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公子怕不是在同我打趣？”这时下人们端来了茶水和糕点，余光却不住地瞟着跪在地上的郑易，生怕他是触怒了这位新上任的女皇，“你们没事都下去吧，本皇与郑公子有事要谈。”
“是。”目送着下人们离开后，司洛笙暗地里给冯因使眼色，于是冯因带着陪同郑易跪在地上的小厮离开，守在不远处。
“说吧，原因。”
“不瞒陛下，婚约一事实在是……我没办法履行……”郑易的声音不知不觉地弱下去，他还是没有勇气说出这件事，更没有办法背着母亲谈论此事。
“你放心，无论你今日说了什么，出了这个凉亭，我只当不知，还有，你起来吧，不然石墨该怪我没体谅你了。”
郑易执拗着没有起身，随后是长时间的沉默，司洛笙盘算着时间，内心默默地祈祷着石墨快些回来。
就在她以为郑易不会再说的时候，他开口了：“母亲打算换亲。”
“什么？”司洛笙的声音骤然拔高，引得不远处的冯因和小厮频频回身望来。
“母亲打算暗地里将我换成陈氏的儿子，送去与石……石墨拜堂成亲，届时生米煮成熟饭，好叫石家反悔不得。”
司洛笙没想到这事背后竟有这般隐情，她原以为郑易身子弱，在家应是多受照拂的：“洞房前石墨必定知晓，她会换回来的。”
“在陛下的印象中，石姨，会同意吗？”郑易抬眼看向司洛笙，满目悲怆。
其实司洛笙问出口的瞬间便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因为石墨的母亲，石秀，乃大信第一认死理的人，且这个头衔可不是说说而已。
举个例子，石秀知晓司洛笙发动政变的所有前因后果，但她依然认为司洛笙是叛乱之臣，不肯继续留在太医院，成为了大信第一位正值当年却毅然请辞的官员。
旁人劝阻不得，司洛笙挽留无用，最后只得由石墨代替母亲接手太医院，好在这一点石秀没有死磕。
司洛笙可以想到，如果婚礼的最后才发现郑易被调了包，那石墨一定会选择送郑晓回去，但石秀同样一定不会允许她这样做，届时她们母女二人势必会起纷争，搞不好还会影响郑石两家的交情。
郑石，交情……
“你母亲这样做不怕伤了你们两家的交情吗？”
郑易摇摇头，沮丧地陈述着他认为的事实：“我母亲是铁了心要把郑晓送过去，况且这些年郑晓一直在想方设法地同石墨亲近，石姨那边也有些松动，只是碍于情面不肯在明面上同意罢了。”
这事司洛笙不好做判断，不过细想时反而更合情理，以石秀对石墨的宝贝程度，未尝不希望她的夫婿身体康健，两人能够安享百年，届时顶着郑易的名，娶一个健康的郑晓，分明是万全之策。
“那你有和石墨谈这件事吗？”司洛笙不自觉地放下了手中的橘子。
“明里暗里提过几次，可她好像一点儿也不在乎，只说是我多想了。”说起这个，郑易就觉得委屈，“说不定这才是她真正想得到的呢。”
司洛笙张张嘴没能说出任何话，但直觉告诉她这么做一定不行：“可你进宫也不是办法呀。”
听到司洛笙终于提到了重点，郑易有些迫不及待地解释道：“只有我进了宫，才能阻止这门亲事，没有了亲事，郑晓自然没有办法名正言顺地嫁入石府。”
这个想法可以被理解，但她并不确定郑易是否清楚这么做的后果：“你是要用你和石墨的感情做牺牲了？”
“是。”郑易极其郑重地回答。
她再次强调：“就算是与石墨从此再无瓜葛也不后悔？”
“不后悔。”
郑易太过笃定的语气使司洛笙的心间划过一丝不爽，许是不忍看到好友这么多年的真心付诸东流，她思索了片刻，提议道：“其实，也不用这么极端，我可以为你们赐婚的。”
郑易并没有打算接下她的好意：“如果她不想要呢？”
“她怎么会……”
“陛下！你不是她。”郑易明白，如果没有更好的理由，司洛笙是不会同意自己这个荒诞的请求的，一个能够登上皇位的人，自然不会被他的三言两语打动，“况且若她真正喜欢的是我，陛下不是正好可以借此留住她嘛。”
如果说郑易前面所有的话只能打动司洛笙十分之一，那么这句话的分量足够她选择去赌一把。
因为当初石墨接手太医院一事并不顺利，对她而言，相比于朝堂，她更向往话本中侠肝义胆、义薄云天的江湖，而这些年之所以留在皇城，大抵还是因为郑易。
同意还是不同意呢？不同意的话，万一石墨没有处理好这件事，母女心生嫌隙，说不定还会带着郑易一走了之。可若是同意，她一定会恨不得劈了自己……
“好。”
司洛笙同意了。
之后的几天，郑易拒绝了所有人的来访，一个人窝在房间里，一副失魂落魄，怅然若失的样子。
对外，是司洛笙心血来潮，强行招他入宫，郑石两家的亲事只得作罢，这样一闹，事态行至风口浪尖，郑母反倒不好明着将郑晓送过去，毕竟众人眼中的石太医风光无际，断断不会娶一个侧君之子。
对内，竭力促成此事的郑易百思不得其解，明明是自己求来的，明明这是自己想到的最好的办法，明明阻止也报复了郑晓，可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一点也不开心呢？
“楚风，你说我为什么会不开心呢？”入宫前郑易一脸茫然地询问自己的小厮。
“公子，小的不懂，这不是您筹划了这些年，委曲求全一心所求的吗？难道是因为没想到最后会进宫，怕到了宫里不自在？”楚风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猜测。
郑易摇摇头，没有再说话，脑海中不断滑过他与石墨的过往，他也曾想过同她一起白头到老，恩爱无疑。
可是为什么？事情本可以不发展到这一步的，自己都那么努力了，母亲还想着郑晓，为什么石墨就不能再等等，现在提亲无异于前功尽弃，还是说她本来钟意的就是郑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