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挥袍摆袖,不一会儿几人所在就变换了地点。
他们面前有一楼阁巍然落地,层高有二,却有直入云霄之姿,看着尘封许久,古朴庄重,细观之下竟是以青玉翠纹石筑基,登霄灰云壁为体,龙潭古衫木作顶,雕锦鲤,塑蛟龙,檐牙高啄。
在稍远一些的地方还有一座楼,远望着与此地楼阁相似。
“此处便是‘腾蛟阁’,与不远处那座‘起凤楼’同是我天武道院的藏书阁,古籍珍典、功法密卷、修行道藏尽在其中。
今日我便开启阁楼,你们好生参悟,若有晦涩难懂之处可互相研习,若还是不懂便潜心垂思,要相信功夫不负有心人,苦心孤诣之后自会茅塞顿开!”院长郑重其事,谆谆教诲,全然没想着自己来传道解惑。
易礼顿时来了兴趣:“有书看,好事啊,你这家伙怎么不早些带我来,白白苦闷了这些日子!”
院长自然不会说出他是忘了开启楼阁的钥匙法门。
当了院长之后,他就已经很少来这两地了,平日里大门都是敞开着任由学生进出参习,自打天武道院生了变故,楼闭门关,五百年没有招生纳士,这五百年不用的东西哪记得清楚,他能在这几天内一遍遍试出来就很不错了。
“你这小鬼,初次见面还知称呼前辈,如今实在是不懂得尊师重道,看来我必须亲自教育教育,让你知道什么叫做规矩!”院长抓住易礼对他的不敬,岔开话题,重拳出击。
“书籍无法带出楼阁,你二人要在里面耐心苦学,希望在经典的帮助下你们能够飞速成长,顶立一方,我天武道院的未来,就靠你们了!”院长对着两人说完便带着易礼消失不见了。
羽翎和风霖终于松了一口气,据说有那句话惹得院长不高兴了便会被带去经受无聊至极的折磨,所以他们一直缄口不言。
不过这藏书楼能开倒是意料之外的喜讯,本以为天武道院什么都没了呢!
这传说中的“腾蛟阁”就在眼前,曾也是天下修行之人热忱向往的之处,两人自然难耐好奇之心,一起迈步,一齐踏入其中。
阁中两层,“千钟粟,黄金屋”浩如烟海,一层刻录着经书典籍,二层收纳着功法道卷。
两人各自翻阅起来,书中有阵法禁制,即使小小一本,里面也有万篇内容,关键其中晦涩难懂,看完一篇都不知要用时几何。
......
院长室,易礼被罚倾听教诲。
“人冀子孙贤,而不敬其师,犹欲养身而反损其衣食也......君子之学也,说义必称师以论道,听从必尽力以光明......人非生而知之,孰能无惑?惑而不从师,其为惑也,终不解矣......疾学在于尊师......”
总之就是各种典籍论词,想到哪,说到哪,一连说了两个时辰,易礼听都听困了,可院长依旧滔滔不绝,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为学莫重于尊师......”
“师者,人之模范也。”易礼实在受不了了,忍不住回了一句。
“小鬼,你什么意思,我之仪容师表难道不足效仿?”院长没想到易礼还敢顶嘴,而且还提出质疑。
院长一副小孩模样,说话还总不着调,不是极为无耻,便是非常厚颜,哪有半分为人师表的形象,于是易礼义正词严道:“俗话说尊老爱幼,你一口一个‘小鬼’,为表‘尊重’我只能喊你‘家伙’,这都是跟你学的,老家伙,你明白了吗?”
“好啊小鬼,还敢反驳,莫不是言传词教太过温和,你尝不到什么苦头?”院长大为光火,“我要罚你打扫整个天武道院,不扫干净,不许吃饭!”
“不吃就不吃!”易礼看似硬气,实则已想好饱腹之法,那竹林里尽是竹笋,怎么可能会饿着肚子呢?
院长却轻笑一声,好似看破了易礼的心思道:“我会时时刻刻盯着你的,你没可能寻着吃食!”
“你这是欺压,是体罚,暴力不是教育的正确解法!”易礼抗议起来,“我才十三岁,还是个孩子,还需要长身体!”
“哼!”院长冷哼一声道,“我似你这般大,已经上天山折梅,下四海捉妖!你既成我天武道院弟子,我决不可能看着你虚度岁月。”
这关切后辈的样子与之前判若两人,易礼听得一愣一愣的。
“倒不是我要虚度光阴,只是我无法修行,你让我打扫道院也无济于事啊!我去藏书阁看看书还能涨涨知识不是?”易礼态度好转。
闻言,院长痛心疾首道:“你扪心自问,你有真正的努力过吗?只受一点挫折,只听他人一语,便以为这是天命,便以为这不可违,于是乎安于现状,不思进取,这就是你所说的‘无济于事’吗?”
院长对易礼怒目而视,眼中滋出光芒,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意。
易礼如遭雷击,是啊,自己有努力过什么吗?
在地球时,学习处于中间,初中的课程,算不得多难,明明努力一些就能争游前列,可舒适的日子让他不欲添累。
接着父母离世,被混混欺压,他只有蜷缩之姿。
然后偶遇了老龙,若说真有什么是坚持而做的,那便是一日不辍地践行龙息之法,强健体质,滋养魂魄,可就是这小小的努力,让他在今后的考试中包揽第一。
后来神龙补天去,独留他一人,黑袍人再现世间,他生不起反抗之意,安然认命。
被百里嫣然救治之后无法修行,他亦是认命。或许百里嫣然说得对,一个人不该有点气性吗?
被百里家驱逐,他认命而出。
花面狐杀至,他束手就擒。
到了凉州被一帮人驱赶到了天武道院。
这一切的一切难道还不能让他幡然醒悟吗?
猛然间,他脑海里龙吟之声发聩而起,刹那间让他断了这无边的自责悔恨。
易礼茫然四顾,这短暂的片刻横跨了前半生,安能不懵。
院长诧异万分,没想到他施出的秘法竟然被一个没有修为的人轻易化解了。
是啊,事实并非如此,院长以直击灵魂的手段让易礼产生了有所缺失,甚至错误的回忆。
他学习不好是因为灵魂有缺,无法集中精神,记忆也不牢靠。
面对成年力壮的混混,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如何反抗?
面对黑袍人的步步紧逼,他最后选择纵身入河,难道不是一种拼死的反抗?
神龙补天,他没有怨言,毅然舍身相随,这已超脱了这个年龄的孩子该有的境界。
至于无法修行,这世上活法千万,一定要靠修行才能自证于世吗?
被黑店擒拿,易礼是已经猜到羽翎有非凡手段,而如此临危不乱,观察细致入微之人才仅仅十三,还要如何?
“老家伙......”易礼觉得自己很累,前所未有的累,“我怎么了?”
院长望着他无奈道:“我天武道院,今后就靠你了!”
“我?”易礼使劲晃了晃脑袋,易礼看了院长一眼,而后看向了不知名处,含糊不清略带疑惑道,“不应该是我们吗?”
说完,易礼眼睛一闭,就要跌倒,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撑住,没有倒地。
缓缓地,他被送到了住处去休息了。
院长顺着易礼倒下前的视线看去,那里是腾蛟阁的方向,羽翎和风霖正在其中参详。
“收敛五百年气运,招纳了三个学生,一个无法修行,一个资质平平,所幸还有一个是凤族,他们可不能暴露啊,不然就什么也没了。”院长的脸上充满了隐忧,“也不知是对是错,师父一走了之,留下这么大个烂摊子给我,我也只能赌一赌了!”
而后院长转身,瞬息来到了一座小屋前:“也该试出这‘天字轩’的开启之法了,那没有修为的少年,我无法再激发其魂魄潜力,只能去这里面碰碰机缘了!”
羽翎和风霖在腾蛟阁埋首参习着。
易礼躺在床上,舒舒服服地睡着觉。
黎明时分,易礼被吵醒了,因为腾蛟阁响起了一声嘹亮的龙吟,这是腾蛟阁的特点,有人在阁内突破境界,便会有腾蛟化龙的奇观显现,在院内听着清晰,在院外却看不到半点动静。
“小鬼悟性不错嘛,只是境界太低,远不足与人争锋。”院长在屋内自言自语。
“我说老家伙,你自己就是小孩模样,干嘛老说别人?”易礼被吵醒无事干,鬼使神差地来到了院长房间。
院长瞪眼道:“我是院长,即便你不能修行,你也要学会为人之基本,不要喊一个都能当你老祖宗的人为老家伙!”
“你早这么说不久行了吗,这粗言俗语不比经史子集来得易懂,非要扯长篇大论?”易礼这回反倒听进去,“只是你也得尊重学生才行,你要么唤我姓名,要么唤我学生,一口一个小鬼,我是万不能答应的!”
在易礼心中,能叫他“小鬼”的只有神龙。
院长不置可否,转而言他道:“他们都在学习,你也不能闲着,这道院该你去打扫了。”
“昨天的事你怎么还记得?”易礼不忿道,“我觉得院长应该起模范带头作用!”
这不是小菜一碟吗?院长轻蔑一笑道:“好,我一半,你一半。”
只见院长手起尘飞,落叶残渣,飞花败柳,蛛网杂草,没一会儿功夫便汇聚一起,半个道院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干净了。
易礼倒吸一口气道:“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