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阑珊,檀溪林家客堂宴席上,众人悄然无声的倾听主人林正阳说道:“那年铁山大哥年方十七,却学成了项氏各门绝学,成为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新婚之夜宾客散尽后,铁山大哥却徘徊在新房犹豫不决。他不想忤逆违抗父命,却又不甘埋没荒山,很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他倒不是要象叔叔那样搏取功名富贵,那怕是游历江湖览遍名山大川。再者他对情事懵懵懂懂,虽说娶的同村大户李家千金,颇有淑良贤德之名,但他们从未接触过。他实不想草率而定终生,深知一旦圆房,自己将被婚姻捆绑,一生困于井底再难施展抱负,再难看到外面的青天。于是他一咬牙,连夜逃婚逃离了檀溪……”
黄月桂、言秋茹等没想到项铁山之前已有了一段婚姻,不觉暗暗为诸葛琴的命运担忧。林正阳环顾众人问道:“诸葛嫂子和项大哥相逢相爱,以诈死归隐之事想必大家都是知道的了?”众人多半点头,夏侯玄周公达离开黑虎岗的路上问过诸葛琴的由来,姜思齐简扼说过。廖琼杰赶车时,隔帘听言秋茹给马淑芳讲述也得了个大概。至于诸葛岚魏真真,他们虽然好奇,但不便打断长辈的话头,想着事后问及娘亲既可。
林正阳道:“既如此我就不过多绕舌了。大哥他们回檀溪的路上,说出了这段父母一厢情愿包办的婚事,以及离家出走的原因。事已至此诸葛琴并没有说什么,反而因爱生怜同情铁山哥的无奈。既以诈死隐居,诸葛琴自不便以真实姓名示人,她把诸葛姓氏拆开取名者曷。铁山哥失踪数年重回到村里,掌族太爷夫妻当然满心欢喜。但他们坚持要铁山哥认李氏小姐为正室,只能纳诸葛嫂子为妾室。铁山兄不愿辜负委屈了嫂子,便远离人群,携诸葛嫂子寻至南面深山百丈潭边,修缮茅屋就此隐居。
李家小姐不负贤名,经常送些生活用品过去探望,和诸葛姊姊相称倒也融洽。第二年一龙得于出世,却因为无名无份入不了族谱。诸葛嫂子担心孩子受族人歧视,影响他健康成长。只得忍痛割爱劝郎君依了父母之命,和李姐姐成就夫妻之实。铁山哥一心只爱诸葛琴,那肯做负心薄幸之人?还是李小姐不计较婚后的冷遇,想了招瞒天过海之计,把一龙认作自己亲出,先上了族薄再说。诸葛嫂子感她赤诚,体念她的孤寂,干脆把一龙过继给她,对外决不言及真相……”
时常面对亲生儿子,却为她人着想不敢相认,诸葛琴付出的牺牲承受的压抑简直不可想象。身为人母的黄氏姐妹、廖琼英、言秋茹等自思都难以做到。黄月桂忍不住问道:“不知我那琴妹子育有几位儿女?”
林正阳摇摇头叹道:“仅此一子……诸葛嫂子当时也是认为自己还年轻,可以多生几胎。一龙两岁过后,嫂嫂再次身怀六甲。哪知过了四五个月,铁山哥有江湖上的朋友前来拜访,无意间说出了蜀汉丞相诸葛故世的消息。嫂嫂得知噩耗痛不欲生,大责自己不孝,当即便要潜回成都祭拜父相。铁山哥劝阻道:归隐之时你的死讯传遍蜀川,此时现身岂不惊世骇俗?不但给帮肋我们的姜师哥负上欺师的不贤之名,而且你又怀有身孕不宜长途劳累。”
自古云忠孝难两全,诸葛琴出身相侯府,父相从小就教导她以国事为重,以大局为重。如今为情所累走此下策,忠字已然绝缘,孝字若不当头,她如何能够原谅自己?作为闺阁姐妹的黄月桂也为她的苦衷喟然而叹。
林正阳不带停顿道:“诸葛嫂子表示:可以不回府不露面不惊动任何人,只要寻到父相坟上拜祭既可。至于路途遥远,她可以弃马乘车。铁山兄见她去意坚定,不忍拂她心志,为保安逸曾来邀我同行。不巧的是娥妹那时候也怀着二丫头巧珍,将近有九个月需要照顾离不开身。唉……劫数使然,那次我若然同行,或许能保住嫂子腹中胎儿。铁山哥嫂打听到丞相葬在定军山,上完坟倒也安然无事。正准备动身回来,却遇上了机为厉害的对头一一祁山城郝道通曾聘用的不楚道长师徒……”
说到紧要关头,席中的姜思齐突然发声长啸,惊断了林正阳的话语。满厅之人出其不意俱被吓了一跳,马淑芳怀中的婴儿更是哇哇大哭。林正阳见姜思齐脸上黑气笼罩,双眼血红,神情漠然古怪。啸声不断,闻之令人心旌颤动,功力轻差的摇摇欲坠。怀莹倒在母亲怀里,怀玉被姑姑方蓉抱紧,婴儿止哭晕去。
如此诡异林正阳心知不妙,就近出手如电封住了姜思齐的百汇、气海诸穴,啸声倏止余音绕梁。林正阳一搭他脉博,脸现惊恐之色,连唤长女巧音快取药箱过来。林巧音如飞取至,林正阳打开药箱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两粒秘制的避毒丹送入姜思齐的口中,助其吞落。
缓了口气林正阳仍不失紧张,唤管家领着两名家丁把姜思齐背入内堂病房,又吩咐小儿巧旭跟去,用银针插入表兄十指放出毒血。然后再命丫仆去打几盆清水端来,多备些毛巾浸湿每人各发一条备用。廖琼英起身想同去侍候夫君,被林正阳制止道:“切勿靠近分了旭儿的心神”。黄月桂见妹夫如临大敌般忧急,颤声问道:“我儿这是怎么啦?”
林正阳道:“齐儿中了剧毒,被人控制了心智,之前药物没有发作一如正常。请姐姐放心,服了我亲自配制的避毒丹,再放出毒血毒素当保无虞。不过可能不时便有强敌闯府,大家静待客厅,不要慌乱到时听我安排。”林正阳揭力压制,黄月娥还是察觉丈夫从未有过的紧张,也颤声问道:“莫非是百药门找上门来了?”林正阳凄然道:“从齐儿中毒的迹象看来,应是出自我同门之手。想不到躲了二十多年,还是躲不过去……”
他们夫妻的对话众人并不明白,只是黄月娥听到夫君的回答,脸色刷地惨白,靠在姐姐肩头身躯发软乏力,足见事态的严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