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初中开始算到大学毕业，在杨序求学的整整十年时间里，杨爸给杨序打过多少个电话，杨序几乎都能一清二楚的数出来。
初高中时期，是每个学期一次，大学之后就频繁了些。
因为初高中时，杨序这里只有每年开学时预存的一个学期的生活费。而上大学之后，杨序已经有了赚钱能力，会去做家教赚钱了。
“爸，您吃完饭了嘛？”接通了电话，杨序问候到。
“爸还在外面，没呢。你吃了嘛？”
“刚吃过。我今天来公司上班了，感觉还不错，同事们都很好，您和妈就不要担心我了。叫妈妈放心睡觉，不要再为我工作的事操心，她本来身子就不太好，老失眠的话容易引发老毛病。”杨序主动说起自己情况。
“哦。那就好了。我这边还想着，是不是要打电话给你二姨家的二表哥，看他是不是能把你带进他的公司工作呢。”
“别。二表哥那个公司是一个手机零售商，没有适合我的工作。您千万别打，别最后搞得大家都难堪。”
“那好。你工作不错我就放心了。”
“嗯，有什么我会给你们打电话的，你们放心就是了。”
接下来，就是长达十秒的沉默。
杨序默默的数着时间，他心里还留有一丝期望。
期望这次是例外，希望这只是一个关心他情况的电话，希望杨爸下一秒的开口就是要杨序好好休息，然后挂掉电话。
甚至，不需要最后的叮嘱，就这样直接挂掉电话也可以。
但，事与愿违，还是没有例外出现，下一秒，电话那边又响起了杨爸的声音。
“哦，对了小序，你那个邮政卡上还有钱吗？”
杨爸爸语气一转，还是不出所料的将话题扯到了钱上。
杨序心中微微叹息，但语气上却是没有什么停顿的说道：“应该还有一千多。”
听到杨序的回答，杨爸语气一喜，紧接着说道：“今天爸爸的同学叫我来县上聚会，吃完饭他们硬是拉着我打麻将。开头手气还是很好的，连上了五根桩，都赢了一千多块钱了。哪知道后面那两圈几乎一盘都没胡。唉，最后还倒输了一千多。
你也知道家里的钱都在你妈那，这些钱还是你妈交给我让我买化肥，准备后天给家里新种的槟榔施肥的。
待会爸爸先从你卡里领一千块用来买化肥，过两天爸爸再打回卡里给你哈。
记得这个不要跟你妈妈说，不然她又要唠唠叨叨个不停了。”
“好。您领吧，没事，我这边还有钱花，您就不用打回来给我了。”杨序控制语气没什么变化，回复道。
杨序之所以这么说，是经过以前那么多次的结果证明，杨爸爸说的过两天把钱打回来，真的只是说说而已，从来没有实现过。
挂掉杨爸的电话，杨序情绪有些低落。
他并没有告诉杨爸爸，这是他仅剩的一千多。
一是不想说了让他担心，二是觉得说了也没用。
以前上初高中时，杨家经济并不是那么好。杨妈一旦存够五百或者一千，都是就先打到杨序的卡里，留给杨序做生活费。杨序也知道家里经济困难，每个月也只要了三百生活费。一个学期四个月，卡上就是1200块钱，不多不少。
但是，几乎每个学期，杨爸爸都会以同样的理由，从杨序的生活费中拿走几百块用于还赌债。
后面也从来没有给杨序补齐过。
那时的杨序根本没有赚钱的能力，这些空缺，只能由杨序在日常吃饭中节省下来。
有时候空缺实在太大，再怎么节约也不能过完整个学期，杨序就不得不朝同学借钱维持。
也幸亏，杨序初中宿舍就有一个小富二代，平时零花钱多，能够借给杨序，不然杨序的求学生涯中，可能还会增加一些不好的回忆。
要知道，杨序初高中上的可是一所私立学校。这是一所在海嘉省所有公立学校都没有空调和多媒体时，他们学校就给每个宿舍和教室都配备了空调和热水，而且每个教室都有多媒体的私立学校。
在杨家每个学期都在为杨序那1200的生活费发愁时，这所私立贵族学校的择校费就已经高达2.0万了。
这在杨序眼里，是天价。
当然，现在已经涨到了4.5万了。
而杨序之所有能进去读书，肯定不可能是因为交了择校费，而是因为超好的成绩。
在这样一所高配置的私立学校里，每个月的伙食费，也不可能和那个时代的大多公立学校一样，是固定。
他们是刷卡消费，想吃什么自己点的那种。
对于私立学校而言，食堂肯定是它最主要的盈利项目，所以东西都会比公立学校的贵。
在这种情况下，杨序一个月三百块钱的伙食费，里面还包括了杨序回家的来回车费，平时买文具买生活用品的额外花销。
除掉这些之后，平均算下来，杨序每天的生活费都不到十块钱。一天三顿，每顿的花销都不到三块。
杨序只能早餐节省点，只花一块，买一个面包。然后节省下来的钱用在中餐晚餐上，勉强够吃上最便宜的一菜一肉。
平时在打完球后，要和同学们一样买瓶饮料，杨序都要咬咬牙才能买。
但，在这种情况下。每个学期，杨爸都会从他这些已经少得可怜的生活费中，抽掉两三百块。
那简直是把杨序的生活逼入绝境。
在杨序的脑海里，有一个永远磨灭不掉的画面。
在初三时，他发高烧。因为害怕去医院浪费钱，他选择硬抗。只是去校医室拿了一点感冒药回去吃。
结果最后烧到了40度，差点烧昏过去。
最后是他的数学老师把他送去医院打点滴的。
在护士给他输液时，在杨序两支手背上扎了五针都没有成功。
护士把杨序的数学老师误以为是爸爸了，立马就一脸严肃的把他数学老师骂了一顿。
因为，杨序扎针不成功的原因，是营养有些不良，血管太小了。
最后大冬天的，还是把袖子撸了起来，把针扎在了左手关节部位的大血管上，才成功的。
到了大学，杨序能自己做家教赚钱之后，杨爸也从之前的两三百直接变成一两千。
尤其是在大二那年，杨爸的一个电话，就将杨序辛辛苦苦做了一个学期家教，攒下的两千多块钱直接领走了，连火车票钱都没有给杨序留下。
于是，杨序那一年都没能回家过年，一个人呆在大东北的学生宿舍中，过完的寒假。
那一年杨序记得非常清楚，JA市下了十多年未遇的大雪，温度达到零下三十多度，因为身上没钱，杨序也得顶着寒风和厚厚的积雪走去家教。
那年冬天，对于杨序来说，是格外的冰冷。
虽说，是杨爸把他养大，还把家里唯一上学的机会，给了他这个对杨家来说，算是外来户的人。还一直供他读书一直读到大学，杨序打心底里非常感谢他。
杨序知道，这也是一辈子都还不完的恩情。
但，杨序不是圣人，不可能真的就没有半点怨念。
他心里还是有很大阴影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