,离爆炸最靠近的那三人,此时躺在柏油路上一个个的一动不动,像随意散落在路边的手绢,看到这一幕刚松下来一点点的的心又悬了起来。她艰难坐起身,一阵天旋地转向袭来,咬紧牙站起身,她东歪西倒的朝着那三人一步一步走近。听觉一点点的回复,听到的全是此起彼伏的轰隆隆轰炸声,金色战队终于到了,一队十个人围着傀兽作战。
马尾女生突然忍不住苦笑,伴随着她的这声苦笑一股腥味从喉咙深处涌上来,紧接着她就吐了一大口的血。不自量力。她在心里责骂自己,心想的是这次之后回去她必须把自愿特警队关闭,婕柔……小哈……小安……你们不要有事。
歪歪斜斜的终于走到了短发女面前,几步路的距离费尽了她全身所剩不多的力,扑通一声她跪坐在地,伸手探了探短发女颈项的脉搏,随即她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了一点,她不敢耽误,又接着探了探小哈和小安的脉搏,眉头终于彻底松开。
劫后余生的不真实感让她有些恍惚,她坐在三个队友之间发呆,等精神力慢慢恢复了一点之后她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傀兽的死亡吼叫是一种能量波爆炸,无色无味,看在普通人的眼里大概就是突然吹起了一阵狂风那样的感觉,不会像炸弹那样真的引起肉眼可见的爆炸,但是此时她坐在队友中间,突然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死亡吼叫之后,路面通常会变得干净而又一尘不染,因为能量波爆炸时引起的狂风会把半径五十米以内所有重量过轻的物体直接吹飞,但此时,他们所在的这个范围里地上布满了杂草、碎石、泥沙,这些杂物像是有界限一般呈现一个方形,他们就躺在这个方形里,这个方形一路延伸……
她的视线随着地上由碎石形成的线条一路移动,最后她转头,视线停在通讯兵那里,从通讯兵开始一直到他们这里,他们处在一个长方形的范围里,这个范围里布满了杂物,这个范围没有被死亡吼叫的能量波爆炸波及到。有一面防护盾在最后一秒生成,罩在他们面前。
他们绝对还没有逃出死亡范围,但是他们活了下来,因为那面防护盾。
想到这里,她猛然抬头,看着那个此时干净得不正常的陌生男人。每个人身上都带着大大小小的伤,尤其是死亡吼叫之后,每个人的耳朵或嘴角都流了血,但是眼前这个男人穿着一件白得过分的衬衫,除了捂着符晓耳朵的双手占了血以外,他干净得不合常理。
“听到我说话了吗?”白嵘还是维持着捂着符晓耳朵的姿势,最后一秒的时候他顾不得暴露不暴露,张开防护罩护下了他们。眼前这个通讯兵是离战场最远的一个,却是他最担心的那个。
符晓花了一些时间才醒过来,眼睛还睁不开,眯成一条线看着眼前的男人,意识有些模糊。她缓缓地点了点头,白嵘心里才稍微松了一口气。对通讯兵而言五感就是他们的生命,刚刚虽然他张开了防护罩,但是对五感敏感的通讯兵来说,死亡吼叫对他们的杀伤力简直就是普通人的十倍百倍。
“你叫什么名字?”四周是特战军和傀兽打成一团的吼叫声和轰鸣声,白嵘捂着通讯兵的耳朵,轻声细语的问道。虽然他生成的防护罩护下了他们一命,但是傀兽的能量波爆裂杀伤力不是闹着玩的,每年不知道多少士兵死于傀兽的死亡吼叫。通讯兵的五感神经比其他灵还要敏感个百倍千倍,眼前这个通讯兵在死亡范围里直面了傀兽的能量波爆裂,活是活下来了,但就是不知道五感到底有没有受到大损伤。
“符晓……”尽管白嵘盖着她的耳朵隔绝了大半部分的声音,尽管白嵘的声音是那么的轻,但是她还是听得一清二楚。耳内膜一下一下的跳动着,像是心跳一般,而每一下的跳动都是一种疼痛。她皱着眉头,感觉有温热的液体从自己耳朵里流出来。
“符晓,我要把手拿下来了,这里会很吵,你忍一忍。”如果她没办法挨过这个时刻,无法适应周遭的噪音,代表她的五感神经已经受到了永久性伤害。
符晓看不清眼前这个男人的模样,但是对方的声音她听得很清楚,那把声音轻柔得像是拂过耳边的清风……她虚弱的点了点头,然后是一阵又一阵龙卷风似的的巨大轰鸣声,耳里传来有如实质的疼痛感让她卷起身子,那感觉像是有人拿针戳她的耳膜,双手忍不住想要盖在自己耳朵上,但是一双温热的手掌压下了她的手。她使不上劲,和来人抢不过自己双手的话语权,只能拼命的往现在抱着自己的怀里拱,试图隔绝那些让她耳朵痛得不得了的声音。
“忍一忍,我知道很疼,适应了就好了。”在有如世界末日般的轰鸣声中她又听到了那个温柔的话语,夹杂在嗡嗡声中像隔了一层膜和她说话。
另一边厢马尾女生那边的几人陆陆续续的都醒了过来,马尾女是全场第一个醒过来的,此时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她看另外几个队友已经醒过来了都没什么大碍,便往符晓的方向走过去,才刚靠近,抱着符晓的陌生男人便转身对着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这时她才注意到符晓。
符晓痛苦的卷缩成一团靠在陌生男人怀里,大口喘着气,眼角是因为疼痛而忍不住的泪水。她的耳朵留了好多血,而且还在不停的流。
自责感又再一次狠狠鞭挞她的心脏。
她叫松萍,是一只松鼠,是的,可爱、温驯、毛茸茸,在树上跳来跳去毫无攻击力可言的松鼠。从小她便在这个郊区里长大,从还只是一只单纯的小松鼠时开始,在这里生活了差不多两百年。她很爱这个地方,在这里生活了两百多年的感情让她觉得自己有必要保护好这个地方。于是当傀兽出现后她便加入了她父亲当时准备开创的清风特警队,和她父亲一起东奔西跑的到处召集人手。
她住的这一区算是郊外,每次傀兽突然出现,特战军赶过来时会花上一点时间,而这一点时间靠的就是清风特警队的成员和傀兽周旋、拖时间。清风运营到现在差不多一百年了,她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一切到底有没有用,是不是真的有守护到这块土地,她只知道很多清风成员都在和傀兽的对抗中死去。
包括他的父亲也是。
说起来她真的累了,同伴把生命交到她手上,她却一个一个的全给弄丢。到现在,清风特警队只剩下了五个人,五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