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殿，罪歌对不起你，罪歌现在，只能认一个主子。”
祈无琰闭着眼，流下一滴泪，“本殿一向最疼你，你怎能……”
醉歌望着自己相伴伺候了五年的男人，抱紧他，“少殿，对不起，罪歌只能说对不起……”
“你怎能！”瞢的，眼神变的怪异、狠决，“怎能背叛我！又怎能不来陪我！”
“少……”
一字刚起，一字未落，祈醉歌的腹上，已多了一把短刃，血淙淙向外流逝，他倒落在雪地上，疼的流出了泪。
“醉歌……”苏离尖叫一声，心口一慌抱紧倒在血泊中的祈醉歌，泪水涌流而出。
祈无琰猖狂的笑了，笑声回荡在整个天际，苏离声竭怒喊着：“你怎么能杀他，怎么能杀他！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他……”
“主子”，祈醉歌虚弱呼着气，“主子……”
他的泪模糊了眼，埋在苏离的怀中，“醉歌，是不是要死了？”
“醉歌，别怕，主子会治好你，别怕！”
苏离慌张擦着他的泪，将他紧紧抱住，他的双手那般冰凉，一向红润的唇色渐渐变得苍白，他的脸，已经白到透明，彷佛一触便会消失的脆弱。
“醉歌不想死”，他哽咽出声，泪化在她的衣上，雪上，“醉歌，想永远跟着主子，醉歌想跟主子暖手，醉歌会主子唱歌，醉歌，会为主子按摩，醉歌……会保护主子……”
“醉歌，别说了，你不会死，不会死的。”苏离哭的那般绝望，这张绝美的容颜毫无生气，就像要消灭一切活在这世上的证据，正在淡化，消失，“醉歌，对不起，是主子害了你，如果你不认识主子……”
“主子”，他抬起手，颤抖着，擦去她正要掉落的泪，“能不能，亲亲醉歌……”
她低下头，垂落青丝，将一个吻，轻轻的，含着咸湿的泪水，印在他冰冷的唇上，口中，尝到了血腥。
他闭上眼，了无生息，带着笑，静静的去了……
祈醉歌，倾城容颜，淹埋在冰封的大雪中，逐渐冰冷。
苏离抬起头，站起身子，泪水飚飞出眶，她忍住胸口喷薄而出的酸痛，紧咬着牙，不顾所有人的讶异，夺去尹慕萧手中的剑，冲向祈无琰身旁。
一剑，刺穿了他的胸！
一剑，刺穿他的肺！
一剑，刺穿他的膛！
一剑，刺穿他的腹……
他弓起身子，死的极其痛苦，身上的血喷洒而出，溅到苏离的脸上，一下又一下，苏离满身血红，停不下泪水，丢不开利刃，直到，被尹慕萧抱住，缓缓安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够了，离儿，够了，他已经死了……”
苏离一声哭啸，晕倒在雪地上。
尹慕萧缓缓抱起她，唇边带着无言的痛。
“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祈醉歌葬在了藤萝镇，苏离不假手于任何人，一铲一锄挖掘，亲自将醉歌的遗体放入木棺中，封棺、入土，全是由自己一人完成，最后，跪倒在墓前，哭了将近一晚，才遑遑离去，尹慕萧心有不忍，扶住她的肩膀，道，“碑，我会帮他立。”
“走开。”她冷声拒绝，将自己关在房中一月，不曾出房门一步，谁人也不理，每日坐在窗前望着窗前，尹慕萧每日到门前敲门诉说，她不曾回过一句。
尹谦来试，她已知他早就清楚尹慕萧装成痴傻木头潜在自己身边，却从未告知自己，被骗的感觉越来越弄，忆起，便胸闷难抒。
再一次，被骗了。
不可原谅。
她独望着窗外，寒冬已过，边疆的小镇乍暖还寒，乍白亮眼的雪渐渐被花红柳绿覆盖，草长莺飞迎来燕舞莺歌之时，杉树枝头的芽簇日渐肥壮，嫩绿色衬在湛蓝的天空下，格外耀眼。
今年的春天，来的特别早，她这么想着，伸出手向着窗外，有春风袭来抚着手背，飘过脸颊，几片柳絮纷飞，落在她润泽的指甲上，镇里恢复了平常，街上市集里不时传来儿童欢声笑语，听在她的耳中，却有几分刺耳。
战事已过，祈胡国大兵退去，几日来漫天的大雪洗净了战乱留下的血迹，牺牲的人，未牺牲的人，堆积的尸体，血染的大地，丝毫不留痕迹，镇子，又回复以往的平和，彷佛，一切从未发生过。
“主子？”
叩门声引起了她的注意，是百合。她从窗前站起身，缓缓挪步走向门前，手放到门上，迟疑着，担心着，怕打开，面对的是另一张面孔。
“主子，该用早膳了。”
她抿着嘴巴，还是放下了手，回转身，“罢了，早膳不用了。”
“可是主子，您老是不出房门，身子又大不如从前，咱们都很担心……”
“百合。”她正色严声道，“你们不要再枉费心思了。我说过，除非他走，否则，我不会出这屋子。”
语气决绝，道出的话语不容置喙，却深深伤了门前人的心，浑身身子一僵，低声喟叹一声，这声叹，并不算大声，却传到了苏离的耳里，心中竟有几分痉挛，开始只是微微的，愈演愈烈，最后只能捂住胸口去平复这份异常。
她将手心放在胸口，狠狠的摁住，怕它会无限的扩大、动摇。
“你走吧”，她深吸一口气，闭眼甩甩头，抛去一切杂念，“尹慕萧，我们之间，已再无可能。”
“离儿……”门外的声音中，竟有几分哽咽，她倚到门框上，咬着牙，闭着眼，强迫自己狠下心。
“本王，是来道别的。”
她张开了眼，双目圆瞪着，低声喃喃，“道别？”
“本王再次骗了你，已不奢求离儿你能原谅，本王只想，最后听听你的声音，骂我也好，斥我也罢，此生，亦也无憾了。”
苏离怔怔站在门前，心莫名的紧缩着，没有祈求，没有纠缠，他与她，再无交集。
就这么，放弃了……
她的心，针扎一样，疼了，酸了，眼中漫出一层薄雾，张开嘴，却发不出声。
“好好照料无儿，若你还恨着我，就让他只当没有我这个爹爹吧！”
连儿子，也不要了……
咚咚发沉的脚步声，一声声砸在她的心房上。
他下楼了，一片寂静，响起他们为尹慕萧送行的离别声。
苏离跑到窗前，看到马车疾驰而去，没望得他一眼。
她跌坐在地上，眼泪不争气的一颗颗往下掉，滴落在地上、衣襟上，无声，却极其痛，他又一次成功的，夺走了她的心，又自顾抛弃。
苏离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她坐在窗边，不停的落泪、擦泪、抹泪，左手与右手衣袖早被泪水染透，门被撞开，尹谦与苏小无冲进门，小无看到她的模样，惊慌失措的扑到她的怀中，“娘，木头走了，爹走了，木头走了……无儿没爹爹了，爹爹不要无儿了……”
