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阳,快过来!”
灿阳听到李洛奇的呼唤,猛地睁开眼睛。转身间,李洛奇就站在远处光落下的地方,穿一件白色长衣,手中还提着灿阳送给他的折耳猫灯。
灿阳急切地向他奔去,刚迈出第一步,她的右脚就陷进了一片柔软之中。她低头一看,脚下是白花花的一团,有几簇絮状物正缓缓从她脚边漂浮上来。
“再不来,猫灯要熄灭啦!”远处的李洛奇提起猫灯,对着灿阳轻轻摇晃。白色猫灯突然亮了起来,那光亮同李洛奇头顶落下的光并不相同。猫灯中心出现一颗醒目的红色,一闪一闪地,像跳动的心脏。心脏散发出的红色光线,直勾勾地穿过黑暗,汇入到灿阳的眼眸之中。
灿阳转动掌心,脚下生出一道火焰。这火焰推着她快速向李洛奇移动过去。迎面而来的一层层热浪化作火猫,肆意嚎叫着,争先恐后地扑向她。灿阳感到自己的双手正逐一将他们击退,目光却始终不曾离开李洛奇。
快要接近李洛奇时,灿阳才发现,李洛奇并非身穿白色长衣,而是周身长满了白色的羽毛。白色羽衣上的羽毛形态各异,像是从不同鸟儿身上拔下,又拼凑而成的。
突然,李洛奇捂住胸口,五官拧在一起,十分痛苦地蹲在地上。折耳猫灯也摔落在云端。他艰难地抬起头望着灿阳,额头的汗珠每滑落一滴,折耳猫灯的光就黯淡一些。李洛奇的嘴巴一闭一合,似乎在对灿阳说着什么。可是,灿阳耳边只有风声。
“洛奇哥,你说什么?”灿阳大声呼喊,加快了前行的速度。她对着李洛奇伸出手臂,想要拉起他。灿阳眼看自己的指尖就要触碰到李洛奇,那些白色羽毛突然猛烈振动起来。
一股风袭来,像锁链一样,将灿阳的四肢牢牢地锁住。她再看向李洛奇时,李洛奇的五官开始扭曲变形,成了另一张女人的脸。
女人眼神凶恶,白色羽衣一点点褪去,露出烧焦的伤口。他嘶吼着:“是你,是你!你杀了我,还把我的尸骨丢进那恐怖的熔炉里,让那火撕裂着我,你知道这有多痛吗?不知道没关系,马上你就知道了!”女人从身后变出一只火把,点燃了风的锁链。
灿阳不敢看向她,只能把目光聚焦在折耳猫灯上。折耳猫灯的红色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越来越快,灿阳马上就无法呼吸了。
灿阳腾地一下从床上坐起,大口吞进新鲜的空气。许久过后,她才缓缓看向四周——不规则的赤砖墙壁,榉木桌,桌上留了半盏茶,墙角放着一盆奄奄一息的绿萝。
“做噩梦了?”竹叶端着一盘新摘的果子走进来。
灿阳侧过身,眼神直直地望着竹叶,问出了她这几日一只挥之不去的疑惑:“师父,那个木坦国内应,当真是我亲手杀死的?”
百鸢大会在即,盛世宫内到处都是匆忙的身影。唯有大病初愈的白星闲来无事,爬上西客宫的屋顶,坐看众猫来来往往。一阵千回百转的乐曲声随风飘来,落入白星耳中。她环顾四周,看到不远处月启阁的最高层,一个紫色的身影正婆娑起舞,他似乎觉察到来自远处的目光,侧过脸对着白星。虽然看不清五官,但白星知道,那一定是沈亦暮,他在笑着。她的思绪不自觉跟着沈亦暮走进舞蹈里,一时间连手里的糖人化掉都未发觉。
“很好看吗?”一个声音冷不防在白星头顶响起,语气锋利,像一块石头一样砸中她的脑袋。白星浑身一颤,手一松,糖人顺着倾斜的屋檐滑落下去。她赶忙起身去捞,脚下未站稳,便向着地面俯冲下去。白星大声尖叫着,每到这种生死攸关的危机时刻,她总是忘记还有法术可以用。突然,她感到腰间吃了力,一下拉住了她下坠的身子。
“沈亦明?又是你!”白星缓过神来,一脸鄙夷地望着沈亦明,说“你一定是故意的!你赔我糖人!”
沈亦明似乎料到她会有如此反应,若无其事地应对着,“我不过是跟你说句话,谁让你自己走神的。现在整个盛世宫,就你最清闲。”说完,他转过身去,低头偷笑了一下。
“我看你也是闲得发慌吧?不然怎么有空来找我这只闲猫?”
沈亦明一愣,这才想起自己原本是要去宫外布置百鸢树的。不知怎么地,就停在了这个“冤家”身边。其实,上次“被打”之后,他原本不想理会白星,但是当他发现白星看沈亦暮跳舞如此出神,不觉得迈出脚步。
“哼,我很忙的,要不是有事我才不来找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
“哦?是什么正经事能让您亲自来找我呢?”
“跟我来”。沈亦明见白星好奇起来,便卖起了关子,一路带着她来到宫外的百鸢树前。
在盛世宫西边,有一座名为无名山的小山坡。它虽然不高,但是站在山顶也足以俯视盛世宫乃至整个主城中的景象。而在山顶上,有一棵生长千年的百鸢树。百鸢树无花无果,叶子呈心形,金黄色,终年不凋。木坦国子民代代相传,旺福当年整日在这棵树上小憩,习法,才练得了木坦国的土系法术。因此,这颗百鸢树被木坦国子民奉为神树。每年的百鸢大会,子民们会依次前来祭拜,对着树上的某片叶子许下愿望。
“你们木坦国的猫,这是把树叶当成星星啦?”白星围着神树左三圈,右三圈地转着,仔细端详着树上的每片叶子。叶子虽然都是心形,但脉络却大不相同。白星不知怎的,脑子里突然想到一句来自人类世界的话,“果然,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叶子”。
“也不是没有,只是你没发现而已。”
白星闻声,顺着沈亦明指的方向,仰头看去。树枝高出两枚叶子重叠在一起生长着。沈亦明将两枚叶子叠在一起,阳光透过叶片,两枚叶子的脉络竟然完全重合在一起,连边缘的锯齿形状都一模一样。
“太矮了看不清?”沈亦明低头看见正拼命踮脚的白星。
白星瞪了沈亦明一眼,变成猫身,一溜烟窜到沈亦明的肩膀上。沈亦明只觉得右肩一沉,看向白星说道:“你这猫,怎么这么重?”
“怎么说话呢?你没听过一句话吗?猫是用来被宠爱的,不是用来被你嫌弃的!再说,我身上每一块肉都是我努力吃出来的,这是重吗?不,这是幸福!”白星把爪子按在沈亦明右脸上,强行把他的头掰回去,“快,你再离近点儿,让我仔细瞅瞅”。
“哦。”沈亦明乖乖听话,向前挪了几步。他看见白星伸长脖子,卖力观察的样子,不禁在一旁偷笑。
白星刚进入观察状态,就觉得后脖颈一紧,自己爪下一空。她竟然被沈亦明提起来,悬在半空中。身为一只加菲猫,被这样对待也太没有尊严了!白星气得在空中胡乱扑腾,她突然理解了待宰的羔羊们的感受。
“别动。不然——我可不敢保证我不会失手把你从山上丢下去。”
白星看了一眼山坡下杂木丛生,立马焉儿了下来。还是先认怂保平安吧,活着才有机会收拾你,白星暗中盘算着。
“你看,太阳要落山了。”沈亦明的目光停留在远处的地平线上。白星看到一颗橘子一般的太阳正慢吞吞地沉入地下。夕阳柔和的光洒在脸上,这是一天中最适合直视太阳的时候。整个木坦国在暖黄色的光中,变得温柔安详。
一阵风吹来,带着家家户户烟囱里飘出的饭菜香味,却也写着一股寒意。白星打了个寒颤,但马上,她感到周围形成温热的气息,将她包裹起来。白星发现自己正被沈亦明抱在怀中。她伸出爪子想要挠他,以示反抗。
可这时,又一股寒风吹过,白星冻得立刻缩成一团,老实蜷在沈亦明怀里。自从变成猫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以猫的形态被人抱在怀里。怪不得猫喜欢往人的怀里钻,原来这么温暖舒适啊。是什么让一只猫放弃尊严?是寒冷。想她一个魂穿成猫的人,此刻竟被一只变身为人的猫抱在怀里?白星越想越觉得混乱,只好自我宽慰,沈亦明的注意力似乎一直都在远处的夕阳身上。
而此时,沈亦明嘴角勾出一道不易被察觉的弧度,像天边那小半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