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二个学期开始,露雅说话便没有以前拘谨了,直接起来便失去了往常的温柔,如果看不惯,直接带着不满或者不屑。
发现洲军喜欢喝啤酒,说:“你干嘛没事喝酒,一股难闻的啤酒味。”
发现洲军会一边喝茶一边吃辣的东西,说:“不能吃辣就不要吃,好不好,有毛病哦。”
发现瀚予的脸容易晒黑,说:“你干嘛不带个帽子,晒成个黑炭一样!”
发现瀚予有时候穿拖鞋出门,说:“你干嘛穿拖鞋,像个痞子似的。“
发现执念记不住课表,说:“你脑袋是不是被门夹了,课表有什么好记不住的!”
发现执念整天没说话,说:“你今天又不说话,跟哑巴一样。”
不过,邢露雅很喜欢这个小集体,在这里可以很放松,可以自由地说话,也有很多意想不到的欢笑。
洛寒水是邢露雅最好的朋友,登山的时候,她在露雅身边。整理图书的时候,洛寒水也是和露雅一起。露雅跟执念说,把她们放在一起。执念不但把她们放在一起,还随便把洲军、瀚予赠送给她们。
刚到图书馆的时候,露雅转了一圈,对寒水说:“看,我这身衣服是不是和图书馆很搭。”
寒水把露雅抱住,两人像恋人一样依偎着,说:“嗯,太搭了,好唯美。”
露雅:“你已经爱上我啦。”
寒水:“很久以前就爱上你啦。”
不过,苏玫在旁边敲敲桌子,微笑里面带着冰冷地看着她们两个,这神情让她们不由自主地分开。苏玫在室内依然带着无顶的遮阳帽,直到活动开始才摘下。
这次是洲军、瀚予第二次看到洛寒水。这让瀚予想起了,登山那天的想法:我和洲军都不算高,当然都比执念高一点。洲军虽然每天吹捧自己,但有自知之明,肯定不会自杀式地喜欢高挑的那个女生,所以他喜欢脸蛋圆乎乎的这个女生。
然而,在过往和洲军的相处中,瀚予没有观察到他想要观察的结果。即使今天,两个女生都在了,洲军也没有呈现出什么异样,和班里的女生交谈一样,和女生们一边分类和打包书本,一边聊天消解无聊。
他暗自感叹着洲军在情绪管理方面的显然进步,同时想象着一个画面,自己像洲军一样,很擅于和各种人打交道,可以像他现在一样,轻易地接近女生。
洲军看到露雅和寒水的互动,也有自己的感受:大家都说女生的友谊是说翻就翻的小船,在爱情面前更是不堪一击。但当她们的关系真的好起来,一点都不输给男生的友谊。至少,我跟瀚予或者执念,永远都不可能这么亲密。
二
这个学期,在院队队长的邀请下,瀚予加入了乒乓球院队,很少在一群二货的约球中露脸了。这天晚上,只有执念、洲军和露雅在一起打乒乓球。露雅看起来心情不好,和执念打大概10分钟以后,她就不再想打了,一个人在玩微信跳一跳。就这样,又过了半个小时。
洲军:“露雅,你想要打吗?阿念,累塌了。”其实,执念还有精力。
露雅:“感觉没有多少心情。”
洲军:“没关系,打打就有心情。”
露雅:“等会再打吧。”
接下来,再过一阵子,执念和洲军在邢露雅傍边打起游戏。洲军忽然觉得很奇怪:“阿念,下路塔又没啦,你怎么不动。”
抬头看了一下执念,他的眼神在暗示看看露雅。露雅已经默默地哭了,不过没有哭出声来,微微地抽搐鼻子,默默地用手擦掉眼泪。
执念:“发生什么...事了?”
露雅抽搐了一下,说:“没事,不用管我。”
执念:“确定...没有事?”接下来,没有人说话。
执念着急地转到微信的窗口,问关洲军怎么办,洲军看到了消息,没有回复,继续打游戏。
她开始慌了,想不到切入口,放下了手机,在转移注意力地想:哭伴随着眼泪、声音和鼻涕,是最夸张最容易引起关注的表情。在生物进化中,哭就是为了引起别人的关注,而从得别人的关心。而哭泣者内心隐藏着一个想法“我很伤心,很需要你们的关心”。她嘴上说没事,其实内心或者内心深处还是想要有人关心的。
洲军发现执念还是掉线,他看一下旁边两个人,他也不打了,退出游戏,做一个挂机的混蛋。他右手撑着脸颊想:我也想关心她,可她现在不想让我们关心。再说,谁没有哭过,有事总会雨过天晴。她说没事就是想要自己面对,想要走向更加坚强的意思。而且如果露雅一直不接受你的关心,你在身边只会让她觉得很没面子。
三
有个人在宿舍里面,正在看《权力的游戏》,这是班任岑静建议学生们看的一部欧美剧,因为这部作品在经济、政治、文化等方面都有着分析的价值。他刚看到少儿不宜的片段,便看见微信上呼叫消息。
执念:张董,出事啦。邢露雅哭了,你快点过来,安慰一下她。
瀚予:发生什么事了
瀚予:她为什么会哭
执念:不知道
执念:可能和舍友闹矛盾
瀚予:为什么要我大老远去,你们安慰她不行吗
瀚予:我又不擅长
执念:你过来就行
执念:你过来,她会好一点
瀚予:为什么
瀚予:应该找梦娟
执念:没有为什么,只有你过来
瀚予:好吧,正在飞过来
瀚予关掉视频,开始穿鞋,心情复杂:你们太扫兴了。露雅哭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情。我怎么知道不是发生什么大事情?可是,难道我希望露雅遇到大事情吗?
他匆匆地来到乒乓球场,找到那熟悉的三个人,都在长椅上面玩手机,都没有开心的样子。露雅轻轻地擦一擦眼泪,忽然看见瀚予笑着走来。
瀚予:“怎么啦,不开心。”
露雅:“没什么事。”
瀚予:“谁惹你伤心啦?”
露雅:“没有。”
瀚予:“笑一笑,多可爱。”
露雅就真得笑一笑,但主要表情还是沮丧。
瀚予:“看,你笑起来多好看。”
洲军:“对啊,笑起来多好看。”
瀚予:“你们打球怎么不叫我呢。”
露雅:“叫你,你又不来。”
四个人开始离开这里,瀚予、洲军在露雅旁边。执念被晾在一边,低着头,右拳拇指触碰嘴唇,左手手臂横在腹部,载着右手的肘部。
露雅感觉自己的双脚都显得失去重量,步伐都显得更加沉重,而且笨拙,而且在她的带节奏下,四个人缓慢地走着。
瀚予:“有什么事,说出来会开心点。”
露雅:“被舍友说了几句而已。”
瀚予:“哦~,没事。我也经常被舍友骂。”
洲军:“嗯,我们经常骂他,还骂得很难听。”
露雅不屑地说:“不一样,你们不懂。”
当大家终于沉默的时候,露雅默默地想:你们了解什么,你们之间的骂只是闹着玩,我被舍友骂那几句很认真的。不过,你其实知道性质不一样,而且我知道,你们只是想安慰我。
四
洛寒水,管院组织部的,平常很忙,而且和部门集体的关系很好。露雅在宿舍里,只跟洛寒水关系很好,和其它两个一般般。
其中一个舍友是陈佩玉,平常就在宿舍里面学习,追剧,看综艺,偶尔去某些活动当观众,没有丰富的校园生活。她经常幻想自己可以养一只德国牧羊犬,不,是两只。
露雅喜欢和舍友们说话,如果这里太安静,她会觉得不像个宿舍。今晚出门之前,对舍友陈佩玉说:“你的手机型号这么旧,怎么还不换呀?”
佩玉心里很复杂,脑里自动闪过很多生活场景,比如以前的“还是寒水比你更加瘦一点”,“不会吧,这道题目你都不会做”,“不要老是呆在宿舍里面”……
佩玉没有像往常一样附和一句,而是瞪着她,说:“我讨厌你,特别是你说的话,一点都不考虑我的感受。”这一眼神把含着悲伤的刀子,这句话像是含着愤怒的子弹。
露雅委屈起来,好一会才说:“我说话真得会伤你的心?对不起啦,我不是有意的。”
佩玉:“你走开啦!去找你的那几个男生。”说完,她起身,走向浴室里面,关上门。
露雅在门外继续道歉,但是无济于事,心想:我没有偏低你的意思,好后悔说那句话。如果我不说那句话,结果还会是这样吗?
她便闷闷不乐地去打乒乓球了。悲剧还在后头,陈佩玉发了个朋友圈,控诉一个“X女生”。还写了这句话:你有一群小伙伴,就可以乱说话了吗?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又不是我的错。
另外还有一个舍友留言:不要理她,她一直是这样子。当然,还有两个同班在留言区凑热闹。寒水终于关注到朋友圈的时候,私聊着佩玉。
寒水:露雅没有恶意,只是毫不掩饰地表达自己那一瞬间的心情
寒水:她其实觉得你挺好的
佩玉:我知道
佩玉:但她说话怎么能总是不考虑我的感受
寒水:没事哦,我考虑你的感受,非常考虑
佩玉:谢谢你
寒水:其实露雅认为和你关心好,才随意地说话
佩玉:无论怎么,她都不应该那样说
寒水:好了好了,她是不该这样说
看完朋友圈,露雅便开始哭了。露雅想找个地方冷静一下,她希望这个地方只有寒水在旁边。
后来,男生们和邢露雅在城大游泳池旁边的“沁心一饮”喝饮料,喝完以后,把邢露雅送到轻雨楼附近,瀚予和露雅在前,洲军和执念在后。露雅发现,那条朋友圈已经删除了,可是心里的负担只是随着朋友圈的删除,只是删掉了一半。
露雅:“我有点害怕耶。”
瀚予:“没事的,你去给她好好道歉,大家的关系就会变好了。”
露雅:“嗯嗯。”
瀚予:“只要你把‘真心觉得自己错了’表达出来,她们会感受到的。”
露雅:“说是这样说。”
瀚予:“最好说自己讲话很笨,不要说自己讲话很直。”
露雅:“为什么呀?我说话确实又直又笨。”
洲军:“可以把自己踩地狠一点啊,这才有态度。”
露雅:“好,知道了。”
五
执念双手搭在栏杆上,看着远方的轻雨楼,他有想要看到的女生,但知道,即使看到了也认不出来。
有略走了过来,他想要去510室找伍常,商量组织部方面的事情,主要是商量“商务谈判”,看见执念说:“念哥,在思考人生呢。”
执念:“没有,就是在宿舍坐累了。”目送有略进入510以后,执念继续他的“思考人生”:
当时邢露雅的心里至少有两种想法,被关心的期待和想要自己面对的倔强。你接不接受我们的关心,是你的事情。我能做的是,用行动告诉你,我们有多关心你,而且这份关心深切到你没有回避的余地。你们不要以为我有多好人,我不是想要关心露雅,只是想要证明,我能够做得到。更何况,你能够面对吗?和舍友好好相处,我自己都做不到,你能够自己一个人面对吗......社交能力始终是个硬伤,我即使知道很多,却始终无能为力,还是依赖瀚予来救场。然而为什么不找梦娟呢?确实还要再思考一下为什么。
六
军训第二天,瀚予发现教官陈展把某个男生给弄哭了,在休息时间,跟洲军聊起这件事情。
“前面那排有个人,刚才军训的时候,好像哭了。”一时没有想起来,那个人叫什么。
“是吗?”
“你都没有发现?不会吧。”
“没有发现,我以为他只是不开心。”
“可能是个乖宝宝,在家里从来没有被骂过。”
“哭多了自然没事。现在不哭,以后说不定连哭的机会都没有。”
“你就这样想?”
“不然,要怎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